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秦爷爷板着一张脸,目光阴鸷地看着曹芳。
曹芳陡然被吼,十分意外,再看孟秦,正讥笑着看她。
“就说你不如大嫂,还不承认,家里亲戚关系都没搞明白就在这洋洋得意个什么劲,你知不知道举报信里说嫁地主的那个,是你爱人亲大姑,查三代你跑都跑不掉。”
曹芳心寒,意识到什么浑身冰凉。
“这封举报信对我,无关痛痒,秦则方早就登报和秦家断绝了关系,我没记错,大姑当年从北湖跟来盛京,刻意没在省城落户,一家扎根在乡下就想老老实实当个贫农,谁安的什么心,突然把大姑的成分给扒出来,真的是针对我?”
“大姑被定性,你们姓秦的全完蛋。”
孟秦走到曹芳跟前,将举报信拍在她胸前。
“有空洗洗脑子,蠢货。”
第34章 小媳妇报复
◎砸。◎
秦鸿当年把大女儿嫁给地主当填房时, 没想过人民能当家做主。
三七年,北湖打土豪分田地时,女婿王义提前听到点风声, 早早散尽大半家财才没被当成典型拉上台斗,那几年全家被牵连, 都过得艰难。
四五年,全国支援北方重建,大儿子主动报名, 王义瞅准机会,偷摸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跟来了。
那时候乱,北湖距离盛京两三千公里,远离故土来到盛京, 没人知道王义曾经是地主,王义自己也被斗怕了,宁愿安稳点下乡当贫农,只说家乡闹灾逃难来的。
这一扎根十五年,王义全家现在定性贫农, 可要深挖,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秦鸿一想到当年,出个门都被丢臭鸡蛋,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起来。
谁也别想破坏他现在的好日子。
信是谁写的?
秦鸿第一个怀疑的还是孟秦。
不为其他,孟秦娘家和他大闺女是一个村, 前后巷的邻里, 没准当年王义一家子落脚时, 孟秦爹娘看出什么。
可孟秦为此丢了入学资格, 老大家的没少念叨她要上学, 跑了好些学校没人要。
故意挖坑害秦家, 自己写自己举报信?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
他想来想去对孟秦都没好处,毕竟真举报起来,秦家咬死三小子,小夫妻俩也跑不掉。
第二个想起的是秦燕海。
二闺女恨他,恨当年给她许的那门婚事,为此宁愿跟个杀猪佬私奔。
可仔细想想,当年秦家刚来还没站稳脚,秦燕海那会没举报,现在秦家姻亲遍地,挑这个时候举报?
她是几个孩子里头最精的,不会干这赔本买卖。
他最后才重视起孟秦提到的薛琴。
孟秦和薛琴有仇,秦鸿开始只将信将疑,一调查,基本没费什么劲。
听调查的人说薛琴还专门跑学校去打听结果,秦鸿生生被气得血压直升。
秦鸿喊来秦伯言,问,“你跟广子讲过他大姑嫁的是地主?”
“啥?”
秦伯言原以为老爹喊他是书记那边有回复,怎么提起大姐了。
“这哪敢。”秦伯言明知道在家,还是习惯性压低声音,“这要让人知道王义之前是地主,咱们不得遭殃。”
“那就是你媳妇说给广子听,广子又跟他媳妇讲了,没脑子还管不住嘴,学人家写什么举报信,最后捅到实验学校,人家学校直接上报教育局审查,要不是我知道的早,找人拦下来,我们来盛京十几年的经营就全白费了。”
秦伯言脸上唰一下血色尽失。
秦鸿啪地将举报信拍桌上,“把人管好,你要管不好,就别怪我出手。”
……
孟秦又找到学校,试图挽回。
奈何举报审查被半路拦截,学校领导心里也没底,想着稳妥一点,明确拒绝了孟秦。
秦家还没动静。
孟秦心里堵着火气,偏偏薛琴还在得瑟。
她找上熊建国,带着他大院几个空闲的壮汉,直接闯进秦家。
薛琴见事不对,“你们干嘛!”
孟秦指着秦则广和薛琴那间屋,“砸,有一样算一样。”
薛琴瞪圆眼睛,“你敢!”
孟秦声音冷硬,态度坚决。
“砸。”
熊建国怕出事,护着在旁边,和身旁人对上眼,对方领头,一脚踹开房间门,屋里秦则广翘着二郎腿正躺着,瞅见门口一队人,吓得立马窜下床。
“你们干——啊!”
