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要在江怀胤面前假意赔笑,送二人离去。
慕容姒阴沉着脸,跟在江怀胤一步之遥的身后走向宫门。
白鹭几人则站在距离更远的后方,根本听不到二人的声音。
江怀胤有条不紊的走着,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当面顶撞皇帝,你可知后果会是什么?”
慕容姒抬头看了他坚实的背影一眼,抿唇不语。
江怀胤倏地停下脚步,挑眼看她:“说啊?平日里不是牙尖嘴利的很吗?”
“还是说,王妃仅有的伶牙俐齿,都用在本王身上了?”
慕容姒被他训斥的红了脸,她声若蚊吟的道:“王爷都听见了?”
“猜的。”江怀胤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继续走着,“陛下找你,除了你是王妃的身份外,还能有什么?”
慕容姒小步跟上,与江怀胤的距离和之前更近了几分,“陛下要我在王爷身边做卧底,我没有同意。”
“你可以先同意。”江怀胤嗤之以鼻,“左右以你的本事,也查不出什么。”
慕容姒感觉智商被冒犯了,她不同意,还不是担心有朝一日被江怀胤得知,杀她个片甲不留?
如此想着,慕容姒猛然发现,江怀胤在她的心中虽然比皇帝更加可怕,能给予她的安全感,却比太后还要更加牢固。
皇帝权势旋涡的中心,即便她身后有着太后,有着慕容家遗孤的身份,可皇帝要想杀她,的确易如反掌!
慕容姒忍不住看向江怀胤,斟酌了一番过后,还是决定开口。
“一切还不都是因为王爷?如果王爷早点写下和离书,想必他们也不会一而再的找上我。王爷,如今王爷体内的毒已经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要?”
江怀胤眸光一黯,声音不辨喜怒。
“可以。”
他说着,停下脚步转身,正视着慕容姒。
眼底带着一抹戏谑的道:“本王刚刚得知,沈家长子飞鸿将军正从玉门关赶回京城,据说是听闻了沈和德被发配边疆的消息后,才回京的。”
“哦,还有。”
江怀胤似是忽然想起,冲慕容姒阴柔的笑了笑,“刚刚你是得罪陛下了?要不要在和离后,本王留给王妃几名暗卫?”
慕容姒头皮发麻,脸色苍白。
“飞、飞鸿将军回京,不会是想找我要个说法吧?”
飞鸿将军沈烈,人如其名,性子烈的很。
宠溺幼妹沈和德若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记忆里不知是几年前,一场春猎的时候,沈和德与礼部侍郎之女共同发现一只白兔,两人双箭齐发,射向白兔,一旁的沈烈却又发了一箭,射中礼部侍郎之女的腕心!
慕容姒吸了口凉气,心底打了退堂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摄政王府是唯一的安全之处。
慕容姒道:“其实王爷的毒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我走的事,还不着急。”
因为苍白而显得过于病态的脸上,那抹强挤出来的笑容看在江怀胤的眼里,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他微微点头,“嗯,随你。”
慕容姒松了口气。
和离的计划,看来要放一放了。
第91章 怨种上门,自讨苦吃
有了皇宫里的对比,回到王府后的日子,慕容姒真心觉得安逸。
只是这场安逸还没坚持两天,王府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慕容姒瞪大双眼,“确定是相府的黎沐瑶?”
沉月点头,“拜帖上是这么写的。”
慕容姒唇角勾了勾,把玩着手中的拜帖。
帖子上犹带芬芳,仿佛清高的兰花香。就像黎沐瑶那副自持身高的外表一样,总是渗着若隐若现的阴谋味道。
敢来王府拜访她的,之前慕容雪算一个,但人家好歹算是亲戚。
八竿子打不着的黎沐瑶竟来找她,慕容姒跃跃欲试的从床榻上翻下来,笑道:“躺了几天了,也该见见人了,去将黎姑娘请到前堂。”
黎沐瑶做梦也想不到,慕容姒在王府的地位竟是如此受重视。
刚进王府亮出名帖时,她曾试想过下人的态度,定是嗤之以鼻。
可一听到是来找王妃的,一个个面露恭敬的将她请进王府——
黎沐瑶有些不敢相信,开始怀疑曾经有关慕容姒的传言来。
神游天际时,慕容姒踏着轻盈的步子走进正堂,笑着冲黎沐瑶摇了摇手:
“黎姑娘?还真是你。”
黎沐瑶理智回笼,目光落在慕容姒身上,“见过王妃。”
不情不愿的口气,慕容姒也没放在心上,开门见山的问道:“黎姑娘来王府找我,该不会是想与我说说体己话的吧?”
黎沐瑶轻笑,勾起几抹讥讽来。
“王妃心思通透,该不会是想不通我来的目的吧?”
