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门外,因为听到声响上楼来的孔慎,恰好听到最后几句,忍不住推门而入,将孔逢恩护在身后,“潋潋,千错万错,也只是我的错,你何必这样说他?”
千错万错,也只是他的错?
孔如琢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被孔慎带着学骑自行车。
自行车很高,她坐在上面有些害怕,却又不好意思表示出来,只是紧紧地握着车把。
身后孔慎笑呵呵地和她说:“小公主别怕,爸爸在后面护着你呢。”
有爸爸在,她突然就真的不害怕了。
孔慎替她扶着车子,她用力地蹬着脚踏板,车子歪歪扭扭地骑了起来。
风里的花香是迎春的味道,在一片和暖的光里,她将车子越蹬越快,开心地尖叫说:“爸爸,我会骑车了!”
孔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的小公主真厉害。”
她回过头,发现原来孔慎早就放了手。
她心里害怕,脚下一停,车子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她被压在下面,手肘蹭破了皮,疼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孔慎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来,见她哭得伤心,一直在和她道歉说:“是爸爸不好,是爸爸错了,没有保护好我们潋潋。小公主,别哭了,你打爸爸好不好?”
她哭得泪眼盈盈,却见孔慎也红了眼圈。
在公司里从来挥斥方遒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点小伤而内疚到落泪。
那时的春风,已经被时光磨得没有了丝毫香气。
孔如琢双臂环抱在胸前,语调淡淡道:“您是不是忘了,这栋房子,是您送给妈妈的礼物?”
孔慎闻言一愣:“潋潋……”
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子女造成多大的伤害。
听孔如琢这样说,难免愧疚道:“是我辜负了你母亲。”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同您回忆往昔。”孔如琢举起手中的房本摇了摇,“我是来通知您,我和又崇马上要回来住了,记得把多余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出去。”
孔如琢一进来就发现了,门前多了一双男士拖鞋。
至于多了的碗筷,还有二楼客房的使用痕迹,都能看得出来。
孔逢恩就住在这里。
孔慎皱眉:“什么叫多余的东西?潋潋,他毕竟是你弟弟!”
孔如琢漠然道:“我没说他,我说的是您。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地契、房本上留的都是我的名字。现在我要和我老公回来住,爸爸,你也老大不小得了,难道要和我们挤在一起?”
孔慎:……
原来多余的东西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蒲又崇:老公?
孔慎:你就听到这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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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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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第二更)
◎“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管教。”◎
21
哪怕以孔慎的修养, 也忍不住动怒:“孔如琢,你就是这样和你父亲说话?”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从小疼爱的女儿。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的大儿子残废了, 未来孔家也只能依靠这个小儿子了啊!
孔如琢并不因为他的怒意而惧怕:“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早日生个孩子来继承家业?我结婚前您可是承诺过的,现在又想要反悔了吗?”
这话孔慎确实是说过。
曾经因为孔似穹出事, 孔氏集团的股价大跌, 孔慎病急乱投医, 想起自己曾经同蒲存之酒后戏言, 要结为亲家, 便厚着脸皮找到了蒲存之, 没想到蒲存之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许诺,会帮助孔家度过难关。
得了承诺, 孔慎便立刻转头去说服孔如琢, 那时给出的条件就是, 只要孔如琢同蒲又崇生个男孩儿, 未来便将孔家都留给自己的外孙。
那时孔慎倒也是真心实意, 可现在小儿子整日陪在身边, 他那颗心便不知不觉偏了过去。
潋潋这个女儿, 实在被他宠坏了。
可孔慎也不忍心对她过多苛责。
孔慎叹了口气, 开始动之以情:“潋潋,这不仅是你的家,也是爸爸的家啊, 你把爸爸赶走, 爸爸能去哪呢?”
孔如琢闻言垂下眼睛, 凝视自己的鞋尖。
她在这个家,连鞋都是特别定制的,丝绸的软底鞋上,缀着羽毛与水钻的点缀,走动间,仿佛小美人鱼行走于波光粼粼的海面。
孔慎对她,是真的宠爱。
可孔慎对那个私生子,却也是真的怜惜。
孔如琢没有看他,语气也分明地冷了下去:“是,这里是你的家——你和妈妈的家,既然你不珍惜,那就由我来接手。”
“三天之内,你不搬出去,我就报警。”
“报警?!”孔慎震惊道,“你要爸爸抓去坐牢吗?”
