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湘这也才注意到她眼眶红红,看似哭过。
不等她多想,章玉妍又感叹出声:“我可真羡慕孟姐姐,皇上那么喜欢你,还封了你做美人。不像我,刚刚才匆匆见了皇上一面。”
孟娴湘摸了摸垂在肩头的长发,琢磨着章玉妍这句话的意思。
再一想她那发红的眼眶,不会是……刚刚在皇上面前哭过吧?
“总会有机会的,我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孟娴湘悄悄打量她一眼,见她吃糕点吃的正欢,啃咬的动作像个小孩儿,吃完一块还要再拿一块,嘴角都沾着渣。
来了半天,也没说几句关键的话,就这几块糕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走的时候,竟还真的讨要了一盒子糕点带了回去。
看着她高高兴兴的离开,孟娴湘越来越觉得捉摸不透,她实在不懂这章玉妍这一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可别真是要拿她给的糕点来做文章!
将章玉妍送走后,素兰回来禀报她说,小栓子已经将玲珑的尸体拉出去了,犯了这种罪的宫女通常也不会被好好安葬,送出宫丢去乱葬岗就罢了。
孟娴娴点过头后,让素兰去准备午膳,她想早些吃了再睡一觉。
这边素兰前脚刚走,冬霜后脚就急急跑了进来。
“主子,章贵人在外面跟穆贵人吵起来了。”
“章贵人?”
“是,听说章贵人还被骂哭了,东西也被摔了,听说是主子您给她的糕点盒子。”
“我知道了,现下她人呢?”
“章贵人吗,她哭着跑了。”
还哭着跑了,孟娴湘皱眉,只觉这不应该。章玉妍挺伶牙俐齿的,怎么可能会被穆静烟给骂哭,这分明不对。
她到底想做什么,打的什么主意?
可章玉妍被骂哭既然没有来找她,那她眼下便也不必去心烦这个,等她出手自然就知道了。
……
吃过午膳,她睡过一觉,可怎么都睡不踏实。
最后索性坐起来,在床上坐了一个下午,心里想着事时,时辰便也过的快。
晚膳前,赵君珩来了。
到了门前,却进不来。
“还望皇上恕罪,主子午睡还未醒来,先前吩咐了说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可奴婢瞧主子的脸色实在很差,想找个太医过来瞧瞧也被主子拒绝了。”
赵君珩听过,立马转了身:“于忠海,去叫徐太医。”
“嗻,奴才这就去。”
赵君珩站到门前,犹豫要不要推门。
半晌后,还是回了头走下石阶出了院子。
素兰推门进去,撩起珠帘时脸色有些焦急道:“主子,皇上走了。”
“不急。”孟娴湘穿着素衣坐在床上,不紧不慢的回:“他会回来的,小声些。我的脸色怎么样,白吗?”
素兰扭头看了一眼,立即明白了孟娴湘的意思。
暗暗勾唇,语气却越发忧愁。
“主子,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午膳本就没吃多少,奴婢让人给你送些吃食过来吧。”
“我不想吃,我不饿。”孟娴湘的声音则是消沉。
“不吃可不行啊,方才皇上来过了,还给主子请了太医,主子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我这样的人还谈什么保重身子,左右没有人真心将我放在心上。”
“你这样说,那朕算什么?”
第47章 你总是让朕心疼
赵君珩的声音,在珠帘外响起。
两人皆被装作吓一跳的样子,孟娴湘当即便要下床被赵君珩挥手拦下。
“免礼,你下去吧。”他让素兰出去,要和孟娴湘单独相处。
素兰颔首,慢慢退出去。
半晌,不见赵君珩言语。
他就那么站在床前,平静的打量着她,他不开口,孟娴湘也不敢说话。
“朕就知道。”终于见他挪步,在床前坐下,“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睡得着,定是躲着不想见朕。怎么,在生朕的气,气朕这两天没有来看你?”
“嫔妾没有!”她面色发白,嘴唇也是白的,柔弱的让人心疼。
“那便是气朕今日没有帮你说话。”
“不是!今日这种情况,皇上要是帮我说话才是昏君呢。”说完,立马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昏君两个字可不能随意乱说的,于是急忙又要起来下床去跪。
只是赵君珩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他拉住孟娴湘,让她坐回去又问:“你说说,朕若帮你说话如何就成昏君了?”
