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亦星把许高轩拉到一边，指了下慕瓷：“兄弟，我很少拜托人，但现在是我姐进产房，麻烦照顾下。”
许高轩和樊亦星关系不错，他望了眼床上的人，眸底的复杂一掠而过。
停顿几秒，他没看樊亦星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作为医生，会对每个产妇负责。”
作为同行，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就懂了。
樊亦星笑了笑：“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许高轩也笑了下，转身走进产房，唇角的弧度倏然落了下去。
秦衍低头俯在慕瓷耳边说了很多，也很乱，具体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上句不搭下句。
但慕瓷听懂了，他在哄，却又慌，声线极力克制着但还是听得出有些颤抖。
最后还是樊亦星把他拉开，护士才能把慕瓷推进产房。
望着产房打开又关上的门，秦衍四肢僵硬，意识有那么几秒是空白的，神情茫然。
樊亦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姐夫，没这么快，我刚才看了所有检查报告，没问题的。”
秦衍像没听到一样，没动也没说话。
樊亦星叹口气，把秦衍拉过去坐下。
秦柒柒站在一旁，看到小叔这样，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可是她小叔诶。
矜贵沉稳，无所不能，稳得飞机在他面前崩落，老母猪在他面前上树都不会眨下眼睛的小叔。
这会儿，却失魂落魄。
还有点可怜。
她想起爷爷奶奶的嘱咐，赶忙到一边通知家人。
秦衍坐在产房外的休息椅上，好像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像被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弓着背，一言不发。
深黑的长睫垂下，一双深眸浸着难过和无助。
手肘撑在膝盖上，肩头的衬衣仍是湿的，小姑娘趴在肩头哭泣好像还是前一分钟的事。
眼睛哭红了。
头发乱了。
冷汗没停过。
她哭着说再也不生孩子了。
秦衍蓦地握紧了手，指甲陷进掌心，呼吸有片刻是停止的。
疼，太疼了。
疼到无法呼吸。
秦柒柒不敢上前安慰，樊亦星也不知说些什么，他在医院见过太多意外，在母子平安之前，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分钟，又像一个小时。
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匆匆忙忙。
进产房了再通知家里人是慕瓷的意思，左右是熬，她不想一大家子陪着她熬。
“情况怎么样了？”
戴晚芬急急忙忙赶来，平时精致的仪态不在，声音透着紧张。
虽然现在医学发达，但意外永远不知道何时发生。
生孩子就是女人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这话一点没错。
秦衍听到声音抬头，无形的结界突然打破，他沉了沉眉，正要回话，护士从产房里快步出来。
“慕瓷的家属，过来一下。”
第95章 等她唱完就出来了
戴晚芬感觉一阵风刮过，眼前一道黑影掠了过去。
护士把同意书递给秦衍：“胎儿心跳异常，要马上进行剖腹产手术，快签字。”
秦衍脑里一直绷着的弦拉得几乎断掉，捏着同意书的指节发白：
“情况不是一直很好，为什么要转剖腹产？”
护士一两句解释不清，好在樊亦星在，他是专业的，一听便懂了。
“姐夫，胎心异常不能拖，胎儿腹中缺氧很危险，所以要马上转剖腹产。”
秦衍侧脸线条绷得很紧，樊亦星知道他担心，补充道：“很多产妇都是顺转剖，给姐动手术的医生很专业，你可以相信他。”
确实不能耽误，秦衍沉默几秒，提笔签字。
护士拿了手术同意书要进去，被秦衍突然拉住：“她怎么样了？”
护士见过很多家属担心紧张的样子，但也没有哪一个像眼前的男人这般，周身气势凌厉，语气却卑微到尘埃里。
护士点头：“产妇情况不错，暂时不用担心。”
秦衍松开她，往后退去，直到背靠着墙才稳住身形。
情况不错。
他闭了闭眼，沉沉吐出口气。
_
大家都等在走廊，虽然护士说是说情况不错，但人一分钟没出来，就没法放心。
气氛有些压抑，个个神情凝重，或坐或站。
秦柒柒揉了揉站麻的腿，觑眼秦衍。
他依然维持着靠墙的姿势，一个小时没挪动半分。
腿不麻的吗？
正想着，产室的门打开，“哇”的一声嘹亮哭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恭喜，健康男宝宝，六斤六两。”
众人欣喜不已，呼啦一下围上去，戴晚芬从护士手里小心接过小宝宝。
小宝宝感受到被围绕的安全感，马上不哭了，闭着眼睛哼哼。
“男孩，我就说慕瓷的肚子像是个男孩。”戴晚芬笑弯了眼睛。
慕修岭看一眼，淡淡“啊”一声：“男孩啊，行吧。”
有点勉强。
