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梨香裹着浴巾蜷缩在被子里:“嗯。”
“梨香,不要侧睡。”
本以为上原梨香又会闹小性子——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见上原梨香闹小性子。他都已经做好柔声哄人的准备,上原梨香却只是沉默两秒,翻身在床上躺平。
她说:“我饿了。”
“我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食堂就已经关门了,不过我有事先去便利店买面包和饼干。”
诸伏景光从床头柜里提出一大袋可供饱腹的零食:“有松肉面包、夹心饼干、红豆牛角包……梨香要吃哪个?”
“你买太多了。”
诸伏景光无奈笑笑:“因为不知道梨香的口味。没关系,不用担心浪费。这些面包保质期有3天,我可以吃。”
“原本想让他做个三明治送过来,但他不太方便抽身。”
诸伏景光没有说“他”的名字,但上原梨香知道诸伏景光在说谁。她从袋子里挑出一袋面包:“他怎么了。”
诸伏景光沉默,他先是站起身拉上窗帘,确认房间外无人后,才重新坐到床边——虽然住的是双人间,但另一张病床暂时处于空置状态。
诸伏景光滚动喉结:“梨香,组织里有个叫博卡斯特的男人,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上原梨香皱眉:“博卡斯特?”
“嗯,是一个在组织里待了很多年的元老。我没见过博卡斯特,但他和博卡斯特有过接触。”
上原梨香又往嘴里塞了口面包:“先不说博卡斯特的事。光,这次绑架案疑点重重,劫匪都捉拿归案了吗?”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上原梨香诧异:“居然让他们跑了?”
“不,”诸伏景光沉下脸来,“他们死了。”
“什么!?”
“押送劫匪的车子突然爆胎,车子侧翻起火,其中一个劫匪当场死亡,另外两名在逃窜的过程中被狙.击枪击毙。”
“狙.击枪?”
诸伏景光点头:“这次绑架大概率是组织的手笔,那三个家伙应该是组织里没有代号的新人。对组织而言,没有代号的成员全都是消耗品。”
“任务失败则会被当作败犬直接放弃或抹杀,抑或者送去乌丸集团做人.体.实验。很明显,他们被组织派来的狙击手抹.杀了,为的是斩断信息链。”
“那清水先生呢?”
“他找了间酒店暂时住下,明天会来警视厅做口供。”
“有人向清水先生的家人朋友勒索赎金吗?”
诸伏景光摇头:“不清楚,起码我们没接到任何和清水先生有关的报案,不排除对方被歹徒威胁后不敢报警的可能性。”
上原梨香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失去胃口,胃里胀得难受。她把剩下的面包递给诸伏景光:“应该没人会接到报案,这次绑架案的疑点多到比成熟向日葵里的瓜子还密集。”
上原梨香靠着枕头坐了会,缓缓出声:“光……”
她脸色泛白,呼唤面前男人时,声线被雨打湿般夹杂着委屈的调调,一改往日锋芒。
诸伏景光一愣:“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听上原梨香用柔软的声音说话,而且唤的还是他的名字。
上原梨香抿唇:“我想吐……”
·
超负荷工作的身体是不断堆高的积木,骤然病倒,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烧热,但各种形状的积木哗啦啦散落一地。
上原梨香一会饿,一会吐,反复烧热,折腾了诸伏景光和医护人员整整一宿。
翌日一早,请了假的机动队双恶犬外加一只哈士奇提着精心挑选的水果到医院探望人时,上原梨香正蜷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不愿意见人。
诸伏景光坐在床沿小声轻哄,但他头一遭面对这种情况,眼底翻涌着无措和惊慌。
萩原研二把苹果放在柜子上:“这是怎么了?”
诸伏景光抿唇,小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梨香突然缩进被子里不出来。”
萩原研二继续问:“怎么哄都不出来,也不说话?”
诸伏景光点头。
“……”萩原研二挑眉,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光,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只是担忧地看向蜷缩在被团里的女人。
萩原研二笑笑:“放心好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你,一脸憔悴,昨晚一宿没睡吧。”
萩原研二兀自拐去卫生间洗手,从袋子里翻出把折叠刀,坐在床沿开始削苹果:“放心放心,梨香没事。”
诸伏景光抿唇,犹豫片刻站起身向萩原研二他们告别——他同样被超连续几天的超负荷工作折腾得够呛。
送走诸伏景光,萩原研二也把苹果削好。他翻出个干净的空纸杯,把去皮的苹果小块小块切进被子里。
萩原研二抽空睨了眼围在床边同样试图把人哄出来的松田阵平和俊彦:“你们两去门口等我。”
“哈?”
