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一排是后妃的席位,对面一排是皇亲国戚的。
孟娴湘身侧,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章玉妍和齐玥,齐玥外面是章玉妍,穆静烟坐在最外侧。
说起章玉妍,自孟娴湘搬到昭弦宫后,她就许久没见章玉妍了,每日在凤栖宫请安时碰见也从无任何交谈。或者说,是章玉妍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见她笑过,而且她总是刻意避着人群,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似很怕别人碰到她,身上也时常散发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
浓重的香粉味,像是故意用来掩盖另一种味道的。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于忠海的高呼声响起,众人起身行至桌前并跪在赵君珩等人过来的方向,此起彼伏的“参见”之音环绕着整座金莲台。
“平身,都入座吧,今夜是太后寿宴,来的也都是皇室中人,既是自己人就都不必拘礼了。”
赵君珩扫过下跪垂首的众人,目光总似在寻找谁一般。
众人又道“多谢皇上”后,缓缓起了身。
赵君珩继续往里走,眼神更多是落在妃嫔席位这边的,他装作只是不经意的打量,但经过孟娴湘身边时,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孟娴湘站在席位边上,并不敢抬头却也能够注意到一束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她知道,那是赵君珩。
约好了到宴席时再见,如此,便也算是见到了。
待赵君珩及太后她们入座后,下面众人才敢坐回到位置上,刚落在,莲池对面便有巨响声响起,烟花礼炮的声音,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响,席面上有年纪小的世子郡主们,见了烟花高兴的直拍手,一时间热闹非凡。
太后见了亦是弯着嘴角,这么多人为她祝寿,她当然开心。
可笑着笑着,她带笑的嘴角又忽而落下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天上的烟花,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除了孟娴湘。只有孟娴湘一人与他们所有人都望着反方向,望着太后的脸,她察觉出了太后的落寞与伤感。
今儿的日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的的确确是真的差。
素兰告诉她,太后当年唯一的一个孩子,那个早逝的公主,就是死在她生辰当日的。
所以今日,既是太后的寿辰,也是她孩子的祭日。
孟娴湘还听素兰说,太后那个公主没了后伤心欲绝亏了身子,同如今的宜嫔一样无法再生育,并且自孩子没了后,太后也再没有举办过生辰礼。
直至赵君珩三年前登基,才重新开始给太后办寿辰。
几十年过去了,大家或许都认为太后早都已经放下当年的事了,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懂,那种丧亲之痛是一生都无法缓解的。就像孟娴湘丧母之痛,即便是重生一回也难以释怀。
何况像太后这样特殊的日子,每每旁人多恭贺她一句,她的心都会多痛一分。
平日也就算了,生辰与亲生孩儿祭日为同一日的痛……
望着望着,孟娴湘不禁忘了回神。
她也突然想打了自己早逝的母亲,因此鼻子发酸,心口作痛。
蓦然,太后看了过来,一瞬不瞬同样盯着她,目光凌厉盯的孟娴湘被惊醒似的回了神。
但太后的眼神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便转而看向了她边上隔了一个庄芊芊的,廖羽柠。
孟娴湘也回了眸,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廖羽柠假孕这个事情,太后到底知情不知情?
她总觉得,太后不会拿孩子这种事情来扯谎,毕竟她自己也是受过这方面的苦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黄太医身为太后的御用太医,是否是背叛了太后?
第83章 也不怕伤胎气
烟花声熄下后,众人回头。
赵君珩发了话让宫女开始上菜,酒水是早就备着的,亦提前验过毒,就见赵君珩挥了挥手,于忠海便在他面前的杯子里倒上酒,随即又见他举杯对着太后,恭贺她寿辰之喜。
太后笑着道谢,随即又是是皇后同样端了酒杯过去。
而后,底下各位王爷也纷纷开始贺寿。
孟娴湘默默收回眼睛,看着自己桌上摆着的酒壶与空杯,原本除了必要的敬酒场面外,她是没打算饮酒的,可听着那边络绎不绝的祝词,她跳着眼皮觉着无趣,蠢蠢欲动竟也想尝一尝这酒的滋味,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从未沾过酒。
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去倒了一杯。
但她也怕醉,只先轻轻抿了一口。
对从未喝过酒的人来说,刚入口时是有些刺激的,激的眉头直皱,面容亦是有几分扭曲,可咂吧着嘴感受了一会儿后,却又尝出了一丝甜意,再闻了闻,还带着一股果香。
她抬头问素兰这是什么酒,素兰俯身轻轻回说这是用桂花和几种酸甜果酿一同成的,宫宴上基本喝的都是这种不易醉人的酒。
听她说话间,孟娴湘已经又尝了好几口。
“主子,您从未喝过酒的话还是少喝一些好,比起烈酒是不太容易醉人,但它到底还是酒,喝多了终究也还是会醉的,要是醉了,明儿起来会很难受。”
“我知道,我有数的。”
孟娴湘把着酒壶,刚倒满一杯放下,不经意间转眸却正好对上了赵君珩看过来的眼神。他的手里亦端着酒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见她也看了过来,赵君珩冲她晃了晃杯子。
她懂了他的意思,他在提醒她不要贪杯,但她装作不懂又提了杯子,满满灌了下去,看的赵君珩直皱眉,心道等宴席结束,晚些时候再教训她不听话。
酒菜上齐,众人一边吃一边献上寿礼。
从对面那席开始,各位王爷世子,公主郡主们献上去的贺礼每一件都叫足够叫孟娴湘开眼的,她这要还是还在益州那个地方,哪里能见到这么多新奇又名贵的玩意儿。
过程中,太后脸上始终挂着笑,可能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真的在开心吧。
宴席过半,才到了妃嫔席位这边。
穆静烟及章玉妍两人送上去的寿礼都是规规矩矩的,不算出众也不算出挑,直至齐玥献了一幅前朝画师亲笔绝画,这才终于从太后脸上看到了些许惊艳。
旁人送的无非都是些玉器金物之类的,虽然也名贵但却觉得缺少了些诚意。
“这幅画,哀家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消息,你是从何得到的?”
