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来的时候,她总是坐立不安。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
陈升平没有留她,也没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陈最陪星星玩了一会,便拿起外套主动告辞。
她不再对父母不主动挽留而耿耿于怀,她将这些都当做打卡的任务,心理上就变得轻松很多。
她想,大概是梁遇唯给了她足够的爱,她才能将这些释怀。
吃饭的时候,她身上的打底衫露出部分伤疤,陈升平和吴阿姨虽然没说话,但视线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瞟。
她离开时,星星不舍地抱着她的腿,不舍得让她走。
陈最安慰她,说过段时间回来再陪她玩。
“新年快乐,星星。”
“新年快乐。”星星不情愿地说,之后覆在陈最耳边,“美人鱼姐姐。”
陈最笑了笑,亲了下星星的脸蛋。
-
雪还在下。
积在地上的雪将天空映得明亮,脚踩在上面,有沙沙的声响。
陈最觉得脚感舒服,便一路走回了家里。
快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路上行人开始变少,断断续续的放炮声不知从什么地方远远地传来。
小区里有几个小孩在院子里放仙女棒。
看陈最一个人路过,他们大方地分了她一根,并帮她点燃。
仙女棒的金闪落在她的瞳仁里,照亮了她的眼睛。
仙女棒燃尽,小朋友被家长催促着回家看春晚。
几个小孩将剩下的仙女棒和小蜜蜂送给陈最。
合家欢的时刻到来,一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边往回走,边给朋友们发新年快乐。
发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
申淼在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
陈最接起来,几个人叽叽喳喳开始聊天,熟悉感立刻扑面而来。
“新年快乐,姐妹们!”申淼大喊。
她们几个都不在本市,丁一也跟家人在海岛度假,李颂宜则跟家人回了乡下老家。
看陈最的背景在室外,她们都很关心她在哪里。
陈最将摄像头反转过来,给她们看她手中的仙女棒。
“我初三就回来了,到时候去找你。”李颂宜说。
申淼也跟着点点头:“我初五回来,我也一样!”
陈最笑着说:“好,到时候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最看着屏幕上几张可爱的脸。
这个年虽然仍是她一个人过的,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开心。
“新年快乐,我真的太爱你们了。”陈最情不自禁地跟她们说。
-
陈最回到家里,喧嚣被隔绝在外面。
透过窗子能看到绚烂的烟火,但都与她无关。
陈最打开电视做背景音,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里,梁遇唯的头像是置顶的,没有任何动静。
陈最有些想他。
明明才分开几天,只因为这个特殊的时刻,反而比平时加倍地想他。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短短的几分钟,她将手机看一眼又装好,再看一眼,再装回去。
他大概正在跟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吧。
大概是白天一直在奔波,十一点多,陈最就累了。
她关掉电视,洗漱了一番,便躺上床。
接近零点,外面的鞭炮声更频繁,此起彼伏,夜空被照得一闪一闪。
梁遇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陈最捧着手机,几乎要把屏幕盯穿。
困意敲打着意志,她却不肯睡。
这一天,做了不少事,最重要的却没等来。
她猜,梁遇唯大概是要等到十二点才会给她发新年快乐。
最终,她按捺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干嘛?
梁遇唯没有回复。
隔了一会儿,她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手机依然安静。
十多分钟后,梁遇唯拨了个电话过来。
“喂。”她接起电话,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无比冷静。
“在干嘛?”梁遇唯问。
陈最不肯回答,明明是她先问的问题,还没从他那里收到回复。
梁遇唯又问:“晚上跟家人一起吃的饭?”
“嗯。”
“吃什么了?”
“饺子,还有一些凉菜。”
“现在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家。”陈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一个人在家?”
“对啊。”
“一个人害怕么?”
“有什么害怕的,房门锁好了,外面还有那么多鞭炮声陪我。”
梁遇唯不再问她什么,两人陷入沉默。
陈最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对梁遇唯态度有些太差了。
也许他刚才跟家人吃饭,没看到手机。
转念又想,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发消息给她,她气他是应该的。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梁遇唯接着开口:“想你了。”
陈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说:“想我也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
梁遇唯笑了一声:“想等到十二点发。”
“好吧……”陈最低头抠了抠手。
“你想我吗?”梁遇唯问她。
“没有。”
“真没有?”
陈最咬着嘴唇,没说话。
梁遇唯轻笑两声:“没良心的。”
陈最忍不住撇了下嘴,你有良心,除夕一整天都玩消失。
她赌气一般,说:“不想不想不想……”
梁遇唯语气轻松,说了句:“我怎么觉得你挺想我的。”
陈最依然没有说话。
梁遇唯不再逗她,说:“想我就开门吧。”
听到这句话,陈最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她赶紧爬起来,去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楼道里果然站了个人。
“是你吗?你在门口?”她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
“嗯。”梁遇唯声音仿佛爆珠,透出性感的沙哑。
陈最打开门,梁遇唯倚在门口,手机还放在耳边,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脸上写满了疲惫。
陈最赶紧扯着他的胳膊,让他进来,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回老家了么?”
