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有谨慎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吝啬的不远让外人砰。
二姐夫不就是,当年上学上得好好的,老父亲为手艺不失传,硬把人给拽回家,也不愿意教其他学徒。
这老两口有心找学徒是真,挑剔谨慎也是真。
“这肯定,早年学手艺,谁不先打杂三年才正经入门,放心,只要她愿意去,我盯着也不叫她半路回来。”
丁高君笑她,“就你贼。”
这要是不愿意,就当没这事了?
丁高君也没想法,总归有机会还人情,心里能安稳不少。
“闲坐着无聊,你等我去端点零嘴来。”
丁高君起身离去。
刚刚提到孟许,她顺便搜罗一圈身边的适龄年轻人,先处处呗。
沐浴着太阳,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睁眼,“这么快?”
“是我。”
沉稳厚重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孟秦睁眼扭头,对上丁父一双犀利的眼睛。
她起身坐正,“大爷。”
“……”
丁父被这一句瞬间拽回地面,轻咳了咳。
“路过看你自己坐在这,想顺便聊聊。”
【该劝着以国为重才对……】
“你在看什么?”丁父皱起眉头,十分不喜那种被窥探的感觉。
他定神看向坐在面前的人,年轻人面嫩被他一问便满脸错愕。
“大爷?”
孟秦按捺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第一次读心被打断,隐隐有些后背发凉。
果然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都很敏锐。
孟秦谨慎地避免视线再次相对,丁父那边已经步入正题。
“其实今天请你们来之前,我还接到一个任务。”
孟秦恍然,所以才和老伴在书房里面待那么长时间。
“有人拜托我见你一面。”
“?”
谁?
孟秦抬头,目光错愕,同丁父对视时,看到对方点头。
同时——
【这半天接触,感觉是个识大体的……】
孟秦心一跳,自己挪开眼睛不敢再看,可看到的那一半却让她心乱。
什么事需要她识大体?
丁父见她躲开,误以为对方已经猜到他的目的,武将性子直索性摊开说。
“战争中,往往掌握制空权的一方赢面会大大增加,去年我方空军首次将侦查到的敌机成功击落。”
孟秦欣喜之余猜到些什么。
“那批机上加装了最新的反地空电子警戒设备,大大方便后续侦查活动……”
“大爷!”
孟秦打断她,这是她一个平民老百姓能听的?
“我听见孩子在哭,估计睡醒看到陌生地方害怕,我去看看。”
“如今我们生活安稳,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人在经历战争,小秦有这方面的才能,你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耽误他。”
孟秦身子僵硬住,恨不认同这话。
她一没拦人,二没栓人,怎么就是被她耽误的。
丁父下最后通牒,“如今还能好商好量,你也不希望他突然消失。”
孟秦扶着椅子,有些腿软。
后世报纸上报道时,多少人是单独离家,数十载都渺无音讯。
一想到突然有一天秦则方消失不见,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后脑勺发麻。
……
“媳妇?”
秦则方喊好几遍,才唤醒媳妇,走到炕边坐下,把人搂怀里。
“打丁家回来,你状态就不对,出事了?”他贴着耳朵轻声问。
孟秦后仰着看老伴,伸手摸摸他的脸,问个俩人一说就争吵的话题。
“一直没听你说,为什么不爱上进?”
她掰着手指头数,“专业不对头,考级不伤心,出差也不积极。”
秦则方眉头轻跳,捏着她手指头,用鼻子蹭了蹭她小小的耳垂。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孟秦有点痒,抽出手指揉了揉耳垂。
她突然说:“以前在家里,就老有长辈说我耳垂小,不存肉,看着就没福气。”
“迷信,过两年破四旧,这话说都不能说。”
孟秦难得没再装傻,说听不懂这抓,手反扒着老伴的脸,重复又问一遍。
秦则方觉得有些别扭,“旧账不值当再翻,我现在不都听你的,好好赚钱养你。”
“那你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吧。”
“……”
孟秦心一沉,自我安慰。
“当初抓住赖川,事情闹那么大都没硬把你给带走,以后肯定也不会。”
“恩。”
这一声轻到不行。
孟秦转过身,伸手抱住老伴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
“我头疼。”
“给你揉揉。”
秦则方瞅一眼,看孩子已经睡着,把老伴给带空间去。
有些话在外面说,一不小心被听墙脚,就太危险。
前两年的窝棚,如今变成一座座木房子,秦则方坐在木板床上,让媳妇躺他腿上,双手按在太阳穴帮她缓解头疼。
“你手劲太大啦,疼。”
反正也不是真的头疼,只是脑子里乱哄哄的。
秦则方停手没再继续按下去,只帮忙顺着她头发,回忆起之前的想法。
“毕业没什么想法,专业不对口,他们想我进钢厂我也就进了。”
“结婚前没考级,是因为我有毛病,不想出风头被人念叨,就开始藏拙,虽然也没啥用。”厂里该传还传,一点不耽误。
“结婚后……就是我自己不想考。”
孟秦安静听着,知道这话没说完。
“小婶说过,当年大伯支援建设的原因,就因为他是厂里唯二的八级工,另一个是厂领导亲戚,于是支援的人就定下大伯。”
“等会。”孟秦翻起身,“他当年不是自己主动申请?”
