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出书版)——偷马头【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13 14:38:09

  “怀澈澈根本不会做饭,当时我追哈特庄园的时候,她煎个荷包蛋都能煎糊,还嘴硬说没有,超讨厌她好不好,谁知道后来资本就喜欢推她,真是无语。”
  “就是啊,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怀疑是剧本,现在饭都不会做的女人也嫁得出去?连我都会做。”
  “啊……那霍总监每天在家吃的都是什么啊,我原本对他没什么感觉的,现在忽然有点开始怜爱他了……做个便当有什么难啊,就买个便利店还要这么晚才来,还不如不来好吧……”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即便声音有刻意被压低,也遮不住那早已腐朽发臭的滔天恶意。
  声音的主人霍修差不多都能对上号,是去年秋招进来的那一批实习生,因为是同期,虽然本质上是竞争关系,但表面功夫做得还挺好,经常同进同出。
  那时候霍修刚进宋氏,忙着对接等事务,没有亲自参加终面,此刻站在茶水间门口,霍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下属还是自己亲手招的好。
  几个年轻人装好水,嬉笑着打开茶水间的门,在看见门口的霍修时面色齐刷刷地僵住。
  霍修虽然是靠口才和脑子吃饭的职业,但不喜欢和小年轻打嘴仗,看见他们已经尴尬得不知所措,只是冷淡地笑笑,而后朝刚才说“现在女人不会做饭居然也能嫁得出去”的那个男生微微颔首:
  “恭喜你,能嫁出去了。”
  那男生顿时从脸到耳朵红成一团,低着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霍修懒得跟他们争论,只再道一声借过,就进到茶水间给怀澈澈接水了。
  月底,距离实习生评定成绩出来,法务部整个办公层一下空出了好几个工位,只有一个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女生通过了评定考核,转为了正式员工。
  宋氏法务部所有人都在惊叹于这看着好说话的温柔总监,在实习生的去留问题上居然这么严格,着实是面红手黑,而王瑞作为霍修带过来的心腹,当然也比其他人胆子大点,趁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句:“老大,这次的实习生,你就留了一个,会不会给人压力太大了,我感觉那个王轩和李佳能力也还行啊。”
  “能力上来说可能确实还行,”霍修说:“但学法的,除了能力,更重要的是人品。”
  因为经历过系统的学习,法学从业者想要知法犯法,门槛显然比门外汉要低得多。
  像这种还没正式录用就开始报团取暖,党同伐异,一堆人臭味相投的人在茶水间交头接耳的画面,霍修确实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王瑞不知道这个插曲,只为霍修担心:“我听说王轩,跟市场部的那位,是有点关系的。”
  “那让他来找我。”霍修哼笑一声:“或者直接去找宋总也可以。”
  那天之后,那几个人其实都来找过霍修,解释说那天其实本意不是那样的,只是气氛使然,而后表示歉意以及希望他手下留情,霍修也仍旧不为所动。
  他们今天能聚在一起说总监夫人的坏话,难保以后不会在另一个气氛使然的时刻,把公司的重大机密顺口泄露出去。
  于公于私,道理全在他手里。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而比起这些,霍修更庆幸的是,那天没有让怀澈澈自己去接水。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恶意的声音,未必会当回事,可能提都不会跟他提。
  但怀澈澈不委屈,不代表霍修不会替她感到委屈。
  他很理性,即便面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清楚地知道情感的来龙去脉,分得清爱情与其他感情之间的区别。
  而他的感性,好像全部都被用来对怀澈澈感同身受,替她生气,替她难过,她高兴的时候他比她还高兴,落泪的时候他亦喘不上气来,只剩很少的一点点留给了自己。
  傍晚,霍修回到家,抱住了过来迎接他的怀澈澈,在她嘴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怀澈澈给这突如其来的亲亲给亲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刚想说是不是体检结果出来了,整个人就被霍修紧紧地抱住。
  他身子微往前俯,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随即,怀澈澈耳畔传来他好商好量,又有点可怜巴巴的声音:
  “老婆,真的不能再叫我一句老公吗?”