“还真不知道。”慕容姒正儿八经的摇头。
黎沐瑶:“我今日来,是想询问王妃,王妃日前寻求的珊瑚血,可有了着落?”
“嗯,已经不需要了。”慕容姒云淡风轻的应着。
黎沐瑶不紧不慢道:“可否问一声,王妃在哪里寻得珊瑚血的?珊瑚血有价无市,相府得到一株,也是机缘巧合。”
慕容姒厚着脸皮摆出一副坦荡荡的神色,“怎么?只需你相府能找到,我王府就找不到了?它是珊瑚血,又不是神仙血,既然存在于世,总有千百条路子可以寻得。”
“可相府的那株,恰好就在王妃离开后丢了。”黎沐瑶还记恨着年关宫宴时,慕容姒抢走自己风头的事。
再加上黎相打探的消息,大皇子在慕容姒留宿宫中期间,频频去慈宁宫。
即便两人没有事情,黎沐瑶也看不惯慕容姒的存在。
想旧事重提,来敲打一番慕容姒。
不曾想慕容姒的口舌,远比她预料中的难缠。
“丢了?”慕容姒故作惊讶,“丢了快去报官啊?找我做什么?”
黎沐瑶眼眸一压,道:“王妃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认?”
“我做什么了啊我承认?”慕容姒语气淡淡,“我去相府求珊瑚血一事,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吧?我能记得这东西,还是看在那日黎姑娘当众给我难堪的份上,才记忆犹新的。”
仗着她是个哑巴,黎沐瑶好生得意,那一日的耻辱,慕容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黎沐瑶被慕容姒直白的揭穿,脸色微微变了变。
毕竟,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在人前,端着的一直都是贞静贤淑的模样。
冷不防的被慕容姒言语刺、激,就好像被人撕开了她脸上的面具,有些惶恐。
也不过一瞬间的事,黎沐瑶调整好心态,站起身,冷眼看着慕容姒道:
“好,王妃既然做得偷鸡摸狗的事,想必后续也是很周全的。今日我没有证据,不代表日后我找不到。待我找到证据那日,希望王妃依旧用这副心安理得的嘴脸与我对质。”
黎沐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不过三两个回合,就已经被慕容姒激的几乎要暴怒。
话音刚落,黎沐瑶转身就走出正堂,这才看清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
黎沐瑶脊背一寒,眉头轻蹙。
“黎家沐瑶,参见王爷。”
“不敢当。”江怀胤双手抱胸,看似刚巧路过,寡淡的看了一眼黎沐瑶,道:“王府的人,惯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可受不得相府人的礼数。”
说完,江怀胤也不等黎沐瑶解释,迈开步子不见了踪影。
黎沐瑶:“……”
咬了咬牙,黎沐瑶回眸瞪了一眼慕容姒,愤愤然的离开王府。
慕容姒摊手,耸了耸肩,愈发的觉得这些人真会看人下菜碟,面对江怀胤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成了她曾经的哑巴模样!
简直是怨种上门,自讨苦吃!
烦躁的不止慕容姒,走出王府的黎沐瑶亦是面色铁青。
憋了一路,回到相府时,黎沐瑶随手关上房门,将摆放在桌案上的花瓶高高举起,猛地摔在地上。
“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
花瓶清脆的碎响,悦耳至极。
黎沐瑶冷幽幽的盯着碎裂的瓷片,把碎片当成慕容姒的脸,踩在脚下碾了碾,心里舒服多了。
“瑶儿?”黎相正有事想找黎沐瑶,走到门前就听到黎沐瑶似乎在斥责下人,他皱了皱眉,轻轻推开房门,“是谁惹瑶儿生气了?”
“父亲。”黎沐瑶镇定下来,吩咐人将屋内的狼藉打扫干净,遂才对黎相解释道:“除了她慕容姒,还能有谁?”
黎沐瑶心情不好,顺势之前有关珊瑚血的事情说了出来。
黎相轻捋着胡须,点头道:“一直没把注意力放在王妃身上,想不到竟是个狠角色。”
“瑶儿的本意,其实是想去借用珊瑚血的事情,卖给慕容姒一个面子,让她心生愧疚,而远离大殿下。”
黎沐瑶咬着下唇,目光冷硬,“谁知道话刚开口,竟被她给带走了!”
“这事倒是其次。”黎相打断黎沐瑶的话,老谋深算的笑道:“瑶儿说,王爷出面为她打抱不平了?”
黎沐瑶怔了一瞬,“外界不是传言,摄政王不喜慕容姒吗?刚在王府,虽然算不得在为慕容姒说话,但王爷那副口气,明显就是在针对我。”
黎相摆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慕容姒的皮囊,在乾国是屈指可数的。”
慕容姒的长相,完美的继承了当年将军夫人的美貌。
油盐不进的慕容大将军都难逃情关,江怀胤又怎能不沦陷?
