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救他。只要能多一分希望,她就不会停止喂月光花露。
她不敢节省力气,生怕错过了救他的机会。
到了卫生所,周书婷和其他医生推着转运床出来,把周恩瑾放到床上,推着进了手术室。
姜安宁浑身乏力地靠坐在手术室门口,她的心也跟着不断往下沉。
铁牛正在病房抓药,听到人说三团的周恩瑾团长出事了,和护士长匆匆了一声,就往手术室跑。
姑父一定会没事的。
姑父像高山大海一样厉害,肯定会没事。
远远看到老姑,铁牛哭着跑过去,“老姑!姑父他……呜呜……我不要姑父有事。”
姜安宁搂着铁牛,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你姑父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眼眶通红,双眼木然,没人发现她搂着铁牛的手颤抖得不像话。
这个手术一直做到了天黑,手术结束,周书婷作为主治医生出了手术室。
看到昏黄灯光下,黯然萧瑟的一大一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安宁。”周书婷的声音疲倦中带着一丝悲伤。
姜安宁茫然地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周书婷,双眼爆发出光芒,牵着铁牛急急忙忙走过去。
“小心。”周书婷搀扶住因为乏力差点摔倒的姜安宁。
姜安宁无心管其他,抓着周书婷的手,声音沙哑::“三姐,他怎么样?”
周书婷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想要把情况说的不那么糟糕,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姜安宁深呼吸,“三姐,没事。你实话告诉我吧。恩瑾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很不好。”周书婷几乎是哭着说的:“如果24小时内,他不能醒来,可能、可能会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作为医生,她看惯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心早已麻木。可当这一切发生到最疼爱的弟弟身上时,她还是没有忍住。
那是她一起长大的弟弟,那个优秀到让她自豪的弟弟。
姜安宁的脑袋嗡嗡作响。
明明三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就是不理解。什么叫“如果24小时内他不能醒来,可能会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
三姐是说恩瑾以后不能醒来了。那双深邃却总是宠溺温柔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
不、不会的。
她不信。
“三姐,他在哪?我想见他。”她有月光花露,对,她有金手指。
月光花露对人的恢复效果不好,一定是她用的量不够。只要她多凝结月光花露喂给恩瑾,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安宁像是突然找到了希望,急切地问。
周书婷看到她这个样子,更难过了,“三楼303病房。”
姜安宁带着铁牛去了三楼。
望着弟媳妇的越来越远的背影,周书婷忍不住,跑到楼梯间哭出了声。她不敢想象,弟弟要是出了事,安宁和孩子该怎么办?
裴青松得到消息,匆忙赶来,听到值班护士说爱人去了楼梯间,他赶过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书婷?”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裴。”周书婷扑进他怀里,哭泣着道:“恩瑾他……”
裴青松搂住爱人,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老周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他一定会醒过来。”
老周这个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爬也会从阎王殿爬回来。这是两人无数次游走生死边缘培养出来的默契。
他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另一边,姜安宁带着铁牛找到了病房。
病房里周恩瑾脸色苍白,头上伤口的位置缠了绷带,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姜安宁无法想象他再也不会醒来。
虽然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都冷着一张脸,严肃又死板,但他会默默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不让她操心。
这个人性格腹黑还喜欢逗她,但他会在她怀孕后,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去食堂学习做菜,就为了她每餐能多吃一点。
他也会因为她工作太忙而吃醋,但他从来不会阻止她去做想做的事。
这个人会因为她无意中的一句讨厌汗味,就雷打不动地每天洗完澡再回来,也会为了她的生日抓住每一分空闲的时间,替她雕刻沉香木的梳妆盒。
她要他醒来!
