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怡儿把头埋在阿奶怀里。
常英过来摸了摸怡儿的小脑袋,看着穗穗他们离开的方向,暗暗沉了口气。
第277章 面见
翠芳把孩子们带回书房,轻声问常英:“你和凌霄说了些什么?”
“我让他保护好乐宝。”常英叹了口气,说出了他的担心:“太后迟迟未召见我们,只怕是责怪我们没看顾好乐宝,让她年纪轻轻,就生下了孩子啊……”
翠芳闻言,也忧心道:“郭老侯爷那边也没动静,唉,也的确怪我们,忙了农活,就顾上不乐宝,顾了乐宝,田里又荒废了,那时候,实在太难了……”
“唉,那时叶家满门抄斩,太后和郭老侯爷也是自顾不暇,都难啊。”常英重重的呼了口气,沉声道:“没得事,我们能活到这个岁数,该知足了!”
“乐宝和孩子们的将来也有了归宿,我们就是以死赔罪,也没什么牵挂和担心的了。”
听到“死”字,翠芳心里直发怵,含泪道:“有你作伴,我也不怕的。”
常英眼眶发酸,没敢去看翠芳,怕她看到一个男人不该有的眼泪。
他默然的把眼泪吞进肚子,消化了好一会,才低声的、似承诺般的说道:“翠芳,不管是生是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翠芳看着眼前沉默少言的男人,她久经沧桑的心似年轻人那般,激动的跳跃着。
过了好一会,她收住了眼泪,有了常英的陪伴,生死于她都不再觉得可惧,翠芳坚定的应道:“英子,我也是!”
常英终于看向她,眼里翻滚着激动,沉默的点头。
这时,轩宝无声的门后出来。
小家伙笃定又沉稳的说道:“爷爷、阿奶,你们不会有事的,爹爹和娘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
翠芳吓得倒吸了冷气:“轩宝,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大人说话了!”
瑾轩努着小嘴回道:“阿奶,爹爹和娘走后,我看您和爷爷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太放心你们,所以才跟过来的。”
翠芳哭笑不得:“我们两个老的,有啥不能让轩宝放心的。”
常英看着轩宝小大人的模样,也不禁笑起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瑾轩长大了,知道照应家里的人了。”
瑾轩灵动的笑了笑,步调轻松的回了书房。
翠芳满眼疼爱的在后面喊:“好好读书啊,你娘说了,等过了这阵子,就要给轩宝去找好老师的。”
“知道啦!”轩宝轻快的应了句。
常英走去门口,探头看着三个孩子都在用功,欣慰的笑了笑。
经轩宝这么一打岔,翠芳和常英两个心里都轻松了许多,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看淡了自己的生死。
金銮殿。
穗穗站在宏大、庄严的宫殿外,微微抬眼望去,只见殿中金碧辉煌,那众多背对而立的朝臣,以及那位于台阶之上的宝座,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在现代时,穗穗游览过故宫,以及其他地区遗留的王朝古迹,但都没有眼下这般,让人直面的感受到皇权的威严与窒息。
内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宣,常乐觐见。”
穗穗注意到,自己尚未正式封为郡主,宫中人都是直接喊自己的名字。
她不动声色的沉了口气,恭敬的走进殿内,举止端庄的拜见陛下和太后娘娘。
第278章 滴血验亲
“平身!”九岁的皇帝看着台下的穗穗,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不易让旁人察觉的好奇。
那些跟随先帝的老臣们,当他们看到穗穗那张与叶瑾极其相似的脸庞时,一双双历练多年、早已洞若观火的眼睛里,无不透着惊讶。
部分反对翻案的老臣眼里,透着额外的心虚和焦灼,此刻他们才清楚的意识到,要想阻止太后翻案,是不大可能了。
可是,叶家一旦翻案,那他们这些当年和先帝一起谋划,诬陷叶家的老臣,将不得善终!
那可是太后曾经的丈夫,她恼怒之下,甚至有可能将他们也满门抄斩!
想到这个后果的老臣们,无不感到后脖子一凉,无不凝重且满怀敌意的盯着穗穗。
穗穗能感觉到有不少人注视着自己,但她并不畏缩,礼毕后,就不卑不亢的站着。
太后激动的走到台下来,一手拉着穗穗,一手轻轻抬起穗穗的脸颊,双目含泪道:“像!像!实在太像了!”
这时,立在一旁的郭老侯爷,忽然呜咽道:“子瑜啊,你的亲生骨肉,终于回来了!”
穗穗莫名的看着这位老大人,她能猜想到子瑜或许是父亲的字,但不知眼前这位老人是谁。
太后泪眼婆娑的介绍道:“灵儿,这是你外祖父,子瑜是你父亲的字。”
穗穗闻言,立马恭敬的行礼,“外祖父……”
她话音还未落下,只听下首有另一老者喝道:“且慢!”