她抿着嘴,明显不敢言。
赵君珩发笑,缓解她的接着道:“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朕不怪你。”
她莹亮的双眸这才透出安心,圆溜溜的转着,甚是可爱。
她酝酿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道:“这两日皇上没来看我,我虽也一直待在宫里却也听说了边疆的战事,尤其早晨多次听皇后娘娘强调,说如今能够出征边疆的就只有庄美人的父亲。虽说替皇上、替百姓出征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可到底庄美人也是他亲生女儿,活生生一条命,庄大将军不可能不在意。”
“尤其,知道庄美人是被人害死的,他作为父亲更是要讨公道的。”
“若庄美人真有个好歹,庄大将军满心悲痛如何能全身心的投入战事中。若边疆被破,那边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那时……便是祭出十个庄美人,一百个我也无法挽回的。”
“如此危急严肃之时,皇上怎么能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时就不管不顾的站在我这边,何况我前几日还与庄美人发生了些冲突,甚至不小心伤到了她,皇上便更不可以一味的偏向我,若传出去,庄大将军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怎么想?”
“流言从来不会从事实依据出发,只会越传越疯魔,我不愿让皇上被世人唾骂为专宠妖妃的昏君,自然,我也不愿背负祸国殃民的骂名。”
说着,孟娴湘跪在床上朝他磕下头去。
“所幸,今日之事终究是水落石出免去了一场纷争,否则该怎么收场啊,恐怕真得生生冤死嫔妾才能向大将军交代。更庆幸的是,庄美人没事了,庄大将军和皇上终于可以安心了。”
她的声音细细的,娇娇柔柔的,可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振奋人心的战鼓,声声敲在赵君珩的心里,激荡着他灵魂。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磕头在他面前的人,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头顶的发,却又顿住。
他眼底的怜惜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浓烈,从前只怜她的脆弱,眼下却不一样了。他只当她个是娇娇弱弱,爱哭,什么也不懂的深闺小女子,却从未想过她竟能有这般通透的心思和大局观念。
“来,起来。”他双手搀她起来。
“湘湘,你真叫朕惊喜,便是许多男儿都不一定有你这般豁达通透的胸怀的。”
孟娴湘眼眸舒润,却扬起嘴角。
“湘湘知道皇上心里其实是相信我的,再说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帮我说话的,皇上的一句“别怕,有朕在”便已然胜过千言万语,湘湘是能感受的到的。”
赵君珩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只觉对她的喜爱好像更多了。
“湘湘,你总是这样让朕感到心疼。”
他轻轻摸她的脸颊,看向她受伤未愈的耳垂,却也明显比两天前好了许多。
只听他叹着气,收回手。
“朕原本还想追究你为什么不把你被人胁迫的遭遇告诉朕,但现下又觉得不重要了。你看,起码这件事能让你成长,你都不再哭了,不然你这会儿一定要哭成个泪人。”
方才她眼睛都湿了,可到底还忍住没有哭出来。
“原来皇上一直嫌弃嫔妾爱哭。”她装作不高兴,别过眼。
赵君珩笑着抓起她的手,躺在他手掌里的手小小的一只,他用指腹轻轻的抚着她的手心,嘴里道:“你哭的样子,朕喜欢。你笑的样子,朕也喜欢。眼下你娇嗔的样子,朕更喜欢。”
“我才没有!”
她抽回手,嘴上说是没有,实际做出来的分明全是娇嗔模样。
随即听赵君珩愉悦地笑了两声,可见他说的没错,他果然是喜欢的。
“不过,今日的事的确教会了我许多。从前我以为只要我听话,总有一天孟夫人会喜欢我的,即便是她对我的威胁我也只以为她是吓唬我,直到今日之事的发生……”
“原来听话,退让只会让人家更加变本加厉。”
“现在明白也不晚。”赵君珩又将她的手给抓了过来,拍了拍手背再道:“朕还担心你会想不开,可竟然你不是想不开,而是想开了,而且想的明明白白,那朕便也就放心了。”
“是啊,我早应该想开的。”
说着,她扬眉一笑。
“而且,这世上也不全是坏人,譬如皇上,譬如宜嫔娘娘。皇上,早晨您也看到了,宜嫔她真的很好,她一直在帮我说话,还有上次在凤栖宫也是,那次也是宜嫔娘娘帮我解围的。”
说到宜嫔,赵君珩稍有些不自然。
但他掩饰的很好,立马又跟着她扬唇一笑道:“宜嫔的确温良,没有心机,也是个热烈的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从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说起来,朕也好些日子没去看过她了。”
他有片刻的出神,回过头后又拍了拍她的手,“看你没事朕放心了,一会得去一趟太后那儿,同太后一起吃个晚膳。过后,再去一趟宜嫔那里。”
“你今日且先好好歇着,早上哭了那么久,精气神都没了,脸也白了。朕请了徐太医,他会过来给你请个脉,开些安神的汤药,你夜里安心睡一觉。”
“朕,明天再过来看你。”
“好,那湘湘就恭送皇上了。”
第48章 侍寝后的旨意
“对了。”
赵君珩起身后,似突然想到什么。
“那个章贵人,平日里是不是也与你来往颇为密切?”