秦渊荷同款淡然表情：“男孩，挺好。”
蔡秋双看他一眼，知道他那点心思。
她怀秦衍的时候，秦渊荷就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结果看到是男孩，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
“你高兴点，孩子能感觉到。”蔡秋双嗔怪他。
秦渊荷挤出一个不大走心的笑：“宝宝乖啊，我是爷爷。”
慕修岭也是同款不走心笑容：“宝宝乖啊，我是外公。”
这边沉浸在宝宝出生的喜悦中，秦衍却看都没看一眼，拉住护士：“孩子妈妈呢？”
护士：“产妇还在手术，待会儿就出来了。”
闻言，秦衍长长呼出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稍稍落地。
待会儿就出来了。
走廊吵吵嚷嚷，戴晚芬招呼秦衍：“小秦，你不来看孩子吗？要抱到房间去了。”
秦衍远远望了眼，没走近，语气淡然：“看见了，你们带他去吧。”
戴晚芬：“……”
确定这么远，还隔着这么多人能看见？
大部队跟着孩子去了房间，留秦衍、樊亦星和秦柒柒继续在产房外面等。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秦衍抬眼，眉间拢起褶皱：“怎么还没出来？”
樊亦星也奇怪，一般抱孩子出来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妈妈就会出来了。
难道手术出了问题？
“再等等吧。”樊亦星不敢把心里的猜想说出来。
秦柒柒默默拿出手机，问度娘。
这他妈不查还好，一查人更慌了。
各种案例跑出来，吓死个人。
“樊亦星，”秦柒柒小碎步挪过去，压低声音问：“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会不会是大出血？”
秦衍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秦柒柒吓得手机差点滑出去。
小叔什么耳朵，这都能听见？
樊亦星没吭声。
他不说话，秦衍心更沉，大步走到他面前：“樊亦星，你跟我说老实话，这么久还不出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他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过往病例在脑中盘旋，樊亦星艰难动了动唇，正要说话，产室的门又开了。
三人齐齐望去，想象中的床却没有推出来，出来的是许高轩和两名护士。
秦衍面色倏冷，大步走过去。
樊亦星也脸色不大好，为什么许主任出来了，慕瓷却没出来？
樊亦星急急问：“许主任，我姐呢？”
秦衍下颌骨的线条绷得很紧，他盯着许高轩，那眼神，仿佛许高轩说一句不好，他马上就能掏出刀来噶了他。
秦柒柒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想溅一身血。
许高轩被秦衍盯得头皮发毛，赶紧说：“她还在里面，你们可以去房间等，待会儿护士会把她送到房间。”
秦衍眼眸泛冷：“为什么这么久？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许高轩想了想，表情一言难尽：“她还在里面唱歌，等她唱完吧。”
“……？？？”
三人同款懵逼，唱歌？
唱什么歌？！
许高轩解释：“全麻的药效还没过，她唱挺久了，感觉一时半会儿还唱不完。”
樊亦星知道全麻后很多人不清醒，脱口问道：“我姐在唱什么歌？”
许高轩回忆了下，学着慕瓷的声调唱：“小呀嘛小二郎～”
樊亦星脑子一抽，跟着就接：“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秦柒柒：“……”
秦衍：“………………”
第96章 在霸总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又过了半个小时，慕瓷出来了。
她躺在床上，眼神没有聚焦，脸色比进产房前好了不少，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肚子已经平了下去。
“小瓷？”
秦衍俯下身唤她，声音很轻，怕吓到她。
听到声音，慕瓷缓缓转眸，散涣的眸光落在秦衍脸上。
停顿三秒，开口了，声音有些虚却透着兴奋：“要唱歌吗？”
秦衍：“……”
一旁的护士噗嗤乐出声：“还没唱累啊？”
她看向秦衍：“你老婆太可爱了，一直在唱歌，自己唱还不行，还要我们跟着她一起唱，不唱还生气。”
护士参与过这么多台手术，从来没哪一次像今天这么欢乐。
见秦衍不说话，慕瓷果然生气了，秀眉蹙起：“不跟我唱歌的人都是坏人，我不跟坏人玩，不理你了。”
秦衍再次：“…………”
“她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他抬头问。
好端端一个老婆送进去，怎么出来变傻了？
护士：“麻药药效每个人不一样，一般半个小时吧。”
“……”