第63章 小媳妇买表
◎打赌。◎
秦则方轻嗯, “也没错。”
孟秦靠着老伴,“除去大姑那成分问题,还有别的原因?”
“可能就是, 能力够但背景不足,一旦有什么事情就会被推出来牺牲掉。”
同行是冤家, 一个钢厂里头俩个八级工,听谁的?
后来大姑成分问题被拿捏住,大伯主动递交申请。
这些, 他上辈子改革后才了解到。
孟秦扯了扯老伴袖子,把人拽回神。
“你害怕?”
她再一联想现在的情况,恍然大悟。
“那要是抛开这些原因,你想不想去?”
“为什么要抛开?这些客观因素很能影响我。”
秦则方手摸摸媳妇小脸, 心情甚好。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那……”
“船到桥头自然直,说实在的,几十年的功夫都耗在钢厂里,以前学的那些专业只是早忘掉,我名不符实。”
他用上辈子多次沉淀才得出结果, 只取得现在的结果。
不够。
……
秦则方知道这事丁父只是说客。
他隔天给阎育博去信,再次拒绝。
阎育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出火气。
“既然不愿意。”
他捏着笔,划掉桌面名单上的其中一人。
秦则方很快得到消息,同航械合作的任务正式结束。
这事还惊动厂长,专门跑来问什么情况。
“好好的怎么说换人就换人?”
秦则方一问三不知, 厂长无奈只能离开, 好在后面合作继续, 只是牵头的人被换掉。
厂长面上松口气, 心里还隐隐有点开心。
他想着, 这下肯定彻底放弃秦则方。
那之后秦则方发现厂长对他的看中, 而看重之下,是想扶着他站起来跟秦工打擂台。
秦则方躲着,都快把自己练成泥鳅一个。
还好家里一派安稳。
元宵和月亮过完三周生日,能正式托放在托儿所里。
孟许正式挂职到百货公司名下,被送去裁缝店当学徒。
如丁高君所说,开始除去打扫卫生,也就帮忙递个剪刀针线。
孟许由最开始的不安,慢慢变得沉稳。
孟秦倒是提心吊胆一段日子,生怕哪天回家,俩孩儿他爹就突然人间消失。
日子一天天过,春收结束孟母进城来看外孙,顺便带来好消息。
张秋花怀孕了。
来之前卫生所检查,已经一个半月。
除了来看孩子,孟母还有件事。
“你在钢厂上班,肯定不愁弄到铁,想让你帮帮忙,给寻摸个铁锅来,如今生产队的大锅饭就是个摆设,根本吃不饱。”
五八年家里铁碗锅瓢全给搜刮走,生产队现在就食堂有几口铁锅。
“队里现在不妨碍自家生火,家里就是查个锅。”
说话间看向厨房,她之前在大闺女家做饭,自然知道那大锅多好使。
孟秦顺着视线看到,不打算给。
自己还要吃饭呢。
“我上哪弄,厂里头的东西那都是有数的,你要说铁锅票,我想办法给你兑一套来。”
她的锅票还是当初辛苦弄来的。
孟母商量,“要不你家这个先借回去用用,等你兑着票换新的。”
“……”
美得!这事亲娘也不干。
“不行,家里现在就这一口锅,借不了。”
“不是还有个小铝锅。”
“那小锅现在专门留着给元宵月亮炖饭的,你要不心疼你俩外孙,铝锅倒是能给你,算他俩孝敬大舅。”
“那不行,铝锅孕妇不能沾,不好,你大嫂好容易才来一胎,可得小心。”
“……那可就没法了。”
孟母住三天,磨三天,最后把大闺女家里新养着下蛋的两只老母鸡给拎走,瞧背影还气气的。
张秋花头胎就是个儿子,孟秦得到信,给孩子送米面时顺便将年礼带回去,才知道老娘之前从她这要锅没要到,扭头又到孟尤那去张口,还要到了。
孟尤拆了自己家灶台上的铁锅,给老娘背回去。
以至于孟母回家后,嘴里边夸得一直是孟尤。
大侄子小名讨巧,叫顺利。
顺利出生五斤半,孟秦满月见到,奶娃娃裹在包袱里,吃得胖乎乎的。
她带孟许,俩人单独来没带孩子,送东西方便,倒没想到被老娘夸个不停的孟尤也是自己来的。
新婚第一年过年,男人就放她自己来?
