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成了树的肥料，树来年开出果实，更旺盛……只要因缘成熟，必定要受果报。”
宁瑜附和点头，方丈依旧喋喋不休。
说了一大通，宁瑜根本听不懂那么高深的辩证观，脑袋里全是阿巴阿巴。
终于，在宁瑜手快要冻僵时，净空突然停止。
宁瑜一下提过神。
“净空大师。”
净空看向她脚下的雪，已经全部化成水。
他瞳眸微闪，朝她道：“跟我来。”
宁瑜把扫帚归位，而后快步跟在他身后。
进入一条狭辟的小路，净空停了下来，问道：“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宁瑜观望着四周，上次来的时候，她便是与净空在这里相遇。
和春天的抽嫩景象不同，冬天的路边周围都是光秃的树木，有一丝萧条的意境。
“记得。”
净空点了点头，道：“现在我来解答你的问题。”
宁瑜立刻凝神听着。
“你想找的那味药，已经找到了。”净空缓缓道来。
宁瑜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找到了？”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梦游了！”宁瑜欣喜道。
她最大的生理烦恼便是梦游，让她总时不时受伤，睡眠质量不好，还容易吓到别人。
她很想摆脱这种困境。
但之前求过很多医，也接受过心理和药物的治疗，但也只是抑制。
始终无法根治。
想到这些，宁瑜眼中又速速望向净空：“净空大师，请问…我能求得这味药吗？”
她眼中的星星萌生出期盼和渴望的欣喜，带着新生的希望。
净空一笑：“药不在我这里。”
宁瑜愣了一瞬，但又急速回答：“那净空大师可以告诉我地点吗？我可以自己去……”
“药在你身边。”净空突然打断她。
“药在我身边？”宁瑜嘟囔着，又迅速看向四周，什么都没有。
她又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
正疑惑着，抬头就看到净空一副看小儿麻痹症一样看着她。
宁瑜摸了摸鼻子，寻求道：“大师可以再具体一点吗?”
净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用敲木鱼的犍槌敲了敲宁瑜的小脑袋。
“真笨！”
宁瑜捂着头，瘪了瘪嘴。
“那我问你，你最近梦游的症状有没有好一点。”净空试着引导她。
宁瑜仔细想着，她好像确实很久都没有梦游了。
“对。”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梦游的次数逐渐减少。”
宁瑜脑海中倏然就出现沈澜之那张脸。
她灵光一现：“大师有所不知，我有一个男朋友，我每次和他睡觉都不会梦游，而且很容易入睡……”
说着说着，宁瑜嘴角的笑渐渐平下来。
她突然看向净空，双目呆滞：“大师说的难得的药，不会是……”
净空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孺子可教也。”
宁瑜根本没听到净空的话，世间万千景象都突然变成了黑白色。
突然间，净空倏地消失。
她晕倒在地上。
抬头之时，宁瑜看到方才还大雪纷飞的时节，瞬间变成了樱花草长的季节。
在路的尽头，宁瑜似乎看到了几个墓碑。
世界是两个极端，明明去往墓地的小路是满地绿草，但到了墓碑边，草都变成了昏黄。
宁瑜双眼朦胧，似乎看到了她……自己的墓碑。
她不敢相信，立刻挣扎着起身往前跑。
可怎么跑，都只能在绿草的边界徘徊，无法触碰她的墓碑。
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明净的脸蛋像天上的仙子。
却永远都定格在照片里。
宁瑜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恐怖，为什么她死了！
内心的那股莫名的恐惧升起，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耳，尖叫、哀嚎……
又在下一刻，时空突然逆转，宁瑜看到了她最熟知的人。
她看到了沈澜之。
那年的春天尚冷，连空气都像一把刀。她看到他小心翼翼抱着她的外套，满眼猩红，跪在青山寺的地上。
刚下完一场春雨，地板都是湿的。
净空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笑，而是满眼的肃穆和气怒。
“我说了！我不会同意你用自杀的方式逆天改命！”
一个星期前，他不知从哪里听到，说青山寺的净空可以逆转时空，逆天改命。
林栋也在旁边焦急的劝告：“这都是竞争者想让你死！这都是假的！哪有什么逆天改命！”
可沈澜之像是没了知觉，眼中猩红，坚定地跪在这里。
一周的时间，他不吃不喝，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身体，膝盖也磨出血迹，流淌到石板缝。
唯有怀中女孩的衣服是干净的。
再强素质的身体也经不起这种折磨，很快，在第二天，他昏晕过去。
处理伤口的医生试图把他手中的女士大衣拿出来，但昏迷中的沈澜之却像有意识一样，紧紧不肯放开手，像救命稻草。