樊亦星默默拿出手机：“财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拍下慕瓷现在的样子，没个百把万别想赎回去。
秦柒柒也拿手机，感叹：“挡不住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这边，秦衍也没法拦，因为慕瓷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他，蝶翼般的睫毛扑闪，眼眸微闪，语气是诚恳但更多的是威胁：
“你确定不跟我唱吗？不唱的话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哦。”
护士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就顺着她吧，手术室的人每个都配合她唱了歌，不唱她情绪很大。”
秦衍头大，垂眸触上慕瓷满怀希冀的眼神，心尖蓦地一软。
“好，跟你唱。”
“那我唱一句，你接下一句。”
慕瓷眼眸弯起，肉眼可见地开心了，清了清嗓子开头：“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秦衍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硬着头皮接，低磁的嗓音含着一抹无法释怀的羞耻：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卧槽！”
“卧槽！”
樊亦星和秦柒柒同时爆粗，人麻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听到秦衍唱《小兔子乖乖》！！
活久见啊活久见。
在霸总界，这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啊！
_
半个小时后。
秦衍在唱了《小兔子乖乖》《卖报歌》以及《黑猫警长》后，羞耻心已经逐渐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有，那也是生无可恋。
慕瓷眨眨眼：“秦衍。”
秦衍沉沉呼出口气：“接下来唱什么？”
“什么唱什么？”慕瓷眨眨眼。
“……”秦衍看她。
她散涣的眸瞳清明，定定回看他，眼带疑问。
清醒了。
终于清醒了。
秦衍闭了闭眼，如释重负。
慕瓷不明白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也没精神深究，扫了眼房间：“宝宝呢？”
“怕打扰你休息，在隔壁房间，其他人也在隔壁。”
其实家人都来过，但秦衍唱歌这事太过惊人，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手里的视频就不值钱了。
本着对金钱的执念，樊亦星和秦柒柒只让他们远远望一眼，把人都拦了回去。
慕瓷放下心来，手背上埋着粗硬的留置针，点滴慢慢从透明软管落下来，麻药的药效散了，小腹隐隐作痛。
她“嘶”了声。
秦衍马上紧张起来：“还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
慕瓷稍一动，刀口的位置也痛起来。
樊亦星看过来：“姐，缩宫素是有点疼，你忍忍，之前那么疼都忍过来，这种程度于你而言，毛毛雨啦。”
确实，比起分娩前的阵痛，伤口的痛根本不值一提。
但慕瓷仍是不悦蹙起眉。
生孩子前痛，生完了为什么还痛？
有完没完！
见她精神还行，但心情不美丽，秦柒柒挪过来，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
神秘兮兮道：“宝贝，绝密视频要不要看？保证物超所值。”
“什么视频，”慕瓷看她：“还要花钱才能看？”
财运来了。
见状，樊亦星也赶紧凑过来：“姐，我也有，保证精彩。”
秦柒柒瞪他：“你这人怎么还抢生意啊！”
樊亦星：“我角度比你好，比你清晰，谁买东西不货比三家。”
慕瓷越听越迷糊：“到底是什么？我也没说买啊。”
“给你听个头，保证你会买。”
秦柒柒抢占先机，把手机举到慕瓷上方，点开视频，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你确定不跟我唱吗？不唱的话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哦。”
慕瓷瞪大眼，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视频上的人是她。
神情懵懂，语气幼稚。
还有，眼神里那股愚蠢的清澈感是怎么回事？
秦柒柒得意挑眉：“你麻药没过那阵稀里糊涂说了很多话，好可爱，这只是个头，还有……诶诶，这是我的手机！”
横空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还好秦柒柒反应快，及时把手机收回来护在胸前。
秦衍淡漠掀眸，冷冷吐出两个字：“删了。”
秦柒柒下意识就要删除，又猛地反应过来，不能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