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好,你等着,朕去给你倒水。”赵君珩立即起身,同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孟娴湘是身子不痛快。
见他转身,孟娴湘何尝不是同样松了口气。
从赵君珩摸她额头时,她就察觉到他的紧张了,怕他把太医叫来揭穿她又喝酒的事,她这才来了这么一出要喝水的戏码。
赵君珩端了一整壶茶回来,倒了一杯后单手扶起她,让她靠在她的怀里,他喂的仔细,没让一滴茶水渗出去。
“还要吗?”
赵君珩问她还要不要喝水,她不敢摇头,她渴的难受甚至脸都憋红了,若只喝这么一杯,难免可疑。
“还要不要喝水?”
他又问,她只能点头。
于是他扶着她靠在床头,又再次倒了杯茶回来。
第三杯后,她再也喝不下,又做出头晕的模样,摇着头拒绝并往下躺,赵君珩替她拉着被子,等她躺下再将被子给她盖好。
然后,他去吹熄了烛火。
上了床,他抱着她往里躺,她不舒服的哼唧着背过身去,他不敢搅她睡觉,只静静从背后抱着她。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也极度催眠,本就酒意上头的孟娴湘很快就意识不清了。
正要睡着,被两声饥饿的咕噜声吵醒。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并未当回事,准备继续入睡。
然片刻后,她倏然睁了眼皮。
不对,不是她的肚子在叫,而是赵君珩。
说起来,他今夜也还没用晚膳。
但,与她何干。
不是她让他不要吃的,他有许多机会去用膳,是他自己不要。
她闭了眼,让自己别去在意,只是身后的赵君珩越抱越紧,勒的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心中憋闷又不能发作,他以为抱紧了她,就能让肚子不饿吗?
“湘湘。”
她吓一跳,忙闭上眼睛,以为他发现了他没睡着。
“湘湘……”
他呢喃般喊了好几声,贴着她的耳侧,说话时吹出来的气息吹的她耳根子痒痒的,像有人拿了根羽毛挠着,直痒到她心里去。
他呢喃声渐弱,慢慢睡了过去。
偏此时,孟娴湘忽然没了睡意,只觉作孽,凭什么他能睡着?
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地响。
她终究也没撑过太久,混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她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大雨一直下,下到了第二日清晨。
赵君珩醒时,意外见孟娴湘已经醒了,且坐在床上缩在最角落里,抱着膝默默流泪。流泪是装的,但醒来不是,并不是刻意要在他睡醒之前醒来演这一出,而是宿醉头疼,疼醒她的。
“湘湘!”
见着她哭,赵君珩完全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他起身凑近她,捧起她的脸,“不舒服吗,朕宣太医过来。”
“不是。”孟娴湘拉住她,哭出声来。
赵君珩心疼她,用手背擦她脸上的泪,又问:“那你哭什么,你告诉朕怎么了?”
她抿着唇,随着豆大的泪水坠落,缓缓伸手指向他的左胳膊。
他意识过来,原来她是想起了昨晚咬他的事。
“湘湘,这个事我们不提了,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做了一场梦,那只是一场梦。”
“不是。”她埋下头,埋进膝盖里并用双手抱着。
“是咬了的,我记得,血腥味我也记得。损害皇上龙体是大罪,要掉脑袋还要连累家人。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该喝酒,我为什么要喝酒?”
为什么要喝酒?
赵君珩拧眉,还不是因为他混蛋骗她伤了她的心。
所以,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他没伤她的心,她没喝醉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要怨也该怨他自己。
“湘湘,你听朕说。”
他扶起她,面色认真同她道:“不让你再提是朕的旨意,你记了,朕也是为你好,同样朕也答应你将这事就此揭过,这个事不怨你,都是朕的错,朕不许你放在心上,知道吗?”
此事传出去的确麻烦,前朝后宫都要责难的。
她懵懵的,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一般。
“没事。”赵君珩安慰般一笑,揉着她的头发,“你还没酒醒呢,还醉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关系,你只要记下朕跟你说的就行。”
“等朕下了朝再过来,朕同你一起画张新的藤架图纸,朕来之前你好好想一想要做一张什么样藤架,到时画完朕拿去叫内务府赶工,这几天就让他们做出来。”
孟娴湘还是惶惶不安,却已然不再哭。
“你再睡会,时辰还早,朕叫人去凤栖宫递话,说你身子不适今日先不去请安。”
“不要,不行。”
“无碍的,皇后她会理解。”他神色定定,料想皇后也不敢不理解。
她还是摇头,软糯糯地回:“不要。”
软软的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朦胧,听的赵君珩心上一软,叹气松了口:“好,随你心情,都随你。朕知你心意,你怕旁人说三道四不好听,即便朕强将你留在昭弦宫内,你心里也是不安,不如便去。”
这会儿,她终于心安点了头。
赵君珩冲她笑,又抱了抱她,半晌才松开。
“好了,朕得去上朝了,下了朝朕便过来,你等着朕。”
说完他便下了床,冲外头喊着于忠海的名字。
只是外头低头捧着朝服进来的人却不是于忠海,而是于忠海的徒弟,小安子。赵君珩没多细想,立即又见素兰跟着进来,接过朝服一同伺候着他穿上。
待人出去,孟娴湘这才收起娇弱神情。
她伸手,面无表情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泪痕,眸色晦暗辨不清喜悲。
关关难,但总算关关都过了。
目前的结果,她很满意。
不时,送了赵君珩出去的素兰回来,快步走近并急道:“主子,庄昭仪昨夜雨中出门摔了一跤,险些小产,听说向皇后抱病不去请安了,好像一夜没睡呢,都下不来床。”
“雨中出门?为何?”