齐玥独身站在殿中,面对众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怯场,言辞不卑不亢道:“回太后,这是嫔妾进宫前偶然在山里农户家见到的。嫔妾贪玩,去年在山里……掏蛇窝被毒蛇咬了,便就近在一户农家休养,便是这份机缘使得嫔妾发现了这幅画。”
“太后娘娘找了十几年,定是从古玩铺或者喜爱收藏诗画的名家手里找,寻常人也想不到它竟然会遗落在山中的农户家里。”
“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么说你去年就已经发现这幅画了。”
“是的太后,嫔妾早就想将画献给您的,可想着太后看重此画,那嫔妾也定要在一个隆重的场合将画献上来才不辜负这画的价值与意义。”
“你有心了,哀家的确很喜欢。”
太后脸上的笑意看着更浓了些,这或许也算是她今夜首次真心的笑容。
齐玥此画成功博得太后的欢心,有太后喜欢,那齐玥往后在宫里便也算有了份依靠和庇护,这是好事,她这份礼送的很妙。
而席位上的廖昭仪,即使隔了一个庄芊芊,孟娴湘也听到了她嘴里不屑的嗤声。
意味着,她也要上场了。
“太后,嫔妾也准备了一份寿礼,还望太后不要厚此薄彼只喜欢人家的,不喜欢嫔妾的。”
听见她这话,身旁的齐玥忍不住小声嘟哝起来。
“烦人玩意儿,什么厚此薄彼,寿礼送的是心意,偏就她连这也要压人一头,压吧压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得意。怀了胎还喝酒,也不怕伤了胎气,这么嚣张,看你几时完……”
听着,孟娴湘险些笑出来。
若是盼着廖羽柠要完的话,那齐玥今晚应该是能如愿的,廖羽柠今晚,必完!
面前,只见廖羽柠向后一挥手,便立即有人抬上来一件用红布盖着的东西,很大很重,盖在上面的布条非常的厚,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哀家只盼着你肚子里的龙嗣平安降生,这便是给哀家最好的礼了,你快回去坐下吧。”
“不要紧的,嫔妾哪里就这么娇弱连站也不能了,献给太后的贺礼,嫔妾要亲自揭开。”
太后呵呵直笑,她是真心宠爱自己这个侄女的。
“那行,你揭开看看,哀家倒是要瞧瞧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太后,您看好了。”
话落,廖羽柠便对身边盖着红布的寿礼伸了手。
这期间,孟娴湘一直在观察赵君珩的脸色,他气定神闲甚至目光含笑,那意味深长期待的模样,让她感到讶异,难不成廖羽柠送的什么礼,他早就知道?
紧接着,只见红布翻飞而起。
盖在红布下的,是一张双人宽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比廖羽柠的脑袋都大了数十圈的样子。
如此大的夜明珠,亮的刺人眼睛。
在场的人无不伸手去挡的,几十盏灯笼加起来都没有它亮,难怪要用那么厚的布条盖着。
如此大的夜明珠,何值万金,可谓是世间罕见。
廖羽柠自己也被刺的的真不开眼,忙挥手叫人把红布再盖回去。
刺目的光消失后,众人这才感到舒服,才做出咋舌的表情,交头接耳私语着。见众人的反应,廖羽柠得意的扬起下巴,觉得自己是今夜最出众的人,便是全场的寿礼加在一块儿,也不及她一人的耀眼。
她觉得极有面子,眼神高傲的瞥过齐玥。
没等齐玥做出反应,上面赵君珩先开了口,“如此罕见之物,怕是这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件了。”
是夸赞的话,却用着极寒的语气。
第84章 廖羽柠被吓哭
廖羽柠沉浸在得意中,并未意识到赵君珩语气不对。
“是呀皇上,这的确是世间仅有的一件了。选秀之初,不是刚好有东海赢泗国的使臣来我朝与皇上商议贸易之事吗,当时嫔妾父亲为了尽东道主之谊宴请了使臣,使臣感念父亲的款待便赠了这颗夜明珠。”
她兴冲冲的,咧着嘴角等待赵君珩夸她。
但赵君珩非但没如她所愿,反而冷声一笑,似生了气,握住桌上的酒杯重重一磕,洒出许多酒水来,声音吓得廖羽柠脸色僵住。
为什么?