松田阵平皱眉露出个不解的表情,他挑高单边眉峰,无声质问萩原研二理由。
“嘛……”萩原研二皱眉露出个为难的表情,“很难解释,但相信我就对了。”
松田阵平心下疑惑,甚至是有点不爽,但他还是乖乖带着上原俊彦离开病房。
房门合拢时发出轻响,洒满阳光的双人间再归寂静。萩原研二没有急着哄人,他先削完苹果,洗过手才再次坐到床边。
“梨香,出来喽。”
他放软声音,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他们都出去了,没有人会看到你哭。”
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交往四年,这期间她也因身体超负荷运转被疾病打趴下,精神和肉.体上的疲惫被病痛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割肉。
上原梨香受不了这种折磨,她倒宁愿痛苦来得轰轰烈烈些。
甲状腺激素分泌过多会导致亢奋;肾上腺素能让人有一种打了鸡血的兴奋感;抑郁症患者的五羟色胺分泌明显低于正常人;胰岛素分泌过多也会出现情绪低落的现象。
三重折磨下,再坚强的人也很难不低落——疾病和疲劳会影响身体内分泌和大脑化学物质的分泌。
上原梨香过去曾因为这个原因哭过,但她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
意识到眼泪即将滑落的瞬间,她不管不顾地拉高被子蜷缩进去。
被严丝合缝裹成球的被褥掀起一条缝,蜷缩在里面的女人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外面,随即掀开被子坐起身。
她眉头微蹙,清澈的眸子蓄满泪,白皙的脸蛋也因为呼吸不畅被憋红。
萩原研二熟练地抽出纸巾为上原梨香擦掉眼泪:“我抱你去洗漱间?洗过脸就看不出来你哭过了。”
“好。”
带人洗过脸,萩原研二用牙签把削好的果肉喂进上原梨香嘴里。他歪头眨眼,嘴角勾起个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我们吃完苹果再把小阵平他们叫进来。”
上原梨香咽下喂到嘴边的苹果:“因为能和我多单独待一会?”
萩原研二再次眨眼,朝上原梨香丢出个wink:“谁让他要破坏我的复合大业。来,啊~”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难得配合地发出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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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顺道安利下我专栏里的另一本书《快来和我谈恋爱》,永久免费,第二人称梦女短篇,适合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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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警视厅终于良心发现地给上原梨香放了三天假,但其中两天都被用在了医院病床上。
两位机动队队长原本打算请假照顾上原梨香,但绑架案发生当天接警的二十多起爆.炸物的报告还没写,这东西又不能带离警视厅慢慢写。
被多到堆成山的报告掩埋的两位队长只能恶狠狠瞪着诸伏景光,目送他提着美味便当去给上原梨香送饭。
时针指向下班时间,萩原研二埋头疾笔越写越烦躁,干脆丢下文件:“又错过探望时间了,完全被光那家伙钻了空子。”
松田阵平也停下来活动发酸的手指,他蹙着眉,脸上阴雨密布:“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学会做饭。”
松田阵平以前都是出去吃或者自己在厨房随便糊弄一通,味道过得去就行。但为了满足上原梨香挑剔的味蕾,也为了能在竞争中抢占一席之地,他破天荒地买了本菜谱回来,偷偷摸摸躲在卧室里背诵。
再当着上原梨香的面装作自己很擅长或者很有天赋的样子,把牢记于心的烹饪教程付诸实践。
松田阵平抬手胡乱揉了把乌发:“可恶,这下努力全都白费了。”
萩原研二长叹一声:“光的话,完全是降维打击。”
“而且你注意到了吗,”松田阵平闷声道,“他们两已经互相喊对方名字了。”
萩原研二点头:“不过还有一件更令我在意的事。”
松田阵平立刻意会:“事件发生的时间太巧,像是有人特意用爆.炸物支开我们,以便绑架梨香。”
“看样子我们得找个机会和小降谷他们谈一谈。”
说完这句话,萩原研二把未写完的报告全部塞进抽屉里锁上,站起身准备下班。
松田阵平见状也顺势站起身:“你知道灰原爱吃什么吗。”这几天都是灰原负责做饭,他打算买点礼物回去。
“不知道,”萩原研二坦白道,“不过我今晚大概率不回去。”
松田阵平一愣:“这个点医院已经停止探望了,你打算去哪?”
