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一时间狠不下心拒绝，毕竟也是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只能道：“只要皇太后也同意，德妃也没有异议，那就把小四记到你的名下。”
佟佳氏哭道：“谢皇上体恤臣妾心意，臣妾只是私心想让小四记住臣妾，将来初一十五也好有人给臣妾上一炷香，也算臣妾对列代祖宗有了交代，这样臣妾就死而无憾了。”
皇太后上前道：“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且等着，哀家已经让人去请了德妃过来，若是她同意，哀家没有意见。”
皇太后把责任又推给了德妃，仿佛自己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看着德妃能不能同意罢了。
这边是蒋嬷嬷亲自去的永和宫请的德妃，进了门，德妃正抱着十四阿哥坐在屋里玩，见着蒋嬷嬷过来立刻笑着问道：“蒋嬷嬷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太后有何吩咐？还是小五有什么事？本宫近日听说她特别淘气，正要去慈宁宫里说她。”
德妃说到最后都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蒋嬷嬷不禁感叹，这德妃现在是越来越有当额娘的样子了，一说起五公主立刻上了心，还是五公主厉害，笼络人心只在无形之中，让孙女秋菊跟着她是正确的选择。
蒋嬷嬷笑着对德妃道：“德妃娘娘莫急，奴婢来此不是为了五公主的事情，而是承乾宫里的事。”
一说起承乾宫，德妃立刻把十四递给兰蔻抱着，示意抱出去。
然后给蒋嬷嬷让座道：“给蒋嬷嬷看座，本宫这永和宫和承乾宫离的近，一直听着动静挺大，但也不好贸然的过去，是皇太后让嬷嬷请本宫过去吗？”
德妃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但也说不清楚，她从昨夜开始就睡不安稳，也可能是承乾宫的阵仗让她不安，她也怕佟佳氏突然撒手人寰，那小四就得自己亲自庇护，自己身份手段到底能不能护住两个儿子呢？她心中有些不安。
蒋嬷嬷笑的温和，态度谦卑的道：“您应该听说了晋封皇贵妃为皇后的旨意，奴婢替皇太后来给德妃娘娘传话：若是您同意，四阿哥可以记在皇后名下，这是皇后最后的愿望。”
德妃惊的睁大了眼睛，立刻反驳道：“不行，本宫怎么能同意把自己的亲子记到她人名下！本宫这个额娘岂不是白做了。”
蒋嬷嬷也不急，而是等德妃平静下来，劝道：“按说奴婢是没有资格给您说这些的，但奴婢不得不为了您打算说上一句：把四阿哥记在皇后名下，实在是您最好的选择，也是以后十四阿哥以后的仪仗。”
德妃皱起眉头道：“嬷嬷这话是何意？本宫怎么听着有些不明白。”
蒋嬷嬷依然态度谦和，语气不急不缓的分析道：“按着您的位份，将来是不可能再进一步，若是要再进那就是看着四阿哥或者是十四阿哥的功劳上，但一旦皇后薨逝，相信您也能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四阿哥以后就孤身一人了，您确定他能在众多阿哥之中成为优秀的皇子吗？其他皇子的身后或多或少都有势力，这就不用奴婢多说。”
德妃听着蒋嬷嬷的话陷入沉思，然后哑着嗓子问道：“嬷嬷是说把四阿哥记在皇后名下，能保证以后佟家就会是小四背后的支撑吗？”
第106章 德妃同意
蒋嬷嬷也不着急，依然笑着道：“奴婢没有这样说，只不过是来替皇太后传个话，到底怎么决定还是得您自己来，若是您想好了，便可跟着奴婢去承乾宫里跟皇上和皇太后还有皇后回话。
但奴婢要说的是母苦儿未见，儿劳母不安。当人额娘的，总是比阿玛想的多些，但也就是这份心意，才能让孩子更加的顺遂，您说是不是？”
德妃红了眼睛，她仔细的想着蒋嬷嬷的话，这就是昨夜自己想了一晚上未破的局面，没想到佟佳氏竟然提了出来，而且来请的是蒋嬷嬷，显然是太后也是同意了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同意的，德妃只知道若是她同意现在胤禛就可以记到皇后名下，成为大名鼎鼎的佟家的外孙，皇后的嫡子，和太子身份之一步之差。
德妃咬了咬牙，越难抉择的事情其实人都是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决定，德妃也一样，她知道这事目前来说能给胤禛最好的出路。
现在太子行事不妥，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登上帝位，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太子登上皇位，那小四……不，小四才是要登上皇位的人，他若是这个身份还不能做皇帝，将来无论是谁当了皇帝，他就是第一个被视为眼中钉的，哪个皇帝会喜欢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子，一个可以随时取代自己人在身边？
德妃额头上都是冷汗，看来佟家是有意的要培养一个皇帝的，她心里知道这并不容易，但在自己不容易，放在佟家身上或许就有希望。
蒋嬷嬷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在那里，德妃纠结了两刻钟，蒋嬷嬷才开口道：“皇后写了文书，将来五公主不用和亲，佟家会保住五公主，让她下嫁给佟家的嫡孙，舜安颜。”