“老姑,你怎么了?”铁牛担忧地拉了拉老姑。这样的老姑他看着害怕,好像仙女随时会长出翅膀飞走。
看到铁牛担忧的眼神,姜安宁擦掉眼泪,“别担心,老姑没事。”为了恩瑾,为了这个家,她必须振作。
“铁牛,老姑这段时间要照顾你姑父,你先跟着宁医生和思明生活,好吗?”姜安宁拉过铁牛,摸了摸他的脑袋。
铁牛虽然舍不得老姑,但他知道姑父更需要照顾,懂事地点点头,“老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好好照顾姑父。”
周恩瑾有护士守着,姜安宁带着铁牛去找宁医生说了这件事。两个小孩经常都是你住我那几天,我住你那几天,所以也没有什么,和宁医生说一声就行了。
宁医生也听说了周团长的事,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没用,叹了声气,只道:“我会照顾好铁牛,你放心,好好照顾周团长。”
姜安宁回到家,帮铁牛收拾了他的小被子和小枕头,带上他至少一个月的口粮和一些零花钱放到了宁医生家。
她离开前,铁牛拉着她的衣袖,期盼道:“老姑,我等你和姑父来接我。”
姜安宁强忍着眼泪,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出了宁家,姜安宁带着东西去了病房,周书婷裴青松和宋大山正在里面,和周恩瑾说话。
姜安宁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对着周恩瑾道:“姐姐姐夫还有宋副团长都来看你了,你可不能贪睡,要 早点醒来。”
周书婷擦了擦眼泪,从裴青松手里接过铝制饭盒,“安宁,忙了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
姜安宁摇头,“我不饿。”
“就算不饿,也要吃点,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宝宝,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周书婷打开铝制饭盒,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今天有你喜欢的陈村粉和油焖大虾。”
姜安宁拿着筷子看着油焖大虾,“对,要吃东西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凝结月光花露,才能救恩瑾。她要吃。
她大口大口地吃东西,刚吃了几口,就恶心的不行。
不能吐,要多吃东西才有力气凝结月光花露。
姜安宁忍住恶心,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狼吞虎咽地模样看的周书婷三人一阵担心。
她反而弯着眉眼来安慰周书婷他们:“三姐,姐夫,宋副团长,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她看向裴青松,“姐夫,可以麻烦你帮我去采点酸豆吗?我有点恶心。”
“好,我马上去。”裴青松拿着东西出了门。
周书婷红着眼眶,看着安宁的样子也很难受。安宁她脸上虽然笑着,但她的眼睛分明在哭。
臭弟弟,你看到了吗,你最爱的安宁在哭。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宋大山一米八几的粗犷汉子也有点受不了病房里的氛围,“我出去一下。”一出病房,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老周啊,俺竟然因为你流猫尿了。你小子要是知道了,估计能笑醒。俺倒是希望你赶快醒来,哪怕笑话我也行。
吃了裴青松摘的酸豆,姜安宁的孕吐好了许多,吃东西也不需要用意志力强行塞入。吃完东西,她力气恢复了一些,对三人道:“姐姐姐夫,还有宋副团长,恩瑾这里有我和护士守着就行,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三人见在这里除了说几句安慰话,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离开了。他们离开后,姜安宁也支开了护士。没人后,她便无所顾忌地凝结月光花露。
不断凝结月光花露,姜安宁体力消耗很快,一份能量三个人用,根本不够。为了获得更多的能量凝结月光花露,她仿佛回到刚穿越过来的那三年,每天除了守着恩瑾就是吃,24小时过去了,姜安宁也不知道自己给丈夫喂了多少月光花露。
可是他还是没醒。
首都还不知道周恩瑾的消息,姜安宁和周书婷怕周老爷子受不了,没人敢告诉他。姜家老两口,姜安宁也没敢说,怕他们知道了伤心。
她相信周恩瑾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来,他一定会醒来的。
月光花露不够,她就多凝结点,就算帮助人恢复的效果再差,只要数量够了,也该有质变的一天吧。她如此执着地坚信着。
她要照顾丈夫,工厂那边也离不开人。她特地去找了齐师长,齐师长的意思是她还是继续担任厂长,在她请假照顾恩瑾期间,由司务长代为管理,阿曼、郭秀娥、王桂芬从旁协助。
部队那么大,军属那么多,也不是没人趁机来摘桃子,但都被齐师长按了下去。
姜安宁替周恩瑾擦了擦身上,又拿了药涂抹他后背的淤青。自家丈夫宽阔的后背上全是乌青,根本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姜安宁忍着泪,一边帮他上药,一边和他说话。
“恩瑾,你知道吗?今天我又忘记吃酸豆了。其实不是我忘记了,实在是我想吃生的了。你不在,都没人给我做酸豆鱼汤了,我想和酸豆鱼汤了。”
替周恩瑾上完药,姜安宁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病床前,重新凝结月光花露喂他。
周恩瑾昏迷的第三十天,裴政委特地来了一趟,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特意避开了三姐。
姜安宁看到他凝重的神情,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裴政委,发生什么事了?”
