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岩罗家的地理位置多曼眉头一抽,这钱是真没法赚啊!她劝到:“你要是盖了自己住,想盖就盖,办客栈就算了。你家对面就是花果山,客人推开窗户看风景,卧槽,坟景房!”
糯扎听见坟景房这个新词,笑出鹅叫:“哈哈哈,卧槽,坟景房,哈哈哈,坟景房!”
岩罗想想也是,他家住习惯了倒不觉得,但那些大城市的人要是看到漫山遍野的坟包包,非吓个半死不可。”
第27章
云南的巫蛊之术分为三大家痋术、蛊毒和降头。苗人善虫、拉祜善毒、傣人善降,下面又分了众多的分支,就算到了巫蛊没落的今天,这个群体的庞大也是不容小觑的。
会议是在宗主家的茶室开的,一张长三米,厚10寸的茶桌周边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三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和岩罗、糯扎属于三家都不靠,但又有些联系的没资格上大桌,在这些人背后另置了几个小几安置。
看着大桌上瓜果、糕点俱全,他们的小几上就一杯清茶,多曼撇撇嘴心内暗自不屑:既然把人喊来就应该一视同仁。来者是客,这把客分个三六九等是什么意思?
主持会议的是宗主的侄儿陶央,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了标志族群和家族的衣饰,身着一件三件套的西服衬得整个人很是斯文俊秀。见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他清清嗓子道:“今天请诸位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咱们有大麻烦了。”
众人哗然,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宗主这么郑重其事的告知大家。
陶央举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最近有人在打听三家六支的情况,来历很是可疑。怕是来寻仇的。”
善降的俸家头头俸岩罢对于陶央的话怀疑大过吃惊:“什么仇要把三家六支全打听了?这些年好像没什么事能劳动三家六支一起出手的。”
打听三家六支啊!那跟她家没啥关系啊!她家算是外来户,听她外婆说要解放前她太婆婆才带着一家子到这个地方落户。所以她家三家都不靠,但三家都有用到喊魂的地方,所以她家才被纳入宗门。那些街头算命的神棍,三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跟她家没关系她也就不那么上心,自顾自端着茶拿盖子撇着茶碗里的浮沫玩,冷不丁听到陶央叫她的名字。
陶央说话一贯温文尔雅,点到多曼的名字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多曼呀,你走村串寨去的地方多,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他这么一问多曼想起溶洞遇袭的事,放下茶碗正色道:“不同寻常的事倒还真是遇上两件,前几天我在江边帮人喊魂遇上有人在暗处和我斗气,第二天又在溶洞遇上了猴子鬼。不过这两件事我倒觉得跟你说的麻烦应该是不沾边,更像是有人穷得揭不开锅了不讲规矩。养这种东西不告知大家也就算了还不好好约束,幸好那天遇上的是我,要是袭击了普通游客整个宗门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俸家,下降的名堂很多,虫、药、鬼都用到。养小鬼是俸家的独门绝技,众人顿时怀疑这猴子鬼是俸家搞出来的事。坐在俸岩罢身边的俸家大姑娘俸玉浓见众人要把锅扣在她家身上,顿时心中火起,对多曼这个罪魁祸首恶声恶气道:“你倒是会吹牛,又是斗气又是遇上猴子鬼,怎么没见你有半丝损伤?你要真那么厉害你们多家早就坐到主桌上来了。”
打人不打脸,面对玉浓这么赤裸裸的讥讽,多曼只是展颜一笑:“我们多家的人,本事的确没有,但架不住运道好能逢凶化吉。”
善蛊的谷家三姑娘谷三秀和玉浓一惯性是不对付,虽然她也看不上多家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帮腔道:“人家多曼小小年纪就声名在外,有没有本事长眼睛的都会看。有些人狗眼看人低硬要挑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你骂谁是狗呢?”玉浓气得拍案而起。
“好了,说正事呢,你们要吵架自己去外面吵个痛快。”小女孩之间的闹脾气真是又无聊又没一点看头,陶央面色严厉的制止后又把话题拉回今天的正事上:“这几十年的确没有什么事能让三家六支一起联手了,但两百年前允坎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家里的老人说过,那时候孟果占壁派到允坎的领主横征暴敛不得民心,多土司联合了佤族的十八部落,让三家六支施术制住了那个领主,但最终还是让他逃了。我们怀疑宛托缇来玛伽的后人回来了。”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岩城的八格岱都还是允坎的属地,三家都有记录下那次战役的惨烈,宛托缇来玛伽全家就跑脱了他一个。这厮是个狠角色,大家都以为他一个人逃了应该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但没想到这厮胆子恁大,竟然躲在暗处伏击。三家原先其实是有三家十二支,硬生生被他杀成了六支,当时各支的中流砥柱都折损不少。特别是当时立下汗马功劳的丹琳一支,那也是个厉害的角色,集了三家之长没想到还是折在他手里。如果宛托缇来玛伽的后人真的重回允坎,又打听三家六支的事总不会是想来和三家六支握手言和做好朋友吧?寻仇的几率还真的很大。