这句话仿佛成了让德妃一锤定音的最后筹码，她妥协了。
能保住两个孩子的好事，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德妃不是矫情的人。
她红着眼睛道：“既然皇太后抬爱，皇后也看得起本宫，走吧，本宫亲自去回话。”
她说完便让兰蔻把十四阿哥胤禵抱过来，一起去承乾宫里。
承乾宫人人都静悄悄的，守着规矩礼仪在各自的岗位上，德妃抱着十四进了屋里，就见着皇上和皇太后坐在外面，很显然是在等她。
德妃先上前给康熙和皇太后行了礼：“臣妾给皇太后，皇上请安，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怎么把小十四也一起带来了？”康熙帝有些不悦的问，毕竟承乾宫场合严肃，这一个小儿过来万一闹起来不成体统。
德妃有些为难的道：“皇上，实在不是臣妾一定要带着的，小十四还小，一刻也离不开臣妾。
若是见不到就要哭闹起来，蒋嬷嬷来请的急也没有说什么事情，臣妾正和小十四在屋里玩，只能带着一起来，不然哭着不依。”
此刻小十四已经扎了两颗门牙，正流着涎水笑着看着康熙帝，康熙帝心里一软，妥协道：“罢了罢了。”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康熙帝年岁上来，看着小孩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威严了，只觉得孩子看着都是软萌可爱的，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肯定是要抱一抱的。
德妃把小十四递给兰蔻，然后问道：“不知皇上让臣妾过来所为何事？皇后娘娘身体如何了？臣妾无诏也不敢来打扰。”
康熙帝看着德妃的样子，眼中带着审视，见德妃一脸的迷茫，还有担心，不像是做戏，便沉声道：“让你来是要问你一件事情，若是把小四记到皇后名下，你可同意？”
康熙帝故意的顿了一下，皇太后便接话道：“皇帝说只要哀家同意他就做主了，但哀家能有这么大脸面替你这亲额娘同意吗？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拿注意，你自己回皇帝。”
德妃一脸的震惊和惶恐，立刻跪下哭着道：“皇上，你是打算把臣妾的小四，记到皇后名下吗？那，那臣妾……”
她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拿不了主意的看着康熙，似乎想让他给自己做主。
康熙帝是知道德妃素来没什么大主意，又胆子小，只想着巴结自己和皇太后不然不会一直不敢把小四要回来，也不敢把小五要回来。
康熙帝便放柔了声音道：“你大胆的讲，若是不同意朕不会逼你，相信皇后也能理解，到时候朕再找了其他皇子记在皇后名下。”
德妃哭着问：“皇后对臣妾有恩，当初臣妾跪在承乾宫门口请她帮着养小四，皇后并没有为难，若论起情分来，恐怕小四和皇后比跟臣妾更加亲厚。
皇后把小四教养的很好，每次臣妾见了都要羞愧，臣妾是不配做小四的额娘，臣妾连小十四都带不好，若是让臣妾带两个，只能是辜负皇上的期望。”
康熙帝大概是听懂了德妃的意思，看来她是愿意的，他皱起了眉头，这和他心中想的有些出入。
德妃却好似没有看到康熙帝的不悦继续道：“皇后对臣妾有大恩，别说是要小四，就是要臣妾陪葬臣妾也不该有异议的，只不过小四若是记在皇后名下，以后若是娶妻，臣妾能不能跟着过去吃杯茶？臣妾只有这一个要求。”
德妃意思很明确，四阿哥可以记在皇后名下，但自己这个额娘不会和四阿哥疏远，这似乎是她最后的倔强，很符合德妃懦弱的性格。
康熙帝把怀疑放下，看着德妃确认道：“你真的愿意让小四记到皇后名下吗？你可想清楚了？”
德妃擦着眼泪一脸的无助，她看着小十四道：“臣妾现在照顾一个孩子尚且力不从心，根本无力关心小四，皇后对小四有养育之恩，养恩重于生恩，臣妾不忍拒绝皇后的要求。”
她眼神闪烁，似乎是知道佟佳氏不能久活的事情，有些伤感。
皇太后便总结道：“既然德妃同意，皇帝你看呢？”
康熙帝已经把话说到那里了，只能硬着头皮同意道：“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就把小四记到皇后名下吧，明日早朝朕就让人拟了旨意宣下去，好让皇后安心。”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显然是说给佟佳氏听的。
念双从屋里出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眼圈红红的，擦了擦泪水道：“皇后娘娘说多谢皇上，皇太后和德妃娘娘成全，来世定然结草携环的报答。”
第107章 尚主
里面传来宫女的惊呼，似乎是佟佳氏突然不好了，紧接着就是唤太医的声音，一时间兵荒马乱。
皇太后见着这种情形，便对着康熙帝道：“哀家先回慈宁宫，你让人守着承乾宫吧，把东西都备着，看着皇后这情形……”
皇太后只皱起眉头，她本来脸上就都是皱纹，此刻一看皱纹更是深。
她没有说完的话众人心中也都有数，佟佳氏是不久于人世，只看何时走了。
皇太后一走，因为承乾宫里乱起来小十四开始闹人，德妃也只好先带着人回永和宫，而康熙帝和云若还在承乾宫。
云若对着康熙帝温柔的道：“皇上，您还是去前朝忙吧，长姐已经得到您的恩典，她必然会好起来的。云若守着就好，若是有事，立刻让人去通知您。”
