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奈何桥
鬼差萎靡的缩在牢笼里。
唐姒蜜走上前去,踢了他一脚。
鬼差一抖。
唐姒蜜说:“我可有一笔账要跟你们海城的鬼差算清楚!”
鬼差立刻摆出讨好的笑脸:“那仙姑可算不到我的头上,我这是第一次遇见仙姑,之前绝对没的罪过您。“
唐姒蜜冷笑:“你们整个海城上到城隍下至鬼差,一个都跑不了。”
黑衣鬼差还是觉得唐姒蜜这话托大了。
“您这话说的,多少有点犯嗔戒了。”黑衣鬼差跪姿板正。
他支着耳朵,等着后文。
但……
面馆的老板,端着五碗阳春面从后厨出来。
“来来来,久等了,面都好了。”
面馆老板臂膀有力,将五碗面条一次分给五个客人。
“小姑娘,站着干嘛,来吃面,尝尝大叔我的手艺对不对得起我这招牌。”面馆老板说着,招手让唐姒蜜过来。
唐姒蜜从善如流的过去,她坐下,拿起筷子,很是享受的对着面前的阳春面。
民以食为天。
冷雪芦和杨露露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来的,现在吃的上桌了,还等什么。
只是冬陌寒抱着妻子的亡魂,感受的她的寒冷与温情。
宋良楚知道自己做了鬼,对这碗面,有心无力了。
唐姒蜜慢条斯理的吃着,动作斯文。
等她吃完,都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的。
鬼差的膝盖生疼,店里的地板,又冷又硬,他求饶了几次,唐姒蜜都没搭理他。
只能不断的在心里咒骂唐姒蜜:“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跟海城的哪个阴差有仇,你去找谁啊?我就是个小鬼儿啊。”
黑衣鬼差恨不能激怒唐姒蜜,让唐姒蜜出去找城隍爷。
到时候看看唐姒蜜还怎么耍横。
“你们海城的阴司上下,都在干嘛,你不是比我清楚吗?叫你们的时候,一个个躲得严严实实的。”唐姒蜜这笔账,是人命账。
还是她自己的命。
“海城阴门破损时,你在干嘛?城隍在干嘛?阎王又在干嘛?”唐姒蜜逼问他。
唐姒蜜以身为祭,堵住阴门缺口。
地府能干点儿人事儿,唐姒蜜也不至于用自己的一条命,去填那千万厉鬼的窟窿。
黑衣鬼差还是忝着脸,对唐姒蜜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阴门破损……
这件事儿事情,背后牵扯,远比眼前这黄毛小姑娘想象的深。
阴门破损,十万厉鬼。
唐姒蜜轻飘飘的:“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没有惊动阴司,你猜这事儿,阎王知道吗?”
黑衣鬼吏身体因为恐惧,下意识的后撤。
唐姒蜜正在做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这事儿要是被她捅出去了,天都要破了。
“阎王不知道,那又是怎么瞒住的?”唐姒蜜又问。
怎么瞒住的?
上下做局,沆瀣一气。
“做这件事儿的人,到底是什么意图?”唐姒蜜又问。
意图……这可就让人胆寒了。
唐姒蜜装作惊讶:“不会是打算屠城吧。”
黑衣鬼差只觉的胆寒发抖,他的手指,在唐姒蜜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扣住那牢笼,指尖磨出血迹。
他想跑。
唐姒蜜放下吃面的筷子:“这么大杀孽,背后的东西,能承受吗?”
她擦擦嘴,说:“老板,店里有没有用完的瓶子。”
面馆大叔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酱油瓶子。
老板人好话不多,随意将瓶子放在桌子上。
“多谢。”唐姒蜜说着,将瓶子的盖子拧开。
不知怎么的,黑衣鬼吏的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你要做什么?”
“给你一个新家。”唐姒蜜笑嘻嘻地说。
她说着,将瓶子倒扣,黑衣鬼吏就进去了。
“都收养你了,是不是该给你取个名字?”唐姒蜜思索道。
“我有自己的名字。”黑衣鬼吏双手敲着瓶身,怒吼道。
离谱,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离谱了?
收养鬼差?这是人敢干的事儿?
唐姒蜜像是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地说:“就叫面面吧,面馆抓住的,叫面面比较符合场景。”
“我有名字!”鬼差这时候还没有料到,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硬气。
唐姒蜜将瓶子反转:“你说什么?”
天旋地转之后,鬼差已经难受的没了丝毫的脾气。
他靠在瓶子边上,那张看了就让人生厌的油脸,贴在瓶身上,进气少出气多了。
“我说,我没有意见。”面面说。
唐姒蜜站起身。
冷雪芦和杨露露还没反应过来。
“不走吗?”唐姒蜜问。
“哦哦哦。”两人忙不迭跟上去
冬陌寒拦住她:“我妻子……她怎么办?”
