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为,慕容姒暂时不可以轻易牵动。”沈国公躬身道:“或者,陛下在动用慕容姒之前,最好过问一下太后的意见。”
沈国公的话点到即止,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姒是太后的一颗棋子。
纵使棋子至今不曾发挥任何作用,但与太后曾经合谋联手过的沈国公,深知太后不会对没有回报的事情做无用之功。
皇帝想了想,“朕今日也是形势所迫,不然今日站在殿中的,可就是黎相的尸体了。”
沈国公不置可否的点头,“太后她老人家——”
“陛下~臣妾求见!”
沈国公的话被卡在喉咙,丽妃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人未到,声先来,老远便发出急切的声音提醒殿内的众人,“陛下——”
皇帝迎向殿门,紧绷的神色有些舒展,“爱妃,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陛下。”丽妃红着眼眶握住皇帝的手,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与皇帝一人站在门槛外,一人站在门槛里,“臣妾听说了,担忧陛下安危,特来看看。”
“如今见到陛下安全,臣妾也就放心了。”
丽妃温婉的俏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豁然,接过宫女手里端着的燕窝羹,对皇帝道:“陛下先喝点甜汤,待明早臣妾再来。”
皇帝微凉的手心感到一股炙热,穿透他的皮肤顺着他的血液融入他的心房,不由地攥紧丽妃的手,疼惜的道:“爱妃辛苦了,如今只有爱妃对朕,才是真心的。”
江怀胤差点要把皇宫血洗,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平日连哪个太监走哪条路的三千佳丽,会不知晓?
不过人人自危,唯恐避之不及罢了。
皇帝心知肚明。
偏偏在这时,丽妃敢于以身犯险,前来见他,还给他送甜汤。
皇帝心底说不出的暖。
丽妃含羞带怯的福身,“臣妾只要陛下安好,别无他愿。”
她的心愿戳中了皇帝的心坎,他已经归为最高皇权的享有者,阿谀奉承看的多了,反倒是丽妃这种单纯的为他着想的心思令他感动。
皇帝没做犹豫,拉着丽妃的手走进殿中。
“爱妃跟朕进来,朕知道你的性子,看不到朕将事情解决,爱妃回去也不会入睡。那便在这里候着吧。”
丽妃被“强行”拉进殿内,适才见到黎相几位官员。
脸蓦地一红,正欲推脱,身后却传出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注意力,在瞬间又投向殿外,没人注意到丽妃躲在皇帝守候时,眸底闪过的一丝冷漠。
江怀胤慈宁宫,而是绕了一个方向回到了太和殿。
等待夜岚出现后,提着那盏灯笼,踏着雍容的步伐,走了进来。
皇帝第一眼便瞧见夜岚手中拎着的女尸,眯了眯眼,是慕容姒?
被江怀胤杀了?
直到夜岚随手将尸体扔在地上,尸体正面朝天,皇帝才恍然的道:
“这是?”
“杀手。”江怀胤玩味一笑,“陛下想要的人,还在路上,并未回京。”
能清晰感受到皇帝蔓延至头顶的怒意,江怀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名杀手不知天高地厚,竟与那狼群一般,敢对皇室下手。”
江怀胤摸出一把匕首,蹲在陆青鸳的尸体前,望着她死不瞑目的脸,阴鸷的眸光逐渐有火光跳跃。
“夜太深,宫里的灯不够亮啊,本王就为陛下献上一盏灯吧——”
第149章 母子对话
寅时刚过,针落可闻的太和殿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剥皮声。
饶是沈烈这种在沙场上见过无数死尸的将军,面对眼前血腥的场面时,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无人敢阻止江怀胤。
他们都知道江怀胤是在立威,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警告幕后真凶。
倘若上前制止,就是此地无银的心虚!
丽妃面色惨白,几次在江怀胤割肉的时候差点晕厥过去。
皇帝带她去了暖房安顿,再次回到太和殿时,一盏滴着血的人皮灯笼已经做成。
江怀胤满意的看着那盏灯笼,笑得肆意张狂,笑得令人畏惧。
他疯了!他是魔鬼!
所有人在心中呐喊,却无人敢发出任何一声。
沈烈浓眉微蹙,多久不见,江怀胤的手段愈发残忍了。
“王爷好手艺。”
江怀胤提起灯笼,指向沈烈,“沈将军喜欢?送你?”
“此等灯笼恐怕微臣无福消受,王爷好意微臣心领了,王爷难道不去寻找王妃了?”