康熙帝拍了拍云若的肩头道：“朕正好去前面拟旨，你好好伺候皇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人拿承乾宫的牌子去内务府，不必知会温僖贵妃。”
云若给康熙帝行了一礼道：“谢皇上恩典，云若送您出去。”
云若把康熙帝送走后就进来看佟佳氏，太医已经给她施了针，此刻佟佳氏昏睡了过去。
云若还披着披风，穿着单薄，此刻有些无力的坐在榻前的凳子上，玉瓒上来劝道：“主子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若是不仔细着恐怕皇后还没有好您就病倒了，到时候谁来伺候皇后呢？”
云若似乎是被说动了，但只是吩咐玉瓒道：“你去让太医过来给本宫把脉即可，开了药就去煎了，本宫在这里陪着长姐。”
玉瓒继续劝道：“您还是去休息一会，若是再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那真是得不偿失。”
这句话说到了云若的心里，她是觉得头重脚痛，有些伤风的症状，最后看了佟佳氏一眼，便起身道：“走吧，另外你去找人通知佟家，估计皇上会给阿玛晋封，让他们做好准备。”
玉瓒应是，扶着云若出去。
舜安颜一到府里就接到了宫里来的通知，佟国维让人叫了他去书房。
书房里佟国维和几个儿子都在，舜安颜先规矩的给几个长辈请了安，然后坐在凳子上。
“今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三子隆科多开口道：“宫里云若传出的消息是说皇后病危，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阿玛，我们务必要把皇后的局完成，这是最后的机会。”
佟国维点了点头，皇后为佟家做出了选择，他们现在唯有全力以赴促成，没有其他选择了。
舜安颜的阿玛叶克书跟着道：“宫里还说皇上有意要晋封阿玛的官职，看来是皇上对佟家最后的赏赐了。”
佟国维神色有些不明，然后抬眼看了看舜安颜问道：“颜哥，你以为呢？”
舜安颜便道：“孙儿以为，皇后已经把最好的赏赐给了佟家。”
众人有些不解，舜安颜便继续解释道：“就是四阿哥。若是他记到皇后名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和太子身份只一步之差，若是将来太子因为德行有失而被降罪或者废黜，那四阿哥就是下一个太子，这才是皇后给佟家最大的保障。”
佟国维眸中精光乍现，确实，还有什么比佟家再出一个皇帝来的好？若是以后四阿哥成了皇帝，那佟家的荣耀便可继续。
想到此处众人不免对舜安颜刮目相看，没料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解。
但佟国维依然神色不明，看着舜安颜道：“颜哥，皇后还给你指了婚。”
舜安颜瞬间紧张起来，他手握了握茶杯，然后淡然的问道：“不知道皇姑姑给孙儿指的是谁？”
他心中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太过美好，自己都怕成不了真。
佟国维沉着脸道：“皇后让你尚主，指了五公主给你，说这是和德妃的交易，将来若是皇上让五公主和亲，佟家务必要保住五公主才行，因此就想到了让公主下嫁佟府，颜哥，祖父知道这委屈你了。”
尚主，说的冠冕堂皇，但并非所有的男子都愿意娶公主。一则是公主都身份尊贵，娶了都要供着，是不敢逾矩的，更没有什么大丈夫的感觉了，只能对着公主卑躬屈膝；
且驸马是不能随意纳妾，也就是大多是守着公主一人，或者有宫里赐的其他女人。
二则是成为驸马是无法在官职上更进一步，也就是说都是闲职，并不能接触都实权，因为驸马要避嫌，佟国维觉得舜安颜无论是在生意的天赋上还是处事能力上，将来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这以后若是尚主，就相当于自毁前程。
但事已至此，他们是无能为力改变的。
舜安颜心中有些狂喜，面上都红了起来，他还要努力忍着，叶克书见舜安颜脸红还以为是气愤的。
随即冷声道：“颜哥，你莫要任性，皇后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佟家着想，你娶了公主也没有什么不好，况且五公主是最得皇太后和皇上喜爱，又和四阿哥关系好，将来若是四阿哥登基，那更是亲上加亲的，你有何不满？”
舜安颜低下头，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内心，一副认命的样子道：“孙儿并无意见，谨遵祖父和父亲的安排。”
他眼中藏着惊喜，身子都有些抖，佟国维也以为舜安颜是心气太高，不堪受辱才这样。
于是安慰道：“皇后虽然是这样跟德妃说的，将来若是你不愿意，娶了公主进门，祖父自然为你做主纳妾，到时候相信公主并不会有什么异议。”
舜安颜依然是低着头道：“一切听祖父安排。”
他仿佛是愿意为了家族承担起这份重任来。佟国维觉得有丝愧疚，他深思了下，便对舜安颜道：“祖父知你委屈，你如此优秀祖父何尝愿意你尚主，将来佟家还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的手里，你放心，将来祖父总会给你安排，让你在佟家有 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