  而那一点,就是对怀澈澈的得寸进尺。
第69章 番外 Whale
  萧经瑜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
  父母去城里务工,他成了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没过几年,城里传来消息,说是父母一起出了意外,没了。
  奶奶当即病倒,住进了镇上的医院,把父母的赔偿金花了个七七八八,还是走了。
  那一年,萧经瑜三岁。
  奶奶走后,爷爷就开始经常发呆,在院子里,手拿着还没掰完的苞米,看着远处的云,而萧经瑜看着爷爷的背影,也在快速地长大。
  都说小孩不懂,但其实小孩什么都懂。
  过了几天,村支书过来找到他们,说会帮他们申请政府的最低保障,还可以让孩子去镇上读小学,现在国家有义务教育,学费书费都免了,爷爷眉眼间的惆怅才总算淡去一些。
  但萧经瑜的童年过得也仍不顺遂。
  他生得瘦小,体力很差,村里的小孩很会看人下菜,知道他家只有个爷爷,就算招惹了他也不会受到惩罚,每次说是轮流骑大马,可每次轮到他骑的时候,那些小孩就一哄而散,说不玩了。
  有一次他实在是气不过,抓着他们想要个说法,却恰好碰到那个小孩的爸爸沿着田埂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知道前因后果后,那男人直接一把把自家孩子护到身后,说:“就你还想骑人身上呢,去去去,回家去吧。”
  后来爷爷知道了,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却也只能叹口气,说以后别跟他们玩。
  说起来,萧经瑜这个名字也是爷爷起的。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萧,爷爷叫萧正直,爸爸叫萧诚信,到了萧经瑜这一辈,爷爷想给他起个一听就有文化、有气势的名字,找村支书借了本成语词典,跟儿子儿媳商量了半天,最终选了经瑜俩字。
  经天纬地,怀瑾握瑜。
  只可惜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盲,听着有个瑜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村头那条河里的白条鱼,叫他游刁子。
  爷爷每次听到都不高兴地反驳说:“游刁子什么游刁子,那么小一条河,我们经瑜可是以后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的!”
  村子里的人每次听见都会哄堂大笑,用一副懒得跟个老糊涂计较的口吻说嗯嗯嗯是是是。
  萧经瑜不喜欢被叫游刁子,觉得很刺耳,爷爷看出他脸上的难堪,又不能和偶尔还能帮衬他们俩一把的村里乡亲闹翻,只得悻悻地牵着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萧经瑜问爷爷:“爷爷,外面是什么样的?”
  “外面啊……”小老头想了想:“外面的医院,墙都特别白,医院门口就有卖水果的,到处都是人,可热闹了……我们经瑜以后当医生好不好,听说可挣钱了。”
  萧经瑜皱皱眉:“不要,我喜欢唱歌。”
  “唱歌能有什么出息啊……你这孩子……”
  不光那时候村子里的人不信,就连萧经瑜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游进大海。
  到初中,萧经瑜因为拔尖的好成绩在学校里颇为耀眼,经常有镇上的女生给他递纸条,有一次被学校里那群不学无术的男生看见,把他拉到学校一角打了一顿。
  他们拳脚很硬,萧经瑜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无法招架,那群人很得意,嘲讽地说,就你也配。
  萧经瑜当然知道自己不配,他本来也没想理会那个女生来着。
  那时候学校还没有校医室,等那群人走后,萧经瑜在原地躺了好久才勉强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校外走时,被他们班的班主任发现了。
  班主任就住在镇上,把他带回自己家包扎,可能因为他一路没说话,以为他情绪低落,为了鼓励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把年轻时弹过的吉他拿了出来,笨拙地表演了一个和弦全错的弹唱。
  那是萧经瑜第一次见到吉他这种乐器,一下就被吸引了,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自己肯定买不起,就连价格都没问,只是朝用心良苦的老师挤出个感激的笑容,说:“老师你唱得真好。”
  班主任还没见过这小子两眼放光的样子,恰好这吉他他也好久没弹过,一直搁在家里落灰,就承诺说如果中考的时候他能考到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把吉他送给他。
  结果毫无悬念,中考结束后,班主任把吉他装进吉他箱,给他准备好,还找出了自己以前用过的很多旧吉他谱,跟萧经瑜说:“其实我也没学过,太贵了,但是我室友学了点,就教我认了一下谱……”
  萧经瑜在老师家学了一下午,在老师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的教学中,大概学会了看谱,万分爱惜地收起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义务教育只管到初三毕业,萧经瑜觉得也差不多了,想尽快找个地方打工赚钱,但爷爷听完他的想法,气得把他骂了一顿,说村子里的人说你是个游刁子,你还真想当个游刁子啊!
  好在萧经瑜因成绩优异,市里的高中为了重本率,说不光不要学费住宿费,如果在大考中取得名次还能给奖学金,爷爷一听,不由分说地把萧经瑜推上了去市里的小巴。
  就这样,萧经瑜开始读高中了。
  高中生虽然不怎么上音乐课,但市里的高中还是配了音乐老师的。
  整个高中生涯里,他一边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一边自学吉他,遇到不会的,就跑去老师那缠着问,把几个音乐老师烦得见了他就跑,见到他们班班主任还告状,让班主任赶紧管管。
  奈何萧经瑜的自学行为完全不影响成绩,班主任不光听不进去,反而苦口婆心地跟音乐老师说:“就教教吧,孩子山村里来的,喜欢个音乐不容易啊。”
  音乐老师更无奈:“我是学钢琴的,哪里看得懂吉他谱啊!”