去寻人的护卫接连二三的回来,被季公公拦在了殿门外。
沈烈想转移江怀胤的注意力,岂料江怀胤阴恻恻的笑着,“既是能这般轻易找到的,王妃那就不是迷路了。”
皇帝终于看明白江怀胤的的意图,开口道:“皇宫之大,莫说王妃,就是朕,也有不熟悉的地方——派出去这么多人都找不到的话,九弟,或许王妃真不在皇宫。”
他在暗暗赌气。
江怀胤淡笑道:“陛下莫急,能找到王妃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皇帝:“?”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很是讨厌江怀胤的故弄玄虚!
大殿静谧的气氛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殿门外终于有了声响。
皇帝皱紧眉头,第一个反应便是江怀胤带兵逼宫!
向统领的心思与他如出一辙,与沈烈立即冲向殿门,召集人手的时候,一个轿撵晃晃悠悠的被抬进视线中。
沈烈眯着眼,回殿禀告:“陛下,是太后——”
“太后!?”皇帝的帝王之心,在今夜七上八下的多少次,不得不说,最后这一次是真正的令他产生了畏惧。
轿撵落下,太后苍老的身影从中走出,冷冷的扫了一眼夜刃后,径直走进太和殿。
“母后——”皇帝心烦意乱,无数心机可以对朝臣使,可以对江怀胤设计,偏偏面对太后时,他紧绷的心态再也承受不住了。
太后抬手甩开皇帝搀扶自己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冷声喝道:“你们都出去,陛下与摄政王留下。”
“微臣——”向统领第一个反驳,却被皇帝一记眼刀子止住。
“听太后的。”
皇帝下令,众人服从。
在季公公将殿门关合的瞬间,太后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跪下!”
江怀胤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一旁。
果不其然,皇帝应声而跪。
太后转身正面看他,平静开口:“你如何把持朝局,哀家不曾过问。你如何教导皇子,哀家也不曾干涉。你宠哪位妃嫔,哀家帮你宠着。如今哀家的人你也敢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哀家了!?”
“母后,儿臣没有。”皇帝还在狡辩,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一代君王,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至极。
太后动怒:“还敢狡辩?”
皇帝跪在她身前,垂下了头。
太后默默看了他的头顶良久,别开目光去看江怀胤。
眼底那丝慈爱的愤怒在瞬间降到冰点,毫无感情可言。
“不论如何,你在皇宫大开杀戒也是有错——”
“回太后。”这是江怀胤多年来,第一次正面面对太后。
有多久了,两看相厌的母子二人即使狭路相逢,也都视而不见。
江怀胤淡漠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字一句的说着,“事关飞鱼令,本王不得不认真。毕竟飞鱼令牵涉的可是大乾的江山。”
他用本王自称,却不说儿臣。
这点狠狠戳中了太后的心。
这样也好,以免她妇人之仁。
太后哼道:“飞鱼令?呵呵,你已经把哀家‘请’来了,又何必冠冕堂皇?说吧,今日的事,想如何解决?”
“本王已经与陛下达成共识,一人换一人。”江怀胤抬眸道:“不过陛下好像出尔反尔,并不想交出王妃。”
太后与他对视,强烈的身高差逼得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而他,在俯视。
半垂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好像洞穿一切的轻蔑。
就如当年的先帝一般!
太后心头忽然涌现出极强的愤恨,又不得不强压下去,“把人给他!”
话,显然是对皇帝说的、
皇帝犹犹豫豫了一瞬,最后点点头,“儿臣去安排。”
话罢,皇帝颓然起身,走出大殿。
殿中便只剩下太后与江怀胤二人。
太后直言不讳,“看来哀家是做了桩美事,成全了你。”
“太后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却还在隐忍,您在等什么?”江怀胤阴鸷的反问。
太后忽而摇头笑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既知道哀家在筹谋什么,那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哀家又岂会动用必杀技?”
“本王不会给你机会的。”江怀胤负手而立,唇角倔强的笑容渐渐凝固。
透着一股决绝。
“若太后不信,可以用皇帝的江山作为赌注来赌上一赌。是慕容姒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太后:“哀家也想看看,一个慕容姒,究竟值不值得用你的全部身家来换。”
对峙间,殿门忽然打开。
慕容姒在白鹭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见那道白色身影,与以往不同,他的裙摆被鲜血沾染,像极了落在雪地里的盛开梅花,娇艳欲滴又带着冰寒。
“姒儿。”太后眸色一软,冲向慕容姒,眼里带着心疼,“你怎么样?”