她的脸上,落满这疑惑的三个字。
不自觉转眸看向太后,这才终于发现太后的脸色一样不好,发着青,拧着眉,似失望又似气愤。
转头再看众人,皆是面色严肃不敢多言。
她愈发疑惑,却也终于慌了神。
“太后,皇上,几个月前收到这夜明珠的时候,嫔妾就想着要献给太后做寿礼的,几个月来,嫔妾一直想着这件事,希望献上它能让太后开心。”
太后沉了沉气,态度尤为冷漠道:“你这礼太贵重,哀家收不起。”
“到底还是廖侯府面子更大。”赵君珩顺势接了话,顿时让太后的面色越发难看,然廖羽柠却依旧一头雾水。
“皇……”
“朕为了两国友好互通,免了赢泗国每年数百万两的海关税,也开放了百姓贸易通道,允许赢泗国的百姓来南邕国做生意。朕这条互赢互利的政策,却不如廖侯爷的一顿饭,竟也没见使臣对朕表示过什么,许是使臣心中认为,廖侯爷更有威信,更得人心吧。”
听着像是玩笑的语气,却叫廖羽柠白了脸。
她噗通跪下,这才终于明白其中厉害。
“不、不是的皇上……”
“还是说,使臣与你父亲私下还有其他比两国贸易更好的交易,不然怎么诱的使臣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没有,没有,没有的皇上!”
廖羽柠说话都磕巴了,求救的看向太后,太后却是别了眼表示她也无能为力,这个事情要如何解释才能说得通?
这么大的礼都送出去了,外邦使臣将区区侯府看的比皇宫,比皇帝都要重,这个事情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太后实是痛心疾首,气的重重喘气。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的经营,难道就要断送在廖羽柠手里吗?
这一颗夜明珠不是贺喜的寿礼,分明就是要逼死她,逼死侯府的一张催命符。她想不明白,她哥哥怎么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不,不对。
她哥哥做不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廖羽柠这张狂的东西擅自做主做下的事。
这样想着,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被急哭的廖羽柠,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廖羽柠性子跋扈张扬,起初她也是有几分担心的,可她总想着自己在宫里能时时管束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错,毕竟廖府这一辈里能够入宫的孩子,只有廖羽柠一人,可到头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太后,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我父亲他没有……”
“你起来吧。”赵君珩变了脸色,突然一笑,“朕同你开玩笑的,那礼是使臣私人送你父亲的,他愿意送,与朕有何关系,朕又管不着旁人的私事。眼下既是送给太后的,那太后便收下吧,省的昭仪要误会朕看上了这夜明珠,要夺人所好了。”
太后回头看他,深知他这是给她面子,毕竟这是她的寿宴,若现下就发作闹起来未免太难看了,即便要追究,等寿宴结束也都还来得及。
她更明白,赵君珩虽将事情压下不提,即便以后也都不再提,可廖侯府怕也从此失了帝心了,就是天下人也都会怀疑侯府与外邦有勾结,光是唾沫也能将侯府给淹死。
她挥手,烦闷的让人把夜明珠抬了下去。
“皇帝都发话了,你还跪着作甚,还不快快起来回座位上去。”
“…是。”廖羽柠早已哭花了脸,颤抖着身子起来,回了座。
见此形势,大多数人都是觉得痛快的,齐玥都已经偷偷笑了好几回了。
孟娴湘定定的坐着,听着廖羽柠抽抽搭搭的啜泣声,同样觉得畅快,可她又觉得廖羽柠还是哭早了,今晚的事儿还没结束,且还早着呢。
前头,赵君珩发话让人继续吃喝,气氛这才渐渐又活跃起来。
献寿礼继续进行,终于到了庄芊芊出场。
她走出席位,每一步都走的英姿飒爽,站到最中央后对着主位行礼,而后挥手让人送上一尊玉佛,祈祷太后长寿安康。
太后笑着叫人收下,只是经过方才一事后,笑意是在勉强至极。
送完礼,说完恭贺的话,庄芊芊并未退下。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嫔妾还准备了一场表演想为大家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