梁遇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几点了。
她看了眼手机,二十三点五十八分。
外面的鞭炮和烟火忽然之间就热闹到了顶峰。
梁遇唯伸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和舌尖都是冰凉的,她的心却注入一股暖流。他肆意攫取她的呼吸,卷走了她的困意。
一个长达两分钟的吻过后,梁遇唯才放过她的嘴巴,转而吻她的额头:“宝贝,新年快乐。”
-
陈最惊呆了。
她跟在他身后,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嗯。”梁遇唯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换睡衣,“跟老人吃完饭,我就开车返程了。”
父母要回老家过年,梁遇唯也许久没见爷爷奶奶了。
他提前回去陪了老人几天,吃完年夜饭,便匆匆往回赶。
陈最捂着嘴巴:“你一个人开回来的?”
梁遇唯点点头:“嗯。”
“开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
难怪一直不给她发消息,也没回她的消息。
“你家人不会觉得……”陈最有些担忧。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要陪女朋友过年。”梁遇唯忍不住掐着她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放心吧,他们都没说什么。”
梁遇唯恢复职位后,陈最因为工作,又去过科大几次,其中遇到过一次林菡。
林菡没有再对她说过分的话,也没有过分热情。
梁遇唯过年要陪陈最,林菡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梁遇唯和陈最的恋爱关系。
“以后不要这样了。”陈最轻轻在他身上捶了下,“除夕夜赶路,多危险。”
“我开车稳着呢。”
“那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他深深地看着她,声音沉静。
他确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后备箱里有好多特产和吃的,只拿了一部分。”梁遇唯去玄关拎了几个袋子,“太想见你了。”
陈最脸一红,勾住他的脖子,使劲用脸蹭他的颈窝:“我也是。”
他衔着她的发丝,抱紧她:“以后每年,我都会陪你一起过的。”
-
大年初六,是梁遇唯的生日。
陈最说要帮他庆祝生日,梁遇唯却说,只要她在就算庆祝。
于是刚过零点,他就摁着她激烈地“庆祝”了两次。
强弩之末,两人大汗淋漓,他逼她说出“生日快乐”几个字。
为了他的生日,耗尽了她的体力。
陈最在半睡半醒中被他扛去浴室,又在睡着前,听见他说这是他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咣当一声,她跌入梦境。
第二天一早,陈最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觉身边人已经起床了。
梁遇唯不在家里,他给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先出去了,早餐在厨房。
陈最没太在意,起床吃了早餐,便开始装扮家里。
她早就买好了生日装饰的东西,怕被梁遇唯发现,一直藏在电视柜一堆东西下面。
打气球,贴字,出门订蛋糕,陈最忙了一整天,腰酸背痛。
梁遇唯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陈最一个人等累了,斜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遇唯到家时,陈最还在沙发上睡着,家里一片漆黑,只有小串灯在一闪一闪。
他看到墙上Happy birthday的字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脱掉外套,打算抱着陈最回卧室。
陈最睡得并不沉,听见响动,先他一步醒来。
“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睡眼,“生日快乐。”
“谢谢。”梁遇唯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干什么去了?”
“去医院了。”
“你怎么了?”陈最上下看了看他。
“不是我,是去帮宋时薇忙。”
“宋时薇?她不是在日本么?”
梁遇唯点点头,说:“她父亲前几天摔倒,粉碎性骨折住院,她跟谁都没说,今天早上才打电话给周墨,拜托他去医院帮忙看看。”
“严重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好多了。”梁遇唯让她别担心,“我今天在医院帮了一天忙,让宋时薇的妈妈回家休息了大半天。”
陈最又关切地问:“那宋时薇能回来吗?”
“过几天就回来了。”
梁遇唯说,宋时薇本来春节后一个月左右就要回来,这几天向公司说明了情况,申请提前回国。
“她回来没有直飞的航班,先订了飞上海的机票。”梁遇唯说。
“周墨呢?”
“周墨今天早上直接飞上海了,接她回来。”梁遇唯解释道,“她以后可能会从总部调回来,上海的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陈最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周墨喜欢宋时薇,为什么一直不说?”
“他不敢呗。”梁遇唯轻笑了下。
“我还以为周墨是很open的人,女朋友无数。”
“周墨面对真正在乎的人,反而会不知所措。”梁遇唯眉毛挑了挑,“你都是听谁胡说的?申淼?”
陈最否认,但梁遇唯不信。
“申淼是怎么说我的?”
“说你是个大好人,谁错过你就是大笨蛋。”陈最故意说道。
没想到梁遇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算她客观公正。”
陈最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自恋狂。”
他反握住她的手,隔了一会才接着说:“那你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陈最“哼”了一声,从沙发角落拿出生日帽给他戴上,又去冰箱里端出蛋糕。
“生日的仪式不能少。”她说。
她点燃蜡烛,轻声给他唱了生日快乐歌。
“快许愿。”她笑着捂他的眼睛
他在她的催促下闭眼,两秒后:“许好了。”
“这么快?”陈最惊讶,“你敷衍我的吧?”
这是他每天都萦绕在脑中的想法。
反反复复,很多次,他不需要任何准备。
“没有,怎么会。”
陈最不信:“那你说,你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希望,以后每个生日,每一天,都能跟你一起度过。
梁遇唯吹完蜡烛,朝陈最伸出手。
陈最装傻:“干什么?”
“别告诉我你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哪有这样跟人要礼物的。”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让他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啊。”
梁遇唯闭着眼,听见她跑回房间,又小跑回来,闷声的脚步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片刻后,陈最在他手掌上放了个盒子。
盒子很轻,但摸着很有质感。
“可以睁开眼了吗?”梁遇唯仍旧听话地闭眼。
“可以了。”
他翻转着那个盒子:“是领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