看见众人都沉默地在回忆往事,多曼却不以为意。再大的仇怕也记不了两百多年?就算当年宛托缇来玛伽心里想不开想杀光三家六支的人,可这都过了几代人了,他的子子孙孙还这么执着于报灭门之仇,这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么?有这时间和能力干点什么不好,报仇能有什么效益。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犯法的。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陶央说出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虽然这只是猜测,但咱们不得不防,独木不成林所以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度过这次危机。从今天起大家都警醒一些,遇到哪些打听旧事的,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但多曼却在心里盘算着呆会要去吃什么宵夜,以及是吃完了给叶敏带一些回去还是回去拉她一起去吃。
“多曼。”陶央再次点名:“你们家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当然是不跟你们疯,是你们的祖宗杀了人家全家,关我什么事?人家寻仇又寻不到我头上。
她聪明的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而是用粮饷委婉的拒绝:“陶央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没啥本事的日子都过得挺艰难的,比不得三家财大气粗。这事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我也是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是呀!人只要一动弹就要用钱,谁也不是饮风喝露就能活着。古人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都不差饿兵没有使唤大家白干活的道理。其实都想问开支谁负责这种问题,但是大家子都要脸,只有多曼这个钻钱眼里破落户的敢这么大剌剌的问出来。
陶央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手朝门口一挥,两个人抬着一个旅行袋进来,拉链一拉。一扎扎人民币哗啦啦地倒在桌子上。
看着桌上堆着的钱,多曼眯了眯眼睛。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猜测,平日一毛不拔的宗主竟然这么撒钱,看样子有些话是藏着掖着没跟大家说呀!
陶央指着桌上的钱对众人道:“叔叔体恤大家辛苦,拿出来了四百万来给大家做经费。这笔钱,三家可以各领五十万,六支各领三十万,其余几户每家各领十万。”
坐大桌的人都不是笨蛋,见宗主这么破天荒的放血都知道又猫腻,但哪有如何?如果宛托缇来玛伽的子孙回来报仇这事是真的,这么深的仇根本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三家六支谁都跑不掉,给不给钱都得奋力一搏。如果不是,白拿钱还不好么?
几家人都派代表去领钱签字,连岩罗和糯扎都蠢蠢欲动,唯独多曼不为所动。
小几坐着的几家也上去领了钱,只有多曼、岩罗、糯扎三人坐着不动。
“多曼。”陶央温和的笑着朝她招手:“你不过来领经费么?”
多曼堆起笑得很是真诚:“陶央哥,我们多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帮大家,估计还会拖后腿,这钱我拿着真是有愧。但你们放心,只要用得上我,我多曼绝无二话,义不容辞。”
好听话谁不会说,空口白牙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万一他们真的想差遣自己,自己也有很多借口。上班忙啊,身体不适啊,日子不好不想出门,推他个干干净净。
见她不想拿陶央也不勉强,温和的问岩罗和糯扎家:“你们两家是什么意思?”
岩罗和糯扎见大家都领了也想随大流,屁股才抬起来就听见多曼咳嗽一声,警告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做得了主么,不回去问问你们家大人?”
这两人平日唯多曼马首是瞻,听她这么一问,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凳子上。
多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惊讶道:“哎呀,都这么晚了,宿舍要关大门了,既然现在没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那我就先走了,糯扎,我既然坐你车来的,还是你送我回去吧!”捞完糯扎还记得捞岩罗一把:“你不是也没开车来么,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这么做张做致陶央也不生气,还亲自送三人出门。出了门口他举起手弹了多曼的脑门一下,语气亲昵道:“你个懒骨头,怎么都使唤不动你对吧?”
多曼摸着脑门叫屈:“我不是说了么,但凡用得上我,我肯定义不容辞。”
陶央冷哼:“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小钱鬼,不拿钱肯定不干活。”
多曼摆摆手敷衍道:“不会,不会,我不是这种人,有事你尽管吱声。我真得赶快走了,不然今天得睡树上。拜拜啊!”说完领着岩罗和糯扎忙不失迭的跑了。
第28章
众人领了钱欢天喜地的都走了,陶央打开茶室旁的一扇门走了进去,对坐在沙发上看监控的陶清河报告道:“阿叔,人都走了。”
陶清河拿遥控关了眼前的监控,刚刚各家、各支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看到多曼没拿钱早早就走了。他耙了耙自己灰白的头发,有些好笑的问陶央:“多家的那个小丫头又耍滑头跑了?”