唐姒蜜静静看他一眼:“阴阳有隔,其中道理,你比我清楚。”
唐姒蜜说完,又看了他妻子一眼。
妻子合眼,“我走。”
“不行!你不能……”冬陌寒眼睛肿起来,立刻哭出声。
妻子后退一步,冬陌寒经常对她说工作上的事情,与阴魂生活在一起,对活人百害无一利。
阳气削弱,霉运加身,妄增祸端。
妻子不想让不幸降临在冬陌寒的身上。
她擦了擦眼泪:“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
唐姒蜜笑着说:“好,那你先跟我走吧。”
唐姒蜜带着她走出面店,而她们的身后,冬陌寒被一道屏障挡住,甚至不能追出来。
唐姒蜜看了一眼冷雪芦和杨露露:“你们今天见了这么多鬼,早点回去,明天起来晒晒太阳。”
“我送她去奈何桥头。”唐姒蜜说着对她们两个人摆摆手。
如果只是送人往生,唐姒蜜动动嘴皮子,念念往生咒就是了。
但除此之外,唐姒蜜还有别的事情。
她带着瓶子里的面面,与冬陌寒的妻子,走在深夜的街头。
海城繁华,就算到了凌晨后半夜,也很少有空无一人的街头。
可唐姒蜜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遇见。
她走到一处公交车站,立刻就来了一辆公交车。
凌晨两点,公交车已经停运了,这辆车是哪儿来的。
这个疑问产生在冬陌寒妻子的心中。
公交车停稳,她目睹车上一张张发青的脸,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是辆阴间公交车。
她害怕的后退两步。
唐姒蜜轻声说:“别怕,我陪你上去。”
冬陌寒妻子心头一暖,“可你是个活人……”
“我就想去看看。”唐姒蜜浅浅笑着,去奈何桥,被她说的轻松的像是去公园。
冬陌寒的妻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唐姒蜜上了车。
这车上的乘客看着恐怖,可都是老实人,本本分分的坐着,互相也不言语。
车子直直往前开,开进过一座立交桥,路边的景象乍然一变。
公交车停下时,眼前黑乎乎一片。
通过车窗,能看见前面有一座木桥,木桥的另一端,黑压压走着摩肩接踵的人。
木桥的这一端,店铺林立。
唐姒蜜眺望,在店铺里一一挑选。
酱油瓶子里,面面的声音瓮声瓮气:“你不会是来找鬼妓的妓馆吧?”
“我是来扫黄打黑的。”唐姒蜜无悲无喜,却有隐隐的怒意。
不是吧?他随意提起一句鬼妓,唐姒蜜难不成就对那些,隔着一个世界的亡魂,动了恻隐的心念?
不可能,她心狠手毒,绝对不可能!
。
第68章 扫地男人
唐姒蜜带着她冬陌寒的妻子,一起下了车。
一眼望过去,这里的店铺样式,有古有今。
宋朝样式的茶馆幡子,上世纪的夜上海霓虹,或者是的当下流行发光灯牌,在一条街上都能找见。
唐姒蜜刚下车,一旁小馆子柜台里站着的,穿着长衫的老板,放下嘴里的烟斗,露出一嘴黄牙,“新来的!诶新来的小姑娘!”
原本他百无聊赖的脸,顿时来了神采,目光越过大门,小小的眯缝眼盯着站在大路上,人群里的唐姒蜜。
眼神里满是算计。
“新来的小姑娘,赶路赶累了吧,来来来,到店里来,歇歇脚。”长衫掌柜笑嘻嘻地说。
面面在瓶子里大声“我草的”,他趴着,将自己的整张脸藏起来。
丢人,太丢人了。
这个掌柜是他的熟人。
看样子,也是第一个踢到唐姒蜜这块铁板的倒霉蛋。
唐姒蜜笑着问面面:“你不给他提个醒儿?”
面面讪讪尴尬的笑着:“我这不是已经是您的宠物了吗?弃暗投明,不屑与他这种老东西为伍了。”
说的好听,既没给唐姒蜜提供线索,也没有救自己的旧相识。
“我刚扫完地,你们进来就弄脏了,不许进来。”店里,另一个男人开口。
他语气很不好,看着唐姒蜜的眼神,确实写满驱逐。
唐姒蜜笑着:“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面面,你装的乖巧懂事儿,其实高高挂起。”
“再看那个人,表面凶巴巴的,其实心地良善,存着济世救人的良心。”
男人倚着门站立,目光盯着唐姒蜜,似乎企图唐姒蜜能因为畏惧他的眼神,立刻退出去。
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衣,染着清晰的污垢,他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能清楚看到蹭出的灰尘印记。
他怀里抱着一个长扫帚,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左脚脚踝上拴着一根黑漆漆的链子。
店铺里长衫掌柜,立刻跳出来,他很矮,身上的长衫拖在地上。
辨认后,唐姒蜜猜他只有一米五几,距离抱着笤帚的男人的肩膀,都有一定的距离。
但他二话没说的给了男人一脚:“你他妈的给我老老实实扫地,什么事儿都不许给我多嘴!”