“这次说的不是您。”孔如琢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冰冷笑意,冶艳骄矜,似是燃至荼蘼的玫瑰,“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私闯他人住宅。爸爸,你猜会不会给你的宝贝儿子留个案底?”
孔慎勃然大怒,抬起手来:“一点口角,你就想把你弟弟送去坐牢?!”
却还没碰到孔如琢时,已被人从身后扼住手臂。
蒲又崇本就英俊而淡漠的面孔,在这一刻越发冷酷。
“孔总这是要做什么?当着我的面,就要对我的妻子动手吗。”
孔慎也只是一时气急攻心,闻言冷静下来。
可被晚辈这样教训,却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道:“管教女儿罢了。”
“管教?”
蒲又崇松开手,似是笑了,可漆黑眸底,似坚冰利刃,淡淡戾色,不过一闪即逝,只泄露这一点气势,便已令人心惊胆寒。
“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管教。”
他明明年纪尚浅,却丝毫没有蒲家人的温润儒雅,反倒如同穷凶极恶的凶兽,齿牙森冷,欲要择人而食。
哪怕孔慎纵横商海多年,更是他名义上的长辈,却也一时为他的气势所慑,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连带着一直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孔逢恩,脸上也是一片阴晴不定。
蒲又崇身后,孔如琢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孔逢恩看看孔慎难看的脸色,眼中闪过什么,对孔如琢说:“姐姐……”
话音未落,孔如琢已经上前一步,抬手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声不算太大,可却震耳至极。
孔逢恩捂着脸,有些回不过神来。
孔如琢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来,自一旁随手抽了一片黑色的金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过雪白如玉的指尖。
分明的黑同极致的白,交缠在一起,流滟殊色,几乎灼烧视线。
擦拭过最后一根手指后,孔如琢抬眸,似笑非笑看向孔逢恩。
“就凭你,也配这么喊我?”
话毕,孔如琢看也不看孔慎的神情,转身向外走去。
路过瓶中插着的高尔夫球杆时,随手抽了出来。
孔似穹以前喜欢打高尔夫,有空时,总会飞去南法挥几杆。只是他公务繁忙,大多时候,也只能摸一摸球杆过过瘾罢了。
这一套球杆,还是孔如琢送给他的,摆在这里,等着他一进门就能看到。
可惜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这里了。
孔如琢以指拂去杆上浮尘,抬手掂了掂,试过了轻重,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蒲又崇跟在她身后,出门前忽然回眸:“三天后我会和潋潋搬回兰苑,孔总,辛苦你了。”
辛苦他什么?辛苦他搬出兰苑?
孔慎稍一思忖,脸色便沉了下去。
等人走后,孔逢恩轻声说:“爸爸,对不起。”
孔慎也气他不够机灵,让他躲开孔如琢,他躲去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躲到了书房里面。
谁不知道,孔如琢脾气不好,发起疯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孔慎语气有些生硬道:“下次,不要惹你姐姐。”
原来他即使退让成这样,在父亲眼里,仍旧是他先招惹?
孔逢恩一直明白,整个家里,父亲最偏心的,其实就是孔如琢。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从来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所以他就必须卑躬屈膝,隐忍到底。
可到底,孔逢恩只是垂下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了。可是爸爸,你真的要搬出去住吗?”