熊建国拽着衣服就把人给丢出屋,顺手掀翻炕桌。
秦则广腿软地爬起来要拦,旁边来一个抡起锄头直直朝他砸来,最终落在炕上,敲他一脸泥灰。
薛琴尖叫,朱婆子听闹哄哄的从隔壁屋出来,看这么多人扯着嗓子说要喊保卫科。
邻居醒神,拨了个半大的孩子跑去报信。
薛琴拦不住,看着屋子被造大半,憋红一张脸,目光狠狠剜向孟秦。
“你快让他们住手!”
“谁!”朱婆子这才看到孟秦,“瘪犊子玩意,赶紧让他们停手。”
“着什么急,砸完就走。”
“你敢,你有胆再说一次!”朱婆子眼珠子通红,心疼地抱着吓傻的小儿子,“反了天了,有本事你今天就砸死我。”
“哎呦,这到底咋回事,老朱你得罪人了?”杨大娘伸手拽一把她,嘴上安慰着,却拦着没让进屋。
“你问我?”朱婆子手哆嗦着指向孟秦,“你问她还想不想好,都分出去了还领人回家祸害,我好好地炕都被毁了。”
谷大娘看向孟秦,和稀泥。
“方子媳妇,这就是你不对了,天大的事也不能糟蹋东西,一家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就算老朱不是方子亲娘,好歹也把他拉拔到大,你们不说孝敬,怎么还折腾老的呢。”
杨大娘看着情况,小声跟孟秦说:“我瞅见人真去找保卫科了,你要不赶紧带人走?出出气就算了,别真闹得下不来台。”
“没事,大娘,我等着保卫科来。”孟秦谢过对方好意,看向凑热闹的邻居,“要是谁有空,顺便把秦主任也给请回来,当着大家伙的面,也好好说说我为啥动手。”
“咋,这里头有事?”
孟秦面无表情。
重活一世,算白得的,自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
隔出来的一间屋能有多大,几个大汉平日里都是跟猪斗争,手上有的是劲,三两下就给屋子造腾得不像样子。
保卫科来人时,人都走了,只剩个孟秦和熊建国。
“谁闹事?”
“她,就是她!你们快把她抓起来,今天能带一群人来砸我家,要明儿带人要我命可咋整!”
朱婆子指着孟秦,又哭又嚎。
“搅家精,祸害头子一个,我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媳妇。”
“咱没关系,别胡乱攀亲戚,我为啥找人动手,你问问你好儿媳妇,她都干了啥,别成天跟阴窟老鼠一样净盯着别人家。”
孟秦又想起上辈子朱婆子对薛琴的好。
“等她跟祸害你一样,祸害得全家工作都没了,我就看到时候你后不后悔。”
她睁大眼,等着看,这辈子没了老伴给这一家子擦屁股,能落个什么下场。
“我呸!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今天毁了我啥你必须双倍赔我,不然我直接扯了裤腰带吊死在你门口!”
保卫科的人一听,这还得了。
“都闭嘴!这到底怎么回事,谁说清楚。”
只要不是仇亮来,保卫科的热根本吓不到孟秦。
她当场承认,“我让人砸的,私人恩怨。”
“胡扯,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朱婆子喊道,“抓她——”
“不行!”姗姗来迟的秦伯言及时出声阻拦,“是私人恩怨,我们私了。”
不必等妻儿哭诉,来得路上已经得知大半,他心里清楚,孟秦为什么不怕。
他走到保卫科的人跟前,解释道,“没什么,年轻人闹着玩,没想到还惊动了保卫科的各位。”
秦伯言掏出烟,挨个分。
保卫科的人再三确认,虽然不知道秦伯言为什么松口,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带着人走了。
朱婆子不能接受。
秦伯言更是觉得难堪,他向来在外人面前最爱面子,最近却接二连三被人看笑话。
他忍着怒火,“大家散了吧,都散了。”
“爹,怎么能说算就算,孟秦她……”薛琴话没说完,脸上切切实实挨了一巴掌,直扇得人摔在倒在地。
秦则广急眼了,“爹,大嫂先动的手,你打我媳妇干嘛。”
秦伯言冷冷看着小儿子,“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她滚进去。”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小儿子脸上。
朱婆子着急,“他爹——”
“这样,你气消了没。”秦伯言看着孟秦说。
“秦主任,我是为你好。”
“不必。”
“行吧,那你可护好他们两个,再撩闲招惹我,下次就不止砸炕。”
孟秦施施然离开,留下秦家一片狼藉。
……
周家。
周部长得了消息,直接找来秦盼盼。
“你弟弟还年轻,性子不稳定,听说这次被吓得不轻,就在家好好养养身子,不着急上班。”
……
秦工家。
曹芳胸口仿佛还残留着孟秦拍那一巴掌的余震。
等知道秦家这出闹剧,有了别的想法。
“爷爷,自家人认识到问题严重性,肯定知道好赖,可方子和他媳妇已经登报断绝关系,就让他们捏着这个大把柄?”