最后还是陆绎时帮着抬着衣服，这才上好药。
可刚醒没多久，陆绎时回到病房时，发现沈澜之再次消失。
第117章 上一世
陆绎时第一时间去了青山寺，果不其然，沈澜之就在大门跪着，而净空仍是满脸的焦急。
“气运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改！我说了几万遍了！别再来了！”
彼时万籁俱寂，他一个人衣衫单薄，一字不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与现实相同，宁瑜在这个空间里，是在被绑架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但与现实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车祸，是为了威胁宁氏而存在的，她没有躲过，大出血而死。
没有人救她……
空间里的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他没有成为她的保镖，也没有沈廷之的打压和伤害。
是18岁就继承整个沈氏集团的沈澜之，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
神明般帅气，没有任何的崎岖和冷眼。
而她却体弱多病，时刻都因各种原因被陷害，被抢夺。
相似的家世，相反的命运。
她死在她最爱的人间四月天，在春回大地的日子离所有人而去。
她的家人们也赶到了青山寺，看到沈澜之的模样，林湘云泪当场就下来了：“澜之你别这样……”
你这样下去会疯的。
然而他不听任何人劝告，终于在一个月之后。
“瑜瑜。”
一道深沉沧桑的声音传来，宁瑜恍惚怔住。
不知何时，那片荒草地上，在她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孤寂高大的身影，西装革履。
宁瑜眼眶含着泪，抬头一点点望过去。
“瑜瑜。”男人眼球布满血丝，视线一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许久没有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张牙舞爪的字迹，分辨不出字形。
但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像把所有的恨和爱都灌入其中。
这是他跪了一个月，净空终于同意替他改命。
他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这一年他27岁。
眉眼还能看出硬朗模样。
“我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主动一点就好了。
他拿出一把晃眼的匕首。
抵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被困在空间外面的宁瑜，早已泣不成声。
血迹渐渐渗出冷硬的西装，今天他打扮得很帅气，像每一次为了期待和她相遇，故意打扮成最帅气的模样。
那张他亲手写的改命符，也突然染上了火苗，自焚。
他要去见她了。
纸张最后一行，写着‘逆天改命，此生不悔。我与宁瑜，纠缠不休。’八个大字。
她听着他声音沙哑，仿佛道尽了一生的悲痛。
也是此生最后一句话。
他说——
把我所有的气运都给你，下辈子，你不会再哭了吧。
……
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有碎骨的悲凉，宁瑜跪趴在青山寺偏僻小路的地板，看完了上辈子的所有。
眼泪滴落石板，她心脏痛到绞碎。
净空从身后出现，紧皱着眉头，深叹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雪花一片落在宁瑜的睫毛，融化成水，流至脸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你每一次梦游，都是在和上辈子的自己对话，你的心魔没有解开，所以无法治愈……”
“而他是你唯一的解药。”
你也是他唯一的解药。
这就是因果关系。
净空看着她止不住的哭泣，一捋衣袖，像是完成使命般，一边离她而去一边道：“那张改命符，就是你们的羁绊。”
“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大雪纷飞的时节，宁瑜第一次被真相击溃到抱头痛哭。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可他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顺利的，甚至可以不劳而获。
她以为只是运气好，却无法想象，她的气运，全都是沈澜之带给她的！
而上辈子的她，早已死去。
所以这辈子，她的男朋友，过得格外艰辛。
他患精神疾病的妈妈天天虐待幼小的他，被沈廷之各种陷害，接受所有人的冷眼旁观和厌恶。
但他仍然靠自己的努力，打拼到最受人瞩目的地位。
宁瑜哭的更心痛，身体发抖，撕心裂肺。
