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孟娴湘也是这么想的。
“你一向通透,当日殿选时你说的那番话,我至今还记得。章贵人,曾经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信过你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罢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搁在桌上的食盒,刻意又道:“那马蹄糕,我请徐太医来验过,他说没有问题,孕妇是可以吃的,你可以放心”
也就是告诉章玉妍,不用在马蹄糕上费心机来陷害她。
章玉妍也跟着望了过去,不知是想到什么就瞧她倏地收了笑容,还染上些许悲意。
“东西留下了,人也看过了,也算作足样子了,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孟娴湘转了身,刚准备要走,又听章玉妍忽然开口。
“我后悔了的。”
“我是后悔了的孟姐姐,从你搬到昭弦宫后我就一直在后悔,你也要相信我曾经是真的,真心想要与你交好亲近的,孟姐姐你不用原谅我,我知道我一直对不起你。”
她字字哽咽,却听得孟娴湘身心不适。
余光往后一瞥,还看见章玉妍哭的满眼是泪,更觉恶心。
回了头,什么也没说只加快了脚步。
直至殿门落锁的声音响起,章玉妍这才慢慢收起悲意,神情逐渐哀怨。
“为什么,为什么?”
“主子,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
“没用了!别说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即便生下来,再就算是个皇子也无法改变我的命运,孩子落地便是我的死期!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天就是不肯眷顾我,你知道当我得知自己有孕那一刻,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以为我母亲有救了,我弟弟有救了。”
“可偏偏……为什么,为什么廖羽柠的事情会这么快败露,她的事一败露我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为什么。这个孩子有什么用,只不过让我多了几个月苟延残喘的时间而已。”
“我不认,我不认,我不认……”
“主子。”
“我不认命,我不认命!”
……
回了昭弦宫没多久,小栓子就带回了处置廖羽柠的结果。
“是赐死?”孟娴湘猜测问。
小栓子摇头,却又点头,越发惹人好奇。
“回主子,是廖侯爷亲自献上的毒药,阴月红。此毒药服下后不会让人迅速死亡,但却能让人每天痛不欲生,一个月后生生被痛死。”
孟娴湘眨了眨眼睛,显得诧异。
“廖侯爷,廖羽柠她父亲?”
“是的主子,就是廖昭仪的亲生父亲。”
得到肯定的回答,孟娴湘又开始觉得有意思,再问道:“还有呢?廖侯爷既有这般觉悟,应该不单只做了这一件事吧?”
小栓子撇嘴,旁人听了只觉得廖侯府心肠够狠,谁知道她家主子竟是夸人有觉悟。
“回主子,廖侯爷还上交了五十万两的黄金,几乎全部家当都掏出来了,说是用做军饷。还说余美人的事情的死,他绝不知道,也愧对余老尚书,余美人死了一个月都没有个结果,尚书大人也悲痛了一个月,所以献上阴月红让廖昭仪受上一个月的折磨,这才算的上是给老尚书一个交代。”
孟娴湘“呵”的一声笑出来,笑容妖冶使人心颤。
“他这是尽力转移视线呢,外邦使臣送了他那么大的夜明珠,这事儿要是深究起来……那夜明珠该是廖羽柠偷得吧,他定也极为怨恨廖羽柠在宫宴上捅出此事。说到底都是弃车保帅之举罢了,亲生女儿又如何,不能带来价值与利益,那便是废物。”
这一点,孟娴湘深有体会。
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的,譬如孟岳。
即便是孟清欢与孟清漪,也不过都是他上位的工具吧?
“廖侯府要怎么善后就与我无关了,不过这阴月红听着倒是刺激,生生疼上一个月,那得有多疼啊?她万一撑不住,自尽了怎么办?”
孟娴湘眸中笑意不止,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一看她疼的满地打滚的样子。
她端起茶杯,缓缓吐气,心里某处郁结的地方舒服了好多。
晚间,孟娴湘坐在院子里乘凉。
去外头办事的小宫女回来后,一直窃窃私语,说些“被吓坏了”的话。
冬霜听不下去,将她们揪到跟前来。
“主子,我们不敢说是怕吓到您,刚才从内务府那边过来,远远经过冷宫附近就听见了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像是…像是哑了嗓子的恶鬼,天又那么黑,真是太可怕了。”
“听说从午后开始就一直在叫了,叫到现在都没停过。”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什么太可怕了?”突然插入了赵君珩低沉的声音。
几人一惊,忙回身跪了下去请安。
孟娴湘亦是从贵妃椅上起来,正要行礼却被赵君珩制止,他走到她跟前,眼眸明亮的望着她,见她领口松松,多看了一眼。
“朕记得昭弦宫西偏殿的二层楼台上,有一个露天的葡萄藤架子,从前的太妃住这的时候,夏日里时常摆一张睡榻在架子下面躺着纳凉,就是不知那葡萄藤架子如今还在不在。”
“奴才这便去瞧瞧,叫人搬张睡榻上去。”
小栓子立马接话,并即刻去带人去办,素兰也带了人一同去洒扫,擦洗葡萄藤架。
收拾完,两人便上去了。
上面吹着阵阵微风,果然比地下舒服,只是葡萄藤有些旧了瞧着不太好看。
“朕明日让人重新做个架子,编些花草在上面,应该会更赏心悦目一些。”
赵君珩已然躺上了睡榻,枕着高枕撑着脑袋。
“过来,躺朕怀里。”
赵君珩冲站在面前的孟娴湘伸手,一拉便将她拽上榻,紧抱她于怀中。
“湘湘,可还记得朕昨夜与你说过的,今日朕会来找你讨你欠我的?”