孔慎皱眉,看了孔逢恩一眼,孔逢恩脸上立刻适时地露出不安拘束的表情。
孔慎这才道:“若只是潋潋闹一闹,倒也不必真的搬出去。只是……”
只是蒲又崇发了话,他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孔氏如今,不说是仰蒲家鼻息,却也在许多地方,都得借用蒲家一臂之力。
而蒲家现在掌权的,正是蒲又崇。
“搬出去也好,免得潋潋知道你住在这里,心里不舒服。”孔慎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便替孔如琢找起理由,“也是我考虑不周,这里毕竟是她住惯了的家。”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是卖女求荣罢了。
孔逢恩在心里冷笑一声。
面上却仍是一片纯然的孺慕之情:“爸爸您为了公司,实在是殚精竭虑,太过辛苦。”
孔慎淡淡一笑:“也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孩子。等我们这些长辈不在了,这个家有你,才能替她撑腰,免得她受婆家欺负。只盼着潋潋也能读懂我的一片心意,也能同你和睦相处。”
一片父慈子孝间,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重响。
孔慎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去,就看楼下,孔如琢正拖着高尔夫球杆,走向厅中。
身后,淌着满地的雕像碎片——
那雕像是十年前,孔如琢亲手雕刻的,作为孔慎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整个雕塑高一米,孔如琢雕了近半年,手上不知划过多少伤口。
可如今,却被她毫不留念地打碎了。
孔慎脸色铁青地站在栏杆旁看着她,她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对着孔慎明艳一笑。
而后举杆挥臂,重重打在厅中挂着的相框上。
玻璃四溅,划过她的羊脂白玉似的手臂,留下一道绯色血痕。
她却浑然不觉,将高尔夫球杆丢在一旁,笑盈盈向着孔慎说:“爸爸,今晚和您见面很开心,我和又崇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身旁的蒲又崇,正俯下身去,从满地的碎屑中,将那张飘落在地的全家福照片拾了起来。
照片中,孔慎同慕审秋坐在前面,身后孔似穹同孔如琢并肩而立,一家四口,温情脉脉,人人脸上含笑,是最幸福不过的一个瞬间。
可惜,有人不知珍惜,偏要将这幸福毁去。
蒲又崇哂笑一声,随手将照片上孔慎的那一角撕掉。
只剩下三人的照片,看起来顺眼不少。
孔如琢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多谢你替我捡起来。”
蒲又崇问:“剩下的怎么处理?”
孔如琢看了一眼楼上的孔慎。
孔慎闻言,也难免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忽然喊说:“张妈。”
张妈闻声,立刻过来:“大小姐,怎么了?”
“替我拿个垃圾桶来。”
张妈虽然不解,却还是从厨房将厨余垃圾桶端了过来。
孔如琢不接照片,示意蒲又崇抬起手来,而后对着他掌心那半片照片轻轻一吹。
照片轻飘飘地掉进了垃圾桶中,和一片残羹冷炙,混在了一起。
孔如琢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好了,都处理干净了。”
不处理干净,她今晚都睡不着觉。
门打开又合拢,兰苑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楼上的孔逢恩头压得极低,根本不敢抬眼去看身边孔慎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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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蒲又崇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孔如琢一眼。
孔如琢问:“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蒲又崇淡淡道,“只是发现,原来你对我,还是有所收敛。”
原来她的气人功力,远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出不少。
孔如琢哼了一声:“超常发挥而已。要不是看到那个私生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哥哥的位置上,我也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爸爸有私生子这件事?”孔如琢漫不经心说,“我哥出事之后,他就迫不及待把人带回来了。”
所以该伤的心,那时就已经伤得透了。
如今再看,只觉得滑稽。
蒲又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夜色浓稠似墨,他的眉眼冷峻锋利,却在这一刻彻底温柔软化,望向她时,似是深海,晦涩难明。
可她偏偏莫名觉得,他正在替她伤心。
孔如琢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么眼神?蒲又崇,你不会在心疼我吧?”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孔如琢伸过手去,遮住他的眼睛,“我不喜欢别人可怜我。你也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的手指柔软纤细,笼在眸上时,是一片温软如玉的触感。
蒲又崇眼睫轻轻颤抖,长而浓的眼睫擦过她的掌心。
孔如琢觉得痒,刚想收回手来,他却已经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本该冰冷,却在这一刻炽热至极。
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在肌肤上留下灼烧一般的触觉。
孔如琢遮住他半张面孔,看到他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薄情寡恩的薄唇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似是嘲弄地淡淡一笑。
“看都不能看你一眼,孔如琢,你可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孔如琢哼了一声:“又没让你伺候。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手猛地收紧,却又在她感觉到痛前收力,反手将她的腕子向下拉到唇边,露出那双狭长昳丽的眼睛。
“用完我就扔到一边?孔如琢,你倒很会过河拆桥。”
孔如琢不敢和他对视,转开视线:“你第一次知道我是个坏女人吗?”
“不是第一次。”他微微一笑,微垂着头,却又抬起眸子,自下而上地望向了她,“所以这次,要给你点惩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