撞上秦清清这个大姑,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就说起闲话来。
孟尤把锅给娘家,让婆家上下气个半死。
又念叨孟尤结婚一年肚子没音,婆婆着急。
说得时候眼睛不住往她肚子上扫,那阴森粘腻的感觉十分让人不爽。
孟秦见她说不停,反问王民生头胎是儿是女?
“算算时间,该有半生大了。”
“表弟搬出去还没回来?真不像话。”
“还是大姑你会当婆婆,大气。”
一句句直往肺管子上戳。
秦清清气急败坏,嚷嚷着真相。
“你啥都不知道,那寡妇偷人,肚子里孩子根本不是民生的。”
“我儿和县里姑娘结得婚,搬去城里是为方便工作。”
孟秦愣住。
等秦清清离开,第一时间拉着县城读书的小弟问具体情况。
原来王民生搬到寡妇家没俩月,春收忙得时候,他回家抓到寡妇和个男人脱光在床上搞,都没顾忌肚子。
那男人叫着喊着寡妇肚子里儿子是他的,隔天寡妇就被发现投河,生产队人都说她是没脸继续活下去。
“不知道咋回事,民生哥和姐夫介绍的那个姑娘看对眼,这事结束后,俩人扯证结婚,民生哥临走前还专门把寡妇前头的那几个孩子托付给生产队才离开,生产队里都夸他心地好。”
“……”
孟秦无语。
“寡妇的死没人追究?”
“生产队今年想争取先进,把这事给压下来了,倒是把乱搞的那男人给赶出生产队。”
孟何又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孟秦瞧见,“你还知道什么?”
孟何压低声音,往大姐耳朵旁凑。
“我春假忙完回学校,在县城街上看到民生哥和寡妇那男人在一起喝羊汤,国营饭店羊汤可贵一碗。”
入夏的羊汤熬得少,价钱自然不便宜。
孟秦抿着唇,忍不住叹口气,撸把小弟的短茬脑袋。
“别操心这些,谢你作业去,明年毕业考成绩要还不如我,你也别再上了,收拾收拾回来家跟爹下地去吧。”
“那肯定不能,我成绩好着呢,一直前五,姐你肯定考不过我。”
“比一比?”
“赌什么!”
“谁赢了送对方一样东西。”
“行!”
孟秦开始有压力,回来后认真复习起来。
倒是元宵月亮找不到人带他们出去玩,就抓着笔本子捣乱,惹毛孟秦,一滴溜一个塞他们爹怀里去。
秦则方得空,开始正经教孩子捏笔。
小孩子骨头软,也不一定要学会什么字,涂涂画画也行。
孟秦寻空,想让老伴挪一天和她一起休息。
等到休息那天,夫妻俩带着孩子,孟秦去百货大楼,顺便把老伴那扯破的衬衫拿到裁缝铺里,让孟许给走两针。
年初,当了大半年学徒的孟许总算是在老师傅的允许下,开始碰机子。
原本家里一些缝缝补补,简单的孟秦自己动针线,麻烦点的便是找仇亮,让他给媳妇递话。
肖漫那情况,基本没改变,所以孟许能上手后,她就全让孟许帮忙,还能练手。
裁缝铺挺忙,老两口带着眼睛,一个坐缝纫机面前踩着,一个站桌子旁裁着,孟许负责招待这些零碎的活。
孟秦见她忙,东西放下就带着孩子进去逛。
主要纠结给孟何买什么。
她问老伴,他答非所问。
“你想他初中毕业后考高中还是上中专。”
“中专。”
孟秦想也不想。
算算时间,今年毕业选择中专,还能赶上六六年毕业分配进单位或厂子。
高中……后面且有得乱。
“其实我跟孟何说,初中毕业就别上了,回家跟爹种地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