“朕养的那蛇,今日入夜后便格外躁动。”
第97章 朕要征服你
微风习习,星星点点。
月亮亦好似因为赵君珩的话而害了羞,躲在云层后面,偶尔才露出半个身来,可一看见赵君珩手上动作却又再次羞臊的扯过云纱,将自己遮盖起来。
孟娴湘那儿,赵君珩回回都是爱不释手的。
“皇上,这是在外头……”
“外头如何?”
赵君珩不在乎,只继续手上用力。
“湘湘,只有到你这儿朕心里才觉得安宁。今日之事你或许也全都知道了吧,由此你便可以想象朕的心情,朕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
若单单只听他说话,谁也不会想到他在如此一本正经的言辞下,行的究竟是哪般不知羞的浪荡之事。
“皇…皇上是来我这儿发泄怒火的?”
“自然不是怒火。”他单手往下,上下同行,她险些叫出声来,忙捂住自己的嘴。
“朕怎么舍得对你生怒,朕会将怒火化作其他的火,只烧在你身上的火,朕知你明白朕的心思。湘湘,朕从未这样迫切的想让一个女人为朕生孩子,朕想要你真正属于朕。”
孟娴湘听着这话,倒是觉得有趣。
男人都是如此想的吗?
一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那便就算作是完全属于他了?
不,她不敢苟同。
起码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属于过赵君珩,即便将来有孕生了孩子,她或许也永远无法从他的身上找到那份归属感。男人习惯了主宰一切,得到了的就是属于他的,可对女人来说更在意的,是心里的归属感,心里有了归属才会真正感觉到幸福。
如今赵君珩虽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却感觉不到幸福。
不过或许像她这样的人,谈论幸福归属这件事,原本就是可笑的。
“皇上,咱们…去屋里。”
“屋里热,朕就喜欢在这里。”他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翻入里侧,他又紧随着压身而上,“湘湘,为什么朕总觉得与你隔了层什么?”
孟娴湘心里一惊,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当作安抚。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也不明白那种感觉,只是很多时候,你明明就在朕的身边,可朕却觉得你其实离朕很遥远,像缺了些什么,朕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许是朕多心了,或许的确是缺个孩子。”
“皇……”
赵君珩沉下脑袋,吻住她。
意乱之际,赵君珩喘息附在她耳边说:“可是湘湘,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叫朕着迷,朕很久都没有如此想要征服一个人了,朕一定要征服你。”
他的这一句渐渐让她从情迷中清醒过来,他说他很久没有如此想要征服一个人了,这说明……说明他从前有过。
当然,她不是嫉妒,只是好奇那个曾经让他极度想要征服的人是不是现下在宫里的哪一位?