“当然是杯户市的上原家。原本打算下周末再去探望妈妈的,但小诸伏威胁性太大,我必须多去刷刷脸。”
“……?”
半个小时后,前来开门的上原夫人看着门口手提礼物、齐声向她问好的两个男人,和被他们一起带过来的个头只到大腿的灰原哀,陷入呆滞。
灰原哀有些拘谨,只低声朝上原夫人说了句“您好”,便缩在萩原研二身侧不再言语。
“……”
上原夫人盯着瑟缩在萩原研二身侧的小姑娘,精致的脸,大脑彻底开摆。眼前炸裂的一幕落在她眼里,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总结——研二带着孩子上门了?我家梨香背着我悄悄生了个孩子!?
大脑彻底宕机的上原夫人同手同脚地把三人迎进屋,烧水沏茶,端坐在沙发上几次欲言又止。
上原夫人有好多问题想问。这孩子几岁了,喜欢吃什么,在哪里读书。但她把只涂了润唇膏的嘴唇抿了又抿,愣是没能挤出一句话。
上原夫人想,这孩子在外面流落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她不能表现得太唐突。要先多展现出外婆的慈爱,软化小姑娘的心,再慢慢问有关她的细节。
思至此,上原夫人盯着灰原哀的脸,越看越慈爱:“小哀,我中午刚去果园摘了草莓,我去给你洗。”
灰原哀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我帮您一起洗吧。”
“好乖好乖,我家小哀真棒。”
闻言,灰原哀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但也没多想。这是她第一次拜访上原警官的家,不能表现得失礼。
但灰原哀越是沉默,上原夫人的思维便越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红润润的草莓飘在水面上,哗啦啦的水响掩盖住客厅里的交流声。松田阵平踩在椅子上检查制热不稳定的空调,萩原研二则扶着椅子,仰头和松田说话。
上原夫人不时瞄灰原哀两眼,冷静后依旧混沌的意识察觉到其他小细节——灰原哀和梨香长得不是特别像。
也许是像爸爸多一些。
但她小巧的鼻头和浅棕发色更像西方人,难道是混血?
上原夫人转头悄悄打量了眼身后帮忙修家具的两人,思绪乱作一团。她想起曾被上原梨香提及、但从未见过面的混血前任安室透。
难道灰原哀的父亲是安室透?
上原夫人兀自乱想,内心天人交战,甚至没注意到源源不断从水管里涌出的清水即将漫出洗漱池。
她没问灰原哀年龄,但外表判断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那就是上原梨香还在和萩原研二交往的日子。
上原夫人叹息一声,痛心疾首。
梨香这孩子一定是出轨了,在和研二交往的途中跟安室透在一起,甚至还生了个孩子。
“小心。”
灰原哀的声音打断上原夫人的思路,她及时关闭水龙头,把快被上原夫人揉成汁的草莓从水池里捞出来:“我来吧。”
上原夫人看着灰原哀熟练的动作,心疼不已,如有实质的目光近乎要在她脸上灼出一个洞。
上原夫人心想,原来梨香会和研二分手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过去四十多年看过的八点档电视剧狗血剧情开始在脑子里轮播,只不过主角被切换成了上原梨香、萩原研二和素未蒙面的安室透。
思来想去,上原夫人决定还是要好好和萩原研二好好聊一聊。
她抿唇几次欲言又止,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半天想不出要怎么开场。
“妈,怎么了吗?”已经用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喊上原夫人好几年的萩原研二注意到她脸上的愁色,主动询问,“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上原夫人咬紧下唇,手指紧紧揪住羊毛披肩:“研二,我想问你——”
刚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一阵推门声硬生生阶段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上原俊彦提着购物袋从外面跑进来,他瞥了眼沙发,兴匆匆凑上来:“研二姐夫,阵平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上原夫人愣住。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只有一个女儿。
萩原研二也愣住,眼睁睁看着上原夫人脸上的微笑裂成好几片,捡都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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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动队王牌带着灰原哀登门拜访不过一个小时,远在米花医院的上原梨香就接到上原夫人打来的电话。
手机里上原夫人的声音宛若要哭出来:“梨香我知道不该这个时候打给你,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惊吓。”
上原梨香已经退烧,按理来说今天挂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但诸伏景光放心不下,如论如何都要她再在医院观察一天。
“妈,”上原梨香睨了眼坐在一边为她削苹果的男人,冲电话那头小声道,“发生什么了吗?”
“梨香,”上原夫人用力吸了下鼻子,委屈道,“我差点以为你背着我悄悄生了个孩子。”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