“为…主子。”
第139章 他能失约,我便不能?
因为下雨,所以有龙辇来接赵君珩。
离了昭弦宫,龙辇队伍便一路往上朝的金明殿而去,早膳也都是习惯下了朝再吃,但今日他却觉得难抵饥饿,还是昨晚没用晚膳的缘故。
“小安子。”
“奴才在。”
“派人去告诉御膳房早些把御膳做好,朕今日会提早下朝。”
“是,奴才知道了。”
小安子撑着伞站在龙辇下方,应过之后便要转身,却不知道怎么忽然一个踉跄,随即更是整个人都栽到了地上去,溅起一大片水花。
赵君珩挥手,示意龙辇停下。
他居高临下看着小安子,内心似有什么察觉,只因小安子是于忠海的徒弟,平日里行事也极为稳重,不会这般失神闹笑话,方才从昭弦宫出来时他就察觉到了,小安子今日似格外的心神不宁。
“你师傅呢?昨日淋了雨病了?”
小安子爬起来后便跪了下去,雨伞被摔翻了,这会儿没了遮挡,背上几乎湿透。
“回皇上,师…师傅是病了。”
“病了便病了,开些药吃下歇两天便好,可你这般结巴是作甚,难道他不止是病了,还有别的事。”
听他这么问,只瞧小安子身子颤了下。
而后越发支吾,显然不敢说。
“抬起头来。”赵君珩没了耐心。
小安子只得仰头,然双眼却是通红,不打自招一般,摆明了告诉别人的确发生了些什么事。
“如实说来,要逼朕对你动刑?”
“皇上!”小安子又磕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师傅不许奴才在皇上面前多言,但奴才实在担心师傅的身子,求皇上看在师傅侍奉您多年的份上,叫太医去给师傅瞧瞧吧,师傅在雨里跪了一夜回来咳了好多血。”
听了他的话,赵君珩不得不严肃起来。
他坐直了些,仔细看也是能看出他眼里有担忧的,于忠海到底是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从早到晚的跟着伺候他,也没有其他人比于忠海陪伴他的时间更长。于忠海知他懂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于忠海于他而言不仅仅只是太监下人,而是个可以让他畅所欲言倾诉的,贴心的,极为靠谱的伙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字一句的给朕说清楚了。”
小安子再不敢隐瞒,将昨晚太后召见于忠海的事告诉了他。
这原本不算是秘密,赵君珩迟早都会知道的。
但要紧的,是于忠海的身体。
“皇上,师傅的身体原本就有毛病,是几年前冬日里落下的病根,每到冬天就会不舒服,严重了还会咳血。但师傅没让人知道,怕被人知道身子不好就不能伺候皇上了。其实这几年师傅从外头买药吃是有调养好许多的,但昨夜那场雨又让师傅再次病发了。”
“皇上,师傅不许奴才多言,师傅说昨夜的事的确是他没有表达清楚才让皇上心急冲入雨中的,他甘愿受罚。但奴真的担心师傅,求皇上体恤赐太医去给师傅看看,师傅躺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奴才给皇上磕头了。”
小安子磕的实在,一下一下磕的邦邦响。
“够了。”赵君珩制止他,收回眼睛,“你这便去太医院请徐太医过去吧,让他这几日好好歇着,不用到朕跟前伺候了。”
说完,他又抬了抬手,龙辇便再次行动起来。
身后,小安子喜极而泣。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随着远去,道谢声也渐渐弱下,但赵君珩心里的烦意却不减反增,只叹于忠海真是榆木脑袋,于忠海若真想继续伺候他,就该好好吃药把身体给养好了,做出这委屈自己感动自己的小媳妇模样来……
一直拖着有什么用,越拖越遭,早些治好了说不准就不会像今日这般病来如山倒,忽然就躺下起不来了。
赵君珩细想,真要说起来,他自己是有问题的。
是他一听孟娴湘出事便什么都不顾,没等人家说完话就冲出去了,不全是于忠海的错,他受罚有一部分责任在自己。
至于,太后。
太后罚于忠海,则是在替孟娴湘解围,告诉满宫的人昨夜之事错不在她,否则今日去请安,孟娴湘怕是要被为难。
他刚准备要派人去皇后宫里嘱咐一番,让皇后不许难为孟娴湘,可这样一来,皇后定会越发视孟娴湘为眼中钉。
眼下太后出手,他倒是不用再急了。
只是太后这般拉拢孟娴湘,所欲为何?