  高中那段时间,萧经瑜真的很快乐。
  他有吉他,有成绩,足以让所有人都不会再去纠结他的出身,没有人会说他是游刁子,大家都对他崇拜而友善。
  他的自尊心在这三年里被飞速拔高,总算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但与此同时,和一堆城市里的,父母双全家境殷实的同龄人待在一起,每天都在听从没听说过的事情,见从没见过的东西,也让他内心的自卑从没有一刻消弭过。
  其实他那时候有点钱的。
  因为分数一直相当理想,老师越来越重视他,学校的奖学金也一直是按照最高规格给的。
  萧经瑜生活很简单,对吃穿用度都没什么要求,经常还能省下钱寄回给爷爷。
  只是每当有人想邀他在周末、节假日出去玩,不管是去同学家里,还是去网吧,萧经瑜都没答应过。
  他知道那些东西他都不懂,也没那个条件接触,不想在同龄人面前露怯。
  有一次,萧经瑜前座的男生胆大包天地偷偷带了一台索尼PSP到学校来,引发全班的狂欢。
  所有人很默契地瞒着老师,在午休的时间轮流玩,一人打五分钟。
  男生们全都在排队,只有萧经瑜坐在位置上。
  等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带PSP来的那个男生大概是以为他不好意思,主动转身把PSP放他桌上:“鲸鱼,玩吗,昨天快递刚到,我连夜下了几个游戏就拿来了!”
  那男生没吹牛,游戏机真的很新,在教室的白炽灯光下,像是辆气派的黑色汽车一样停在他的面前。
  萧经瑜手里拿着笔,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非常生硬且木讷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卷子还没写完。”
  比没有更可怕的,是瞻前顾后的胆怯。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游戏机弄坏了,或被它吸引,沉迷其中,却又不得不与它分开。
  他赔不起,也买不起。
  他还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即便他后来拿了省状元,‘我不配’三个字,仍旧清晰地刻在他的骨血里,洗不净,甩不开。
  “鲸鱼,鲸鱼……”
  “萧经瑜!”
  耳畔的熟悉男声一声比一声大。
  萧经瑜被吵醒,皱着眉睁开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今夕是何年。
  “你可算醒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啊!”胡成站在病床旁,是真的怒其不争:“让你休假,你就在家喝到酒精中毒,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你想死是不是,我跟你说让你别喝那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是吧!”
  天花板雪白,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
  再结合胡成的话,萧经瑜意识到,他是在家喝酒喝到了酒精中毒,被送到了医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发现你呢,你是不是就死家里了,你是不是要等到尸体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然后次日热搜,萧经瑜酒精中毒猝死家中是吧!”
  “你对得起你爷爷吗,你对得起那些因为你要退圈哭了好几天的粉丝吗,你对得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吗,你没有心是吧萧经瑜!”
  胡成是真生气了,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好多。
  萧经瑜被他的声波震得头疼,有气无力地朝胡成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胡成跟萧经瑜一起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头回听见他这么简单干脆地说对不起,一时之间都懵了,火气跟语气一块儿掉回地上:“你这是什么……你不会还想自杀吧,不是,你说你至于吗,一个女人她就是再好,没了她你还能不活了啊……”
  “我没想自杀,”萧经瑜听他用了‘还’这个字儿,头更疼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疼。”
  从他们两周年酒会回来之后,萧经瑜又立刻回到了之前那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中去。
  萧经瑜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那天刚进到酒会会场,萧经瑜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曾经用来看他的眼神,现在投射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但他还是想赌一赌,赌她还有没有一部分感情残留在自己这里。
  所以当怀澈澈说出那句“我不喜欢你了”的时候,他的眼泪流出来的时候,有心痛,有怅然若失,但没有意外。
  不用怀澈澈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该。
  他痛彻心扉,像是一刀扎进了胸口。
  萧经瑜以为已经不能更痛了,但等他回到家,生活开始拔那把刀的时候,他发现那才是真正的铺天盖地,毫无死角。
  他接下来无数的时间,所有在这几年间想好要去和她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泡影,变成了大块大块不知如何处理的空白,变成了一根一根细小又密匝的针,从他的皮肤,顺着他的呼吸,无孔不入地刺激他的痛觉神经,让他每一天从睁眼开始,就连呼吸都感觉是刺痛的。
  胡成看他说两句眼眶就又红起来了,刚才那点火气早就消了,又在床边坐下给他出主意:“这样吧,你好好养养身体,出院之后我们俩一起旅游去吧,正好我也好多年没旅游了,前几年跟着你豁出去了,现在一时之间闲下来了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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