裴青松当政委这么多年,给很多人都做过思想工作,没想到在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他要先给自己做一做思想工作。
那双狐狸眼看着姜安宁,叹了口气,还是道:“老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醒,也许暂时醒不过来。今天上面来电话了,要暂时撤销老周的团长职务。齐师长极力争取,上面才撤销了决定。但这并不能长久之计,按照规定,如果老周不能在三月内醒来,只能退伍。”
这句话很现实也很残酷,姜安宁虽然难过,但也能理解部队的决定,也知道齐师长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如此多事之秋,部队承担了所有医疗费用,帮助爱人脱离危险,已经做了很多了。战士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们要保护更多的人,三团也不能一直没有团长。
这一次,恩瑾从保护群众的那个人变成了被保护的群众。
“恩瑾,你听到了吗?只有你醒过来,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部队需要你,我和孩子也需要你。”
裴青松离开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病房。
姜安宁怒目而视:“于营长,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于建刚看了看病床上躺着周恩瑾,笑着道:“嫂子,我知道你因为阿曼的事对我有意见,但是没关系。作为周团长的下属,我也希望在周团退伍前,尽一点绵薄之力。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一下,周团什么时候退伍,我好来送你们一程。”
看到他眼中的幸灾乐祸,姜安宁反而不生气了,“于营长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于建刚脸色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于营长不仅年纪大,脑袋还不怎么好使。”姜安宁看了看手表,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在已经十点,今年的退伍名单应该已经公布了,于营长不去看看吗?说不定有惊喜!”
意识到姜安宁的意思,于营长不相信,顾不上挑衅姜安宁,冲出病房。
姜安宁目光冷冷,把病房的门锁上,坐回床边,看着沉睡的丈夫,嗔怪道:“恩瑾,有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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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二合一◎
裴青松从周书婷那出来, 扫到于建刚从病房出来的身影,狐狸眼眯了眯,闪过一丝冰冷和狠厉。
有的人大难临头, 还敢来耀武扬威,狗胆子不小。
周书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丈夫的神情一下子变了, 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廊,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没事。你先上班,我去一趟审讯室。”裴青松收敛起情绪,握了握爱人的手。
一听审讯室, 周书婷忙问:“那人交代了吗?究竟是谁指使的?”
裴青松摇头, “那人咬死了是不小心撞到了架子, 至于架子为什么会断裂,只说是意外。”
“这不是胡扯吗?他们每天爬高踩低的,能不检查架子?还断了?木架子又不是卫生纸, 一撞就破。”周书婷嗤之以鼻,当人是傻子吗?
“放心,我和老宋已经掌握了线索。就看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
病房里。
周恩瑾躺在床上,听到妻子的声音, 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顶, 却发现自己被黑暗包围, 找不到出口。
外面的一切他能听到, 感受到, 却无法醒来。
他无法忍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不能和家人朋友交流, 不能履行身上的职责, 更不能拥抱妻儿。他答应过,要陪着妻子一起将孩子培养成人,然后白头偕老。
他不能食言更不能失约,她会哭的,他舍不得。
周恩瑾努力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到出口。可是不管他如何寻找,周围仍然是漆黑一片,属于他的光明并没有到来。
就在这时,有什么绿色的液体出现在黑暗里,散发着微光,引领着他在黑暗中穿行。
姜安宁喂完月光花露,发现肚子饿的不行,她有些无奈地摸着肚子。没想到早上吃了那么多东西,饿得还是这么快。
既然饿了就要吃东西。她现在肚子还怀着孩子,不能任性。
她走到五斗柜前,拉开抽屉,发现称的几斤大饼干都吃完了,虾干芒果干什么的也差不多弹尽粮绝。
请护士帮忙照看,姜安宁揣着票证和钱去了供销社。没想到她今天运气好,供销社居然还有肉。肉太瘦了,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喜欢大肥肉,加上又是月初,大家的肉票都攒着还没用,倒是便宜她了。
一般而言,想要买肉,不提前一晚上来排队,基本都买不着。按照海沙岛的情况,每个月每人只有半斤的肉票,因为周恩瑾生病,每个月多了三两肉票的补贴。
买完肉,姜安宁还买了一袋富强粉、称了一些饼干和水果糖等吃的。周老爷子寄来的粮票因为这段时间大量凝结月光花露,消耗飞快。剩下的必须省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