骂完人,长衫掌柜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唐姒蜜的跟前。
走近了看清他的长相,唐姒蜜就笑了,这长相不禁让人怀疑,他爹是不是只老鼠,要不怎么能生出来这么鼠里鼠气的人。
冬陌寒的妻子有些害怕他。
他捏了捏两撇细长的胡子,门牙发黑,一啮一啮的。
细长眼睛里的精光,让他自带一种偷窥感,配着狡黠贪婪的表情,实在不怎么讨喜。
“来吗来吗。”
他这样的人的邀请,十个人就有十个人会拒绝他。
他也明白他的处境,只能连哄带骗:“这里是奈何桥头,走过奈何桥,到鬼门关的路还有很长,现在不歇歇脚,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呢。”
“我是在这里等人的,就是看你面善,才招呼你们的。”说着,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纸。
纸上是鬼画符。
长衫掌柜说:“你看,这就是我的信物。”
唐姒蜜假装惊奇的瞪圆了眼睛。
“这可了不得啊。”唐姒蜜说。
长衫掌柜反而她的惊奇吓住。
“怎么了?”唐姒蜜伸出手,要去拿他手里的鬼画符。
长衫掌柜下意识闪躲,“这个东西可不能给你啊。”
唐姒蜜捉了个空,也不生气:“这不是巧了吗?
“你要等得人啊,不就是我吗?”唐姒蜜演技在线,把惊喜表现的入木三分。
“你的这个信物,我有啊!“唐姒蜜又说。
这下惊喜的人变成了长衫掌柜:“真的啊!是谁引荐你来的!”
唐姒蜜笑着说:“谁引荐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姒蜜这么说的,长衫掌柜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唐姒蜜拿出跟他一样的鬼画符。
唐姒蜜转过头,对冬陌寒的妻子说:“他要的东西,你拿出来。”
冬陌寒的妻子连连摆手,她第一次死,第一次到奈何桥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更遑论什么信物。
唐姒蜜指了指她腰侧的衣兜:“我说你有,你就一定有。”
在唐姒蜜的目光中,冬陌寒的妻子从善如流的往衣兜里摸了摸。
她果然在里面摸到了一张纸:“怎么会有这个?”
她将纸拿出来,唐姒蜜接过去。
唐姒蜜将纸交给长衫掌柜:“你看看,我也没骗你啊。”
长衫掌柜接过去,展开那长纸,“哦,是老黑引荐来的。”
长衫掌柜看着唐姒蜜,又看看冬陌寒的妻子,有点儿可惜地问:“这样的纸怎么是她带来的,你没有吗?”
唐姒蜜笑着说:“老黑说他有点儿事儿,让我替他走一趟。”
想必这个老黑,就是面面的诨名。
“好好好,你们进来吧!”长衫掌柜说着,给两人让出一条进门的路。
店铺门前,抱着扫帚的年轻男人表情更加凶狠。
看着唐姒蜜的眼神像是看着一直臭虫。
他对着地上呸了一声,“助纣为虐的伥鬼!”
这句他是骂唐姒蜜的。
但这也让唐姒蜜确定他是个好人。
唐姒蜜从冬陌寒妻子身上要出来的纸,是一张卖身的契约。
而一直拦着她们的扫地工,把唐姒蜜当成了拐卖妇女的人贩子。
那人转过头,不理唐姒蜜。
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唐姒蜜走到他跟前,表情玩味:“你,跟这里的其他鬼不一样。”
长衫老板,把唐姒蜜当成了自己人:“他确实不一样,他可是我的摇钱树啊。”
“是因为长得帅吗?”唐姒蜜笑着问他。
男人抱着扫帚,躲的更远了。
唐姒蜜深觉自己像是个欺负良家妇男的流氓。
“你别害羞啊。”唐姒蜜不怕惹人嫌的往他跟前凑了凑:“我啊,一眼就看出了,你不属于这里。”
男人一愣,不明白唐姒蜜说的话,与他期待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你是不是不信?你拉拉我的手,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
男人名叫龙昆玉,倘若唐姒蜜多在海城待些日子,对着名字一定耳熟。
三天前,龙昆玉车祸,身体进入了植物人模式。
他的灵魂迷迷糊糊,走到了奈何桥头。
但他还没死。
他是生魂,却到了奈何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