……
当晚。
临时出差的秦则方风尘仆仆地归来。
孟秦正吃饭,大碴子粥煮半锅,剩了打算明天当早饭,配着芝麻盐馅的粘火勺,粘高粱米加小黄米发酵水洗,做了豆沙甜和芝麻盐两种口味。
黏米消化慢,天冷吃了抗饿。
馏过的粘火勺软糯粘牙,孟秦将最后一口全塞进嘴巴里,脸颊撑得鼓起,就看到房门被打开。
寒风中,秦则方闯入视线内,眉眼弯弯。
“我回来了。”
孟秦停下嘴巴,眨了眨眼,莫名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秦则方扔下手里东西,慌张地蹲到媳妇跟前。
“你,你别哭。”
“泥狗都不港一声。”孟秦哽一下,先咽了嘴巴里的东西。
“怪我。”
“我没法上学了,要当一辈子睁眼瞎。”
“不会。”
“她们太欺负人。”
“谁?”
“……”
“……”
“不是我要哭,是肚里娃见你太激动。”
“好。”
作者有话说:
流感烧了两天,人迷糊的忘记挂假条。
这几天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很抱歉。
大家多注意身体。
第35章 小老伴奖励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孟秦被盯着看, 满心别扭,抹了把眼泪扶着老伴站起来。
“你现在回来肯定没吃饭,我去包饺子。”
“太麻烦, 这不还有剩的。”秦则方拦腰抱住人。
“回家饺子滚蛋面,哪有点出差回家不吃饺子的, 蔡大哥前两天送了二斤鲅鱼来,我下午都收拾好了。”
原先打算吃完饭,揉面包了放外面冻上, 明天吃的。
秦则方跟着,掀开案板上盖的笼布就闻到香,汤盆里调好的饺子馅,碎韭菜切好覆盖在肉馅上, 还没搅拌。
孟秦已经捏起面瓢,他撸起袖子,“我劲大,面我揉?”
“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
孟秦把人轰走,一手点水, 一手絮面,三两下就揉成光滑的面团,揪成剂子用掌跟压扁,一摞叠起围着擀面杖转。
饺子一捏一个,炉子上早早烧上水, 烧开时第一剂五十多个饺子正好包完, 滚水下锅, 白胖胖的饺子飘起来, 十分喜人。
秦则方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时, 饺子正点二遍水。
孟秦听见动静, 看他一眼,“正好,端碗吃饭。”
一汤盆全装老伴碗里,孟秦则端着案板放在吃饭桌上,继续擀皮把剩下的饺子给包完。
秦则方确实饿了,有前几次教训,肉疼也闭眼不吭声,嘴巴只用来吃饺子。
富强面粉混了一半二合面,即便如此口感也细腻顺口,鲅鱼鲜,韭菜嫩,顾不上热,一口一个美的冒泡。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吃一个忙,谁都没说话。
秦则方吃完,孟秦也包完,过水往外头一放,天然的冰箱,再回屋,饭桌已经收拾干净。
多做一顿饭,再上炕时已经九点半。
孟秦刚躺下就察觉被窝漏风,一恍神,就钻进来个人,被子下的手不老实,摸上腰就把人往怀里带。
“肚子。”
“不动你。”秦则方抱着人,等着被撵。
好一会都没动静,他就觉得不对劲。
他斟酌用词,“家里都好?”
“睡觉。”
……
秦则方睡前就琢磨着不对劲。
等睡醒,小心翼翼地从炕上爬下来,洗漱完也不开炉口,小火熬上粥,翻看柜橱,皱起眉头。
吃的都没咋见少。
他戴上帽子出门倒尿壶,天蒙蒙亮,院子里要上班已经起来。
王秀娟迷迷瞪瞪看见个大男人吓一跳。
“小秦工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你忙。”
“哎。”
王秀娟借路,瞅着背影满脸羡慕,哆哆嗦嗦地回屋,前夫赖川陪孩子一起躺炕上没动,丈夫万新国通着煤炉子,正换煤。
她忍不住念叨一句,“小秦工对媳妇是真好。”
万新国抬头,笑笑说:“我以后对你也好,我今天去试工好好表现,等挣下抗包的临时工岗,以后工资都交给你。”
王秀娟觉得,她比孟秦也不差。
秦则方则在女厕所门口,被邻居给拦住。
这说一句你媳妇砸了秦家,那讲一句你弟被扇了巴掌。
秦则方总算知道个囫囵。
单凭孟秦砸了东西,秦伯言还出手,广子肯定背地干了啥。
不是他,就是他媳妇。
等清理完尿壶,看媳妇还没醒,秦则方去了趟厂食堂,今天食堂有卖肉包子。
倒是意外先遇见同辈老二,正跟身边工友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