若是为了上次寿宴或福宁公主卓燕清,其实大可不必,她上次提出晋孟娴湘的位分,已算是报了孟娴湘的情。
太后的目的,恐怕是不纯。
廖羽柠的事还是没能让太后收手,看来,他和太后之间的这一场母子情分也终究会有走到头的时候。
……
孟娴湘出门的时候,雨势正好小了些。
“主子,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奴婢说,千万别憋在心里憋坏了。”
素兰发愁,自她将庄昭仪险些小产的说了之后,她家主子就一直脸色凝重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走了好一阵,孟娴湘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淡淡回了一句。
“请安过后,咱们去一趟袭香宫看看庄昭仪吧。”
“好,奴婢陪您去。”
然说过之后,孟娴湘却又拧眉再言:“可是皇上说了下朝后要过来,让我等着他。”
“那…咱们还去吗,或者晚些时候去。这个时辰,金明殿的朝议许都过半了,何况有时没什么大事下朝会早些,咱们去了袭香宫万一碰不着皇上,那……”
“无妨,算了,碰不上便碰不上吧。他屡次失约,我便不能?”
“主子……”
“怕什么,庄昭仪因我而差点小产,我去看她是人之常情,说不准皇上也会去呢,届时便不是我一个人失约。”
“也是,毕竟事关皇嗣,皇上理应要去看昭仪的。”
*
凤栖宫内,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正站在殿外屋檐下避雨。
穆静烟见着孟娴湘,翻着白眼走远,上回她笃定孟娴湘失宠,巴巴的跑去昭弦宫嘲讽一通,却被反刺又被撞庄芊芊吓得逃走,回去后越想越气,一直诅咒孟娴湘一辈子都不要再复宠。
昨夜的事传到她耳朵里时,她气的要命,咒骂孟娴湘也越发的狠,这会儿也是一眼都不想见孟娴湘,看了觉得来气,怕要当场吐血。
她是真见不得孟娴湘得意。
第140章 谁能管管贤妃的嘴
不过,孟娴湘可不会在乎她。
她的注意力,全在宋氏姐妹身上,虽没明着打量她们,但余光总是关注着的。
“恭喜妹妹啊,也算是苦尽甘来,看妹妹消沉了半个多月,我都替你着急呢,想着妹妹和皇上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眼下好了,想必一切都已解决了的。”
说话的,是宋昭容。
她一如既往笑意盈盈,说话从不得罪人,瞧着总是老好人的模样。
“多谢昭容关心,嫔妾……”
“她消沉?呵呵……”丽嫔插话,掩嘴发笑,站她身侧的纯嫔则是神色淡淡,无怒无笑。
“孟婕妤养病的这半个多月,皇上是既送吃的又从穿的用的,连皇后都没有的御用青玉葡萄也全都送给她了,还为她撤了个内务府总管的职。这些事儿,本宫还未入宫时就听说了,她若还算消沉,那这宫里只怕也没有得意的人了。”
丽嫔刻意说的很大声,估计连殿内的皇后也能听见。
旁人没敢接话,宋昭容也用帕子掩嘴尴尬的清着嗓子走开了,不想参与这火药味弥漫的场面中来。
剩下的,宜嫔告病,贤妃还没到,穆静烟自是不会帮孟娴湘说话,倒是齐玥,虽没发言却时不时朝孟娴湘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不知是担心还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奚落和嘲讽。
“孟婕妤可真是好手段,生生的将皇上从本宫的妹妹那儿给哄走,想来是孟婕妤太担心纯嫔会得宠,怕皇上忘了你再也不去看你了吧?这如意算盘打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边上,穆静烟笑出了声。
“丽嫔娘娘说的是啊,纯嫔娘娘貌美无双,孟婕妤可不得……”
她笑得痛快,正要顺着丽嫔的话对孟娴湘讥讽一番,哪料话还没说完,孟娴湘便径直开口将她打断。
“丽嫔娘娘许是对嫔妾有所误会。”孟娴湘做着柔弱状。
“你…”穆静烟被赌了话,还不死心便又要开口,“你自己做下的事,谁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