他拿着笏板上前,作揖道:“太后,请恕老臣直言,据酆将军所说,叶灵遗失民间二十多年,而这天底下,长得相似之人又是何其之多。”
“依老臣之见,眼前这农妇究竟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须得经过滴血验亲后,方能认定。”
和他处境一般的其他老臣,纷纷附议。
郭老侯爷和其他一众臣子,虽未附议,但也都看着太后,滴血验亲毕竟是出于谨慎的目的,无可厚非。
太后激动的目光平移到这些臣子们身上时,瞬间就恢复了平静,接着就只剩下了威严,她一步步走向台上,沉声道:“刘爱卿,所言有理,诸位平身吧。”
接着,太后对身侧的内侍道:“去,本宫要滴血验亲!”
内侍领命,立马着手去准备。
穗穗暗暗思量,她并非因为心虚,只是纯粹怀疑“滴血验亲”这种方法的牢靠性。
不一会,内侍就端来了合血的器物来,一碗清水和银针。
穗穗没有立即刺血,而是先用手蘸水放在嘴里尝了尝,没有异样,才刺血滴入水中。
太后满意的看着穗穗的谨慎,也利落的取了血,让内侍端去下面,给朝臣们看。
穗穗也好奇的看着,只见两滴血在水碗里,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
内监惊喜道:“太后,血相融了,这是您的亲闺女!”
太后毫无意外的点头,“事实胜于雄辩,众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否?”
方才那位老臣又站出来了,作揖道:“太后,这农妇方才不先取血,反而把手放在水中,是为何意?”
他讥讽道:“莫非,她怀疑宫中有人要害她一介农妇不成,还是说,她趁机在水里做了手脚!”
第279章 封赏
“老臣听闻,只要在清水里加入白矾,无论是谁的血,滴进去都会相融!”
“刘大人!”凌霄沉声呵斥:“叶灵是太后的亲生骨肉,你说话注意些!”
那老臣甩袖冷哼,言辞激进道:“酆将军,陛下和太后尚且在朝堂之上,你和我一样是身为臣子,有什么理由置喙,莫非是仗着救驾功劳,作威作福惯了罢!”
此话不明觉厉,矛头直指凌霄恃功而骄,目无君主,这可是大罪!
“陛下,太后娘娘!”穗穗及行参拜道:“民妇师从翁公,行医六余载,方才试水,不过是身为大夫谨慎的习惯罢了,别无他意。”
“这位大人若是怀疑,可取他之血滴于碗中,那水有无人做过手脚,一试便知!”
太后冷眼看着刘大人,对内监道:“给刘大人刺血。”
刘大人这才语结:“太后,这……”
“刘卿!”太后厉声道:“这片刻功夫,你于殿前已指摘多次,你,用心良苦啊,至于是忠是奸,这血一刺便知,休再多言!”
刘大人浑身一颤,畏惧在他脸上体现的十分明显,“是,微臣,遵命!”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颤巍巍的拿起银针,忍痛一扎。
血滴在碗里,似被排斥般,与那已经融合的两滴血,怎么也挤不到一块去。
刘大人面如死灰。
内监则高兴的端着水碗,回禀太后:“刘大人的血,并不与您和叶小姐之血相融。”
太后看向碗中的血滴,满意的微笑:“端下去吧。”
这时,以郭老侯爷和凌霄为首,众臣皆俯首恭祝太后找回亲生血脉。
穗穗也随大臣们一起跪着。
刘大人到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
太后当即下诏,封穗穗为“长乐郡主”。
至于赏赐,从郡主府邸到土地田产、金银绸缎,太后行云流水,一应按着正一品郡主的礼制行封。
穗穗听得眉头直皱,按说这样大的富贵,换做寻常人,能开心好几辈子了。
但穗穗却是忧心忡忡,自己无功无禄,平白收受这些,实在是内心难安,她始终信奉一条让人敬畏的道理:钱财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去……
不是人人都适合发横财。
果不其然,方才那刘大人没等穗穗谢恩,就立马反对了。
“太后!”他慷慨激昂的进言:“我朝册封郡主,向来只封皇室血脉的女子,这叶灵,她虽是太后所生,但并非先帝所出!”
“况且,叶家之罪,累及全族,她,她乃罪臣之女,太后不治其罪,反行封赏,岂合大周老祖宗的规矩啊!”
“刘度!”太后怒拍桌案,低下众臣躬着的背,皆更低了些。
“先前,你质疑灵儿非我之女,已滴血验亲,酆将军不过让你别在殿前失仪,你就反咬人家恃功欺上!”
“现在,你又拿出这套说辞,怎么,哀家就不能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了?我的女儿流落民间二十余载,好不容易找回来,本宫身为母亲,不能封赏自己的女儿了!”
太后接着道:“说什么非天子所出,不合祖宗规矩,若依你之言,本宫这个外姓人,承先帝旨意,垂帘听政,辅佐皇上成年,岂非造反不成!”
刘度立马叩头道:“太后息怒,微臣岂敢……”
不等他说完,太后怒声斥道:“什么不敢,本宫看你就是太敢了!”