孟娴湘眼皮一颤,他怎么突然说起章玉妍?
“章贵人她,很可爱,像一个邻家妹妹。”她忍下疑惑,平静地回答。
赵君珩跟着点头,看似不在意地又道:“朕今早从你这儿离开的时候,路上遇见了她,她哭的不成样子说是担心你,朕瞧她是有几分赤诚。”
什么赤诚,不如直说是对她有兴趣好了!
她不露痕迹,堆起笑意回说:“她后来来我这儿同我说过了,还在我这儿吃了好多糕点,我给她装了一些回去,她很高兴呢。”
“朕还听说,她与南殿的穆贵人起争执被欺负了。那穆贵人平日里就如此蛮横?她有没有欺负你,她要是敢,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多谢皇上,我与穆贵人还算相安无事。”
“那便好。”他沉沉吐息,仿佛将一身的疲惫都卸下来了,“烦忧了几日总算安定了片刻,明日庄将军便要发兵出征了,只盼他能凯旋归来。”
“不说了,朕得去太后那儿了。”
他站在床前,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压着她柔嫩的下唇来回抚过。
“你好好歇着,朕明日过来。”
“不用起来,别送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摇晃的珠帘外,孟娴湘才慢慢褪去温柔的脸色,口中轻轻呢喃念着章玉妍的名字,良久没缓过神儿来。
珠帘触碰的声音再次响起,是素兰进来了。
“主子,徐太医在外面候着了,这会儿要叫他进来吗?”
孟娴湘没回话,只是抬头一直看着她,半点表情也没有,素兰有点被吓到,忙快步走近了些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是皇上说了什么吗?”
孟娴湘摇头,面上渐渐爬上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接着,一字一字慢慢道:“章玉妍要得宠了。”
“这…主子为什么要这么说?是皇上明确表明了态度吗?”
“没有,皇上只是提了一下,不过……”孟娴湘从床上下来,起身走到铜镜前又坐下,“不过她承宠这事大抵是错不了了,不是今日明日,下一次也该是她了。”
“罢了,我原也没想过要得皇上专宠,不是章玉妍也终究会是别人。”
她抓起桌上的梳子,随意梳了两下。
“帮我拿件衣服吧,可以请太医进来了。”
……
夜里,孟娴湘让人将寝殿内的贵妃椅搬入了院子里。
那日的暴雨过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了。
素兰搬了张小圆凳坐在她身侧,一下一下的摇着团扇为孟娴湘送凉风,孟娴湘侧躺着闭着眼睛假寐。
“主子!”冬霜从院外跑进来。
“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吵着主子休息。”素兰拿团扇点她一下,小声的斥。
“素兰姑姑我错了,就是听了个消息想马上告诉主子。”
孟娴湘睁了眼,手撑着脑袋坐起来一些,问:“皇上的消息?”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冬霜小跑着过来,蹲在贵妃椅旁,双手扒在椅背上,眼睛睁的大大,“奴婢方才去了御膳房跟他们说主子明早要吃银耳羹,回来的时候听说皇上从宜嫔娘娘离开,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了好大的脾气?”
“是啊,听说回沐心殿的时候还摔折子了。后来,翻了牌子……”
说到翻牌子的时候,冬霜谨慎压低了声音,两只眼睛谨慎的看着孟娴湘的脸色,怕她听了心里不舒服。而孟娴湘紧接着再次料事如神般的话,更让她惊叹。
“翻了章贵人的牌子?”孟娴湘问。
冬霜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在和一个能掐会算的神仙说话。
“主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就是章贵人,算着时间这会儿可能已经沐浴净身被送去皇上那儿了。”
孟娴湘松了撑着的手,平躺下去没再接话。
虽然她没表现出失落,但冬霜还是忍不住安慰她道:“主子您别伤心,章贵人即便承宠也跟您是不一样的。按规矩,被送去沐心殿的妃嫔在侍寝后还是要被送回去的,并不能留下过夜。可主子您当时可是被撤了牌子的,即便是这样皇上都不顾,亲自来了主子这儿,两次留在咱们宫里过夜。”
“主子,您千万别吃心,皇上待您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否则也不会直接从贵人晋封您为美人。”
“而且,听说是太后发话不让皇上来咱们这儿的。”
孟娴湘转眸看她,又淡淡收回目光,淡然道了一声:“我知道。”
“庄美人中了毒身子未愈,虽然不是我下的毒,可终究与我宫里有关,皇上若在关头留宿在我这儿,那便是在打庄美人和庄大将军的脸。”
只瞧冬霜张大嘴,一脸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