想起那个比泥鳅还滑溜的小丫头陶央无奈地笑着回话:“谁都指使不动她,只要她不想做给钱都没用。”
多曼的这番做派让陶清河想起了多曼的阿婆,不由得感叹、这简直是家学渊源啊!她阿婆老多缇也是这样,老米酒呷几口后巧言令色、花言巧语拍着胸脯说任劳宗主差遣没问题,等正经办事的时候又找借口百般推脱。
陶清河指点侄子道:“她家一贯性是火烧不到眉毛就事不关己。但现在这事关系到宗门荣辱,她掂量清楚后还是会出手的。有她在事半功倍,你小心盯着点就行。”
陶央和多曼从小熟识,她阿婆参加宗内的活动总带着她。小小的一个肉团子,穿着黑不溜秋的斜襟盘扣上衣,带着四角垂须绣花帽,说不出的有趣可爱,可性子却霸道得很。
大人议事,一群娃娃在院子玩耍,她抠了条蚯蚓用小棍子赶着爬,谁要是敢挡了她那条蚯蚓的路,她穿着千层底绣花鞋的小脚一脚就跺了上去。岩罗和糯扎从小就被她欺负得嗷嗷叫。
要是不服气敢反抗,她一包迷药撒过去两个小孩就变得痴痴呆呆,任她拳打脚踢的打了个痛快。要不是他看不下去了,去把她抱开,那两个小的不知还要挨她多少打。她倒是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惹不起,搂着他的脖子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奶声奶气的哥哥长哥哥短,喊得陶央心都酥了,完全忘记她先前恶形恶状欺负人的事。
被欺负多了那两个小的从小就惧怕多曼,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多曼咳嗽一声他俩就跟下了定身咒一样,挪都不敢挪一步。多曼说走他俩连留不都不敢留,他扔到桌上那些钱岩罗和糯扎已经看得流口水,但多曼不准他们动,他们也不敢伸一个指头。
看着侄子无奈地笑脸,陶河清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多缇一支只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夭折,大女儿八字不合,能继承衣钵的只剩多曼一根独苗,她家铁定是要按傣族的规矩招婿的。但陶央也是陶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家世代是多土司家的神官,多家的秘密得由他继续来守护,不可能让他去当上门女婿。
陶央会是继承神官的不二人选,本该要风得风要雨的雨,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喜欢上多家那颗魔星,注定情路坎坷,求而不得。看着侄子注定只能失望,他心中叹了口气,不好是实话刺激他,只能隐晦的劝道:“自元军征战八百寨后,允坎就没有过安稳日子,缅甸的黑佤惦记,英国人也惦记,要不是多土司灭了勐卯的宛托缇来玛伽给清政府做了投名状,现在的允坎还真说不清是姓掸邦还是姓中。你是陶家唯一的男丁,得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不要因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就松懈了。多家的秘密太过要紧,一旦曝露何止是轩然大波那么简单。儿女情长对你终是无益的。”
叔叔的言下之意他是听明白也听见心里的。心中很是黯然,他与多曼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多曼懵懂无知,他也没挑明,怕的就是家里人反对。叔叔今天算是挑明了态度,陶家的媳妇,多曼是胜任不了的。
不能当陶家媳妇的多曼现在正坐在烧烤摊对自己的两个马仔大发神威。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明明是个坑你们两个被钱遮了眼眉开眼笑的往下跳。是不是没见过钱?缺钱的话说一声,我这里有的是活给你们做?”
糯扎年纪比岩罗更长一点,胆子也更大,乍着胆子对多曼道:“这事我觉得没陶央哥说得那么邪乎,谁记仇还记几百年的,那不是闲着没事干么?”
“呸”多曼啐了他一脸:“就你机灵,三大家都是傻的么?三大家敢拿钱那是因为人家手里有人,一家手底下有两支供差遣折几个人算不上什么事。你家能有几个人往里填的?你听没听见陶央说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当他是随便说说,要真是遇上了你是下手还是不下手?杀人犯法的,你还妄图讨婆娘!要是因为这事去坐牢,讨个婆娘摆在家里有屁用,讨了也会跑。”
岩罗见糯扎挨骂连忙卖乖道:“多曼姐说得对,我听多曼姐的。”
多曼没有因为他的乖巧放过他,一杯啤酒闷下去抹了嘴上的泡沫冷笑道:“你个墙头草,今晚要不是我你就把卖身契签了吧?我可警告你们,事情绝对没有陶央说的那么简单,你们不想要命就尽管去,我不拦着你们发财。”
糯扎不解:“陶央哥都说得那么凶险了,事情还不简单?那是有多复杂。”
“操。”这么明显的危险还要让她解释?!多曼爆了一声粗口:“你们心眼到底是缺了多大一个窟窿,精卫都他么填不上了。陶家的钱一贯都领着三大家赚,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给咱们漏点肉汤?现在这么大方你就不觉得钱烫手?你们好歹跟着我混了那么多年,能不能有点追求?不要见了那么点钱就跟狗熊见了蜂蜜似的。我领着你们也没少赚呀,怎么眼皮子还那么浅?”
第29章
糯扎心里觉得她句句说在点子上,但被她这么抢白一通又觉得没面子。没本事还嘴也不敢狗胆包天的动手,只能悻悻地端起酒杯,想用喝酒来掩饰一下尴尬。
“啪、啪。”两声巨响,糯扎被打得脑子嗡嗡的,捂着脑袋怒目圆睁的瞪着打他的两个人,怒吼道:“干什么?”
多曼和岩罗吼得比他还大:“开车还喝酒,想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