黎沐瑶虽不想承认,从前的慕容姒,身患哑疾,美色依旧名传千里。
见过之人,无不为之惋惜。
如今哑疾痊愈,慕容姒的长相说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
可她心里就是喜欢不起来!
“以色侍人,算什么本事!哼!”
黎相却道:“有没有以色侍人,还需要证实,这件事交给为父——先不说她了,为父来找你,是想与你下春猎之事。”
“春猎?”黎沐瑶眼神微动。
历年春猎,都是世家男女近身接触的最好机会。
从前她端着冰美人的架子,拒人于千里。
今年可不同了。
再不抓住机会,大皇子恐怕真要另寻他人了!
第92章 上元节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慕容姒坐在支摘窗前,仰望着窗外夜色,那轮残缺一角的月亮,正发着温柔的光晕。
她忍不住叹道:“今晚的月亮好美,虽有残缺,却亮得出奇。”
“明晚的月亮更美呢。”沉月铺好被褥,来到慕容姒跟前,“王妃,明日可是上元节,街市上有花灯,年轻的姑娘们都会去买花灯,写上愿望,去金水湖放。”
“竟有这种活动?”慕容姒来了兴致,以往只在书上看过,她没觉得什么。
忽然有了可以亲身经历的机会,慕容姒双眼发亮的问向沉月,“具体怎么个形式,你快给我说说。”
“奴婢去年进京,只见过一次。”沉月一边回想着,一边给慕容姒讲解,“总之很是热闹。王妃明日要不要出去啊?”
“当然要啊。”慕容姒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般,“难得有娱乐活动,我不参加怎么能说得过去?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有银子就行。”白鹭道。
慕容姒眉眼弯弯,“正巧,我有。”
白鹭又道:“可是王妃,中元节的时候,街市上人山人海。是否要提前向王爷报备一下,多来些人保护王妃?”
“不用。”慕容姒摆摆手,“有你和锈锈在,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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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锈锈打了个巨响的喷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兰花指不受控制的抬起。
“王妃,这人实在太多了,您确定要去?”
“说多少次了?叫主子或者姑娘!”慕容姒威胁的看了锈锈一眼,恶狠狠道:“你要是再叫错一次,我就找个人牙子把你卖到大山里,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锈锈方块脸一红,跺了跺脚,“主子惯会欺负属下,那进了街市,主子可不能乱跑。”
“我又没有仇人,怎么可能遇险?你们别太杞人忧天,走,咱们去看花灯去。”
人声鼎沸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灯笼。
有活泼可爱的十二生肖灯,也有仙气飘飘的嫦娥奔月灯。
更有上古神兽饕餮模样的花灯,各式各样,看的慕容姒眼花缭乱。
慕容姒啧啧称奇,“好手艺啊。锈锈,那个老虎灯,给我买下来!”
说来也巧,现世的慕容姒属虎,穿越来还属虎,对虎有一种迷之执着,见了带虎的东西,恨不得通通都拿下。
锈锈照做。
那老虎灯奇丑无比,是这一路上见到的最入不了眼的花灯,王妃竟然爱好这一口!
提着花灯,慕容姒爱不释手。
朝前走了几步,她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那个老虎灯我也要!”
锈锈:“……”
这时耳畔传来热闹的起哄声,白鹭和沉月不由地朝慕容姒靠近了些。
慕容姒不以为意,朝起哄声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什么?”
白鹭凝眸看了眼,“回主子,好像是猜灯谜。”
“猜灯谜?走,去看看!”慕容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初次进城参加灯会,入目所及都是新鲜稀奇之物。
白鹭也不好阻拦,在过去的十年间,慕容姒一直生活在深宫。
锦衣玉食的虽是平常之物,但平民百姓所有的节日活动,于慕容姒来说,都是触不可及的。
白鹭紧紧跟着慕容姒,护着她挤到人群的最前方,正瞧见摊位老板为难的对一位青衣公子道:“我说这位公子,小本生意,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慕容姒好奇的打量那位青衣公子,他一身书生气,手里的东西都快握不住了。
目光却还死死的盯着摊位上挂在C位的一只翡翠海棠簪。
“老板,在下可是按照规矩来的。所有灯谜都猜对了,您又变卦不给彩头?大家来评评理,这是我的错吗?”
“对,这位公子没作弊,没求人,都是靠自己本事答的。老板你是不是玩不起?”
“不错,我可是一直看着的,这位公子乃奇人也!”
人群中立即出现附和的声音。
老板面皮抖了抖,不想拿簪子,更不想和他们理论。
气得把簪子一收,“走走走,今儿我的买卖不做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哎,不行,你这是耍无赖啊?!”青衣公子还没说话,人群中的几位“判官”冲了出来,与摊位老板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