刘度一怔,只觉得浑身发寒。
“来人!”太后冷声道:“刘度殿前失仪,屡次犯上,其心叵测,拉下去,听候发落!”
刘度大惊失色,他还想说话,但才喊出“太后”两字,就被禁军捂嘴押了出去。
这整个过程实在发生的太快,穗穗不由的心惊,沉着道:“臣女,多谢太后和陛下的厚爱,只是,臣女一于江山社稷无功,二于百姓无益,忽然间给与臣女这诸多赏赐,臣女实在惶恐!”
穗穗叩头深拜:“臣女斗胆,太后和陛下若一定要给予臣女赏赐,臣女宁舍千金,恳求陛下、太后重新审理叶家一案,还我父清白。”
这时,立马有老臣出来进言:“陛下、太后,叶家一案过去多年,那所谓的万民书,不过是百姓们被流言恫吓到罢了,此案并无一人出来喊冤,没有理由重审。”
穗穗厉声道:“这位大人既说无人喊冤,可想过为何无人喊冤,叶家满门忠烈,凡男子和近亲女子皆被斩首,只有部分与叶家几代不曾来往的远亲女子活了下来,但也都被充做贱民,任人买卖!”
“请你告诉我,这种情况,除了断头台下的冤魂,和侥幸活着的我,还有哪个活人能为他们来喊冤诉苦!”
最后这段话,穗穗说的振聋发聩,让曾经作为帮凶的老臣们胆寒,使支持翻案的新臣们士气大涨。
同样以郭老侯爷和凌霄为首,众臣叩拜,请求太后下令翻案。
那位进言的老臣看着多半的同僚跪在地上,顿时又怯又恼又生气。
但人为了自身之利时,是可以生出无限勇气来的。
这老臣面红耳赤的瞪着穗穗,忿忿道:“叶家满门抄斩时,郡主尚未出生,何来冤枉!”
说罢,他又向太后进言道:“陛下,太后,郡主明显是听信小人谗言,依老臣之见,其父罪大恶极,先帝当时下令,是满门抄斩,其女,自然也该追究罪责!”
凌霄不动声色的往身侧看一眼。
他身后的同僚立身而出,上前进言:“陛下、太后,据臣所知,叶家满门被斩时,无人不在喊冤,只是当时已无可奈何!”
“而刘度大人、以及这位李尤大人,曾与已被先帝废黜的右相,一起举证揭发过叶家之人。”
“由此可想而知,他们正是因为心虚,怕查到自己诬陷忠臣的罪责,所以一直阻拦!”
李尤那些老臣的心思被戳破,他们脸上最初的神色,都是戚戚,有胆小者甚至浑身哆嗦不止。
“李尤!”太后沉目盯着他,“众所周知,本宫初嫁之男子,就是叶瑾,说起来,本宫也曾是叶家妇!”
第280章 冤种刘度和李尤
“若依你所言,本宫岂非也是罪人之一,我看你治罪长乐郡主是假,要治罪于本宫,才是真吧!”
“自陛下登基、本宫执掌朝政以来,以刘度和你李尤为首,结党营私,不以废帝造成的破碎朝纲、流离百姓为重,反而处处抨击新政,现在又想借长乐郡主,来敲打本宫!”
“好个敲山震虎啊!”太后阴沉的盯着他,“自古以来,大奸似忠,大伪似忠,你和刘度,是为误国之祸首!”
李尤大慌,立马跪下,“太……”
“够了!”太后沉声大喝,当即下令,收押刘度、李尤等候审问,着凌霄重审查叶家一案。
当朝堂中一片惶惶,人人自危时,太后已经换上沉痛的神色,和众位卿家说起大周先辈创业之艰,以及先帝在位时欣欣向荣的时局,废帝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继的痛苦,然后以豪言壮志为许,和朝臣一起畅谈今时之治,未来之大局!
太后的滔滔不绝和感人肺腑的慷慨激昂之词,不止把穗穗听得热血沸腾、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连朝臣们的情绪也无不是被调动的。
穗穗抹眼泪时,不经意的回头看去,只见除了个别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晋升空间的老臣,其他文臣、武将,无不是以天下之忧而忧的神色。
穗穗被太后的智慧折服,她想,这样敢想敢说并且敢做、智慧无双的女子,也难怪先帝会在遗诏中,把朝政托付给她和幼小的皇子。
下朝后,凌霄陪同穗穗回府。
常英和翠芳两个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悬着心也放下了。
穗穗未免爹娘担心,只把面见陛下和太后的事,简要说了几句,告诉他们太后已经下令,命凌霄重查叶家一案。
凌霄替穗穗补充道:“太后已分封阿乐为“长乐郡主”,取常乐之谐音,又有长久安乐的意思。”
他知道穗穗不好意思和常叔他们说这件事。
常英和翠芳闻言,立马就要行礼跪拜。
穗穗连忙拉住他们,急道:“爹、娘,来京都前,我们不是说好的,你们就叫我乐宝,不许跪拜,也不许生分,你们还是我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