慕容姒艰难的摇摇头,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瞥向江怀胤。
她知道,能重见天日,是江怀胤的功劳。
她更知道,此刻江怀胤平和的面目下,是几近疯狂的关切。
慕容姒下意识抬高衣领,遮挡被皇帝掐过的印子,摇头道:“姒儿没事,姒儿不过是走错了路——”
第150章 迟来的温柔
狭长昏暗的宫廷路上,空气里还弥漫着血腥气息。
江怀胤提着一盏新做的人皮灯笼,指尖里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鲜血,有条不紊的走在她的身前,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慕容姒垂头跟在他的身后,每一脚都踩在他修长的影子上,影子突然顿住,回眸看她。
“此事过后,你的处境更是进退两难——还离吗?”江怀胤抿唇看她。
目光赤裸,看透了她的内心。
不错,慕容姒在密牢里的这几个时辰,不断的在思量,是否该明哲保身,彻底断了与江怀胤的联系。
或者,听从皇帝的安排,与江怀胤为敌。
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金针,那抹杀心,聊胜于无。
慕容姒做不到。
江怀胤看她神色僵硬,蜷在袖口里的手有着些许紧张不安,唇角勾着温柔又危险的缱绻,“不怕,有本王在,没人能拆散我们,没人能伤害我们。你,也不行。”
慕容姒:“……”
那点微薄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同时也被江怀胤的话,羞得内心怦怦乱跳。
江怀胤慢悠悠的丢掉手中的灯笼,取出一张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中残留血迹擦拭干净,随后在慕容姒震惊的目光下,牵起她的手,继续朝宫门的方向走着。
“日后夜刃听你调遣,王府护卫都唯你是从,无论你去哪里,哪怕是进宫见太后,都可以带上。如若有人敢阻挠,本王会给你一块令牌——”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慕容姒受宠若惊的看着两人紧紧贴合的手掌,脸蓦地一红,小声道:“我不会死,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就凭你?”江怀胤虽是在取笑她,可温和的语气更像是在讨好她。
慕容姒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我有两日的时间,我在赌两日里,会走出密牢。如果两日内没有解困,那罪魁祸首也一定会给我垫背。”
无论他是九五之尊,还是乞丐蝼蚁。
慕容姒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江怀胤轻笑,没再过多询问,继续牵着她的手走出宫门,登上马车。
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全府上下皆流淌着压抑的气流。
慕容姒站在晨曦阁院门前,看着江怀胤。
墨发束冠,眼神炯炯。
比平日里少了些许阴冷,多了几分放松的随意。
慕容姒低下头,眼神在地上游离,“王爷,要不要,喝点?”
江怀胤默了几息,点头温和的道:“随你。”
“那我去换身衣裳,再让人准备些下酒菜。”慕容姒垂眼轻声道。
江怀胤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本王备酒。”
“一言为定。”慕容姒的双眼里终于重现光亮。
江怀胤的酒,从来都是美酒。
她草草梳洗过后,亲自去厨房“指点”,为得也是给江怀胤一些梳洗的时间。
等到夜岚亲自来找她的时候,旭日东升,慕容姒能闻到露气中清新的味道。
她没有梳发,还穿了身宽松的衣衫。
来到晨曦阁时,见到的江怀胤亦是墨发披散,宛如她穿越当夜,见过的那样一般不染风尘。
两个人心照不宣,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喝着酒。
她没喝几杯,他却醉了。
他开始不再提杯,对于她的豪饮也并未阻止。
只用灼热的目光,看她。
慕容姒能读懂他眼神里的含义,越是这样,就越是想要灌醉自己。
不知第几杯酒被她灌进嘴里,放下酒杯的同时,他的大手突然伸出,擒住了她的皓腕。
“不能再喝了。”
这是迄今为止,他见她喝过最多的一次。
慕容姒点头,模糊的视线下,是旁人不能理解的情形。
从他的掌心中将手抽回,慕容姒抿唇,起身,两步走到江怀胤的身前,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解开了他的领口——
江怀胤的呼吸开始凌乱,猛地出手抓住她,“决定了?”
慕容姒身形一僵,转而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俯下身去,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她的吻,生涩又怯懦。
他竟能从中品尝出一丝丝的退意。
一簇火苗腾地在体内窜起,江怀胤抱起怀里的人儿,走向床榻。
不给她任何退路,回应着她的主动。
轻轻的把人放在床榻上,江怀胤双手桎梏在她身侧,用世间从未有人见过的柔情对她道:“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话虽如此,他的手已经逾越的。
慕容姒紧闭双眼,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拉到自己的呼吸前,两片红唇贴在他的耳尖,羞涩又稚嫩的声音简直就是在撩火,“我不会——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