她多么希望，他能自私一点。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欠他太多太多。
她永远都记得那个画面。
她的男孩，一点点把匕首刺入心脏，哭着笑，哭着笑……
可沈澜之永远都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所以在大雪快要盖满她的整个身体，她抬头就看到男人焦急的跑来，中途甚至被雪滑倒，男人仍没有丝毫停顿，飞奔着跑过来。
“是谁欺负瑜瑜了。”沈澜之快速把宁瑜抱进怀里，眼中带着心疼和杀戮的漆黑。
帮她扫去身上的雪，拭去脸颊的泪。
宁瑜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瞬间哭得更响，口中还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傻…傻聿聿……”
沈澜之不知道自己的宝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外面天很冷，想要抱着她回去。
“乖乖，瑜瑜不哭不哭。”
正起身，女孩干涩的唇瓣突然吻了上来。
他滞了一瞬。
然而她还在哭着，甚至亲他的时候，时不时传出憋气的哽咽。
沈澜之看不下去，轻轻把她移开，口中沙哑：“瑜瑜，上车再亲亲好不好。”
宁瑜瘪唇点头，哭得梨花带泪，即使上车之后，她仍是哭着的。
车上开着热风，沈澜之抱着宁瑜，把她身上的湿衣服褪下来，又盖上厚厚的毯子。
他抱紧了她，“瑜瑜怎么了？可以告诉聿聿吗？”
宁瑜一边哭一边摇头，原本清透的眼球都泛红，让沈澜之心疼的要命。
“瑜瑜……”
“聿聿，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你相信吗？”
沈澜之虔诚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瑜瑜说的我都信。”
空气沉寂了几瞬。
“我梦到你为我而死了。”说到这里，宁瑜又开始哽咽，泪水像止不住的水闸，扑簌落下。
沈澜之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疼她哭泣，于是安慰道：“这都是假的，我在呢。”
“不！不是假的！”宁瑜突然反驳。
第118章 她刚刚和我求婚
看着男人微滞的神色，宁瑜缓了缓神，向他说完了整个故事。
宁瑜不知道这辈子的他会不会后悔这样做。
她倒是希望他后悔，毕竟上辈子的他过得那么好，为什么要为了她放弃生命。
她想抬头看看男人的表情。
就见他神情严肃，黑色的瞳眸微闪，神色不辨。
“我庆幸我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男人喉咙微颤。
他目光看向窗外的雪，眼中隐隐泪花泛出。
他无法想象女孩被人欺负的样子，死去的样子。
光是听到就已经心痛了。
他不信鬼神，但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像她梦中所说的那样。
逆天改命。
他恨自己，恨梦中的自己明明有最好的条件，却没有保护好她。
宁瑜看着男人的泪水，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聿聿……”宁瑜皱巴着小脸。
太残忍了，一切都对他那么残忍。
然而男人并不这样想。
他只觉得梦里太残忍，他的女孩明明那么健康活泼，鲜亮动人，才不是体弱多病的女孩。
一想到女孩死去，他就……
心痛到想死。
明明是他用刀硬生生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失了气运，失去一切，但他却觉得女孩更可怜。
没有比他更爱宁瑜的人了。
“梦而已。”沈澜之安慰自己。
还好现实里，他们相爱在一起。
宁瑜窝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不是梦。
她已经明白了所有，也终于知道，前几次梦到自己死亡，并不是虚幻的，而是时空的缝隙。
前生和今世。
前方的路难走，所以净空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为他们搭好了线，让他们有了交集。
算是可怜上辈子的沈澜之，让他早早赴了自己的心愿。
因为只有两个人真正结合在一起，才能克服艰难险阻，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我不哭了。”宁瑜憋着唇，忍住泪水。
但每每想到一个个鲜明的画面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忍不住心疼他。
为什么那么傻。
沈澜之情绪有些低沉，但看她想哭却忍着不哭的可爱模样，让他心都要化了。
“瑜瑜不哭，我也不哭了。”
宁瑜：“那你不哭我也不哭了。”
最后，两个人竟相视而笑，笑出了眼泪。
中途开车回家的时候，宁瑜发现沈澜之膝盖渗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