可赵君珩似乎察觉到她的分心,不满的对她行了“恶惩”。
……
再激烈的战况,也终有究停歇的时候。
云层后的月亮彻底躲了起来,再也不见它出来,繁星也慢慢消失,微风变急,整个天色黑的吓人,似要下雨。
赵君珩抱了孟娴湘下去,她依旧累得双眼惺忪,困意连连。
回了寝殿不久,雨点就飘了下来。
屋内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烛影摇曳,混着打在窗上的雨声,看着听着,叫人格外静心。
孟娴湘睡得很沉,但赵君珩直至后半夜都没有睡意。
前朝及后宫,还有边疆战事令他烦忧不止。
他虽想着这些,却并不困恼,他喜欢待在孟娴湘这儿,他喜欢孟娴湘从来不会多问,不会说让他不开心的事,不似皇后、贤妃又或是宜嫔她们,回回去她们那儿,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操不完的心,一点点小事都要反复论个不休。
孟娴湘很乖,他很喜欢。
*
后半夜的雨,一直下到清晨都没有停下。
赵君珩在雨中乘坐龙辇离开的时候,孟娴湘还未睡醒,雨水冲走燥热之气,雨天的凉意的确是最适合窝在床上休息。
“主子,该起了,雨下的大不好走路,咱们得早些去凤栖宫。”
素兰来叫她,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梳洗完,用过早膳,雨势依旧很大,打了伞出门没多时,鞋子与裙脚便全都湿的透透的。
皇后身子不太舒服,今日请安没多留人就让人回去了。
雨下的太大,御花园一带到处都是水坑,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不小心就踩入深泥弄的脏兮兮的,看着脚上污泥,孟娴湘又气又无奈。
“主子,咱们绕一圈从那边桥上过吧。”
素兰指着御花园中心的木桥,底下是一条小河,瞧着那边的地势的确是要好一些,于是便撑伞过去,无非就是多走几步。
避着水坑到了木桥边,刚要抬脚。
“素兰,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素兰转头四下去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孟娴湘摇头,认为自己是听错了,可上了桥后,方才听到的声音却越发明显起来,这下连素兰也听见了。
“主子,好像有人在哭。”
是啊,孟娴湘听见的也是个女人的哭声,只是哭声被雨声淹没听的不是特别清晰。
直至,一声凄惨叫“娘”的声音响起。
两人双双望向左侧,声音便是从那边传来的,于是回头走下木桥,沿着拐弯的小道下去,在一颗巨石背后发现了个女子,穿的宫女装。
她正跪在河边,面朝着流水哭的一颤一颤的,没有打伞,身子都被雨水淋透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素兰高声问。
小宫女吓一跳,迅速回身磕头。
“奴婢…奴婢见过孟婕妤,不知婕妤到此,惊扰了婕妤,奴婢罪该万死。”
孟娴湘没介意她的惊扰,只让她把头抬起来。
宫女小心翼翼抬了头,模样瞧着有些面熟,孟娴湘仔细一想后问:“你是宋昭容宫里的?”
宋昭容,便是皇后身边那个丫鬟上位的,与宜嫔同住安合宫,只不过宜嫔是一宫主位,而宋昭容住在西偏殿内。
“是,奴婢是安合宫宋昭容身边的二等宫女,奴婢叫月季。”
二等宫女不同一等宫女可以贴身伺候主子出行,但偶尔也会在路上碰到,多见几面也就眼熟了。
第98章 今儿这雨下的真好
孟娴湘与宋昭容无甚交往,也无意多管她宫里的人。
就是这样的天气,听见有人躲在这儿哭难免会好奇,而且安合宫的方向并不途经此处,按理说这宫女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素兰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替孟娴湘问了。
月季支支吾吾,一开始还不愿意说。
她既不想说,孟娴湘自然也不想深究,左右不是她身边的人,她管不了那么多。
转身正要走,月季这才着急开口:“求婕妤千万不要告诉我们家主子关于奴婢在这里的事情,奴婢给婕妤磕头了。”
月季磕的实诚,额头一下一下的砸在地上的黄泥水里。
孟娴湘往后站了站,那黄泥水都溅她裙子上了,可她也从月季的话中听的出来,月季与宋昭容之间的主仆关系并不好,她好像非常害怕宋昭容。
“别磕了,本宫没有与人说闲话的兴趣,你尽管放心便可。”
“多谢孟婕妤,多谢孟婕妤。”月季道着谢却并未停下磕头的动作,反而磕的越来越重。
素兰看不下去,厉声制止:“你快起来吧,头磕破了问起来你怎么说,说我们婕妤逼你下跪的吗?”
“不是。”月季这才抬头,连连摆手,“不会的,奴婢不敢。”
虽是夏日,可雨水到底是冷的,淋久了难免身上发凉。
看月季浑身发抖,孟娴湘侧目看了素兰,素兰立时领会到孟娴湘的意思,撑伞走到月季跟前将她拉起来并让她站在自己的伞下,替她遮雨。
月季惶恐,忙要后退,嘴里说着使不得。
“什么使得使不得,你我都是做奴婢的,我也不忍看你这样,再说我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既遇上了便不会冷眼相待,不闻不问。”
“是。”月季瞥了孟娴湘一眼,而后红着眼低下头。
“满宫的人都知道孟婕妤宽和待人,都说能在昭弦宫,在孟婕妤手下当差是最幸运的事,奴婢亦是非常羡慕的。”
闻言,孟娴湘与素兰再次对视。
片刻,便又听素兰问道:“你这么说容易叫人误会,难不成宋昭容待人不善吗?宋昭容平日里瞧着是很没有架子的,理应是个很宽和的人才是。”
月季低着头,不敢回话了。
眼见如此,素兰换了个方式再次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