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罗很快就追了上来,搂着糯扎的肩膀。糯扎肩膀一斜骂道:“你尿完洗手了么你就摸我?”
岩罗两手一摊:“这荒山野岭哪里有水洗手,待会要是下雨我顺便洗洗。”
“滚。”糯扎快走几步离这个脏鬼远一些。
今天的天空虽然阴云密布,那云层又黑又厚沉沉的不知载了多少雨水,但庆幸这一路没落雨。天凉好赶路,一群人都闷着头跟着多曼在丛林中艰难前行。
待多曼宣布休息,整队人都瘫软在地上。不停歇的赶了五六个人小时的路,大家都很疲倦。午饭都是一边爬山一边嚼着干粮,都想着趁着没雨多赶一些路。
阿伽看着眼前仍旧辨不清东南西北的丛林,奇怪道:“怎么在这停下了,快天黑了,干脆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休息。”
多曼乏累得很,坐在地上靠着树杆,一条蜈蚣从她脚边爬过她都懒得看一眼。有气无力道:“快到了,在这休整好,待会好干活。”
“快到了?”德莱狐疑的看了周围一眼:“这里的风水也不像能建墓埋人的呀?”
多曼懒得与他分辨,冷笑道:“不信?不信就散伙吧,省的瞎耽误功夫。反正干粮也快吃完了。”
阿伽对多曼这种动不动就想散伙的行为皱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笑打趣道:“你怎么跟猪八戒一样,动不动就想分行李回高老庄。”
岩罗摇着从参天大树垂下的藤枝,仔细听着声响,选定一根抽刀砍断,藤枝里存的水哗啦落下,跟自来水似的,糯扎连忙拿着空的矿泉水瓶去接。
岩罗把藤枝递给多曼关心道:“姐,你还撑得住么?”
多曼接过喝了一口,带着森林清冽气息的清水入喉,她顿时觉得精神了一些。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上乏得厉害,还有些心慌。”
阿伽递给她一颗巧克力:“怕是低血糖,你赶快吃一颗。”
多曼接过来没吃,揣进衣兜里。摇摇头道:“不是低血糖那种心慌,是那种我觉得有人在喊我,但我却不知道是谁、他在哪里的那种慌?”
这是心慌?这是害怕吧!竟然还有多曼姐觉得害怕的东西,那玩意得多厉害、多可怕?
糯扎和岩罗的手悄悄摸向藏着武器的地方。到了这份上,怕是没用的,只能遇鬼杀鬼、遇魔杀魔了。
第79章
几人又忐忑继续前行。因为多曼一句心慌,搞得大家也疑神疑鬼起来。多曼的战斗力那是有目共睹的,现在连她都觉得不对劲,其余的人心中都警觉万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多曼看得脑门直抽抽,忍了两次后忍不了,无奈问道:“你们这一惊一乍的是想吓唬谁?”一边把 糯扎从自己背后薅出来一边骂道:“你躲我后面就算了,弩干嘛对着我?刚刚弩上的箭都差点扎到我腰了。你是不是记恨小时候被我打,想趁机报复射我个对穿?”
何止小时候,我都长成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你还不是随时揍我。糯扎心里嘀咕,脸上陪着笑道:“哪有?我就是胆子小,躲你背后心里踏实。
”“切。”多曼不屑地哼了一声,瞅了一眼 德莱手中的枪,斜睨着阿伽似笑非笑:“你的呢,不掏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糯扎悄悄对岩罗道:“我怀疑多曼姐开车调戏姐夫。”岩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阿伽笑得十分纯良:“我是个奉公守法的人。国内禁枪,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多曼扭头笑眯眯地对板着脸的德莱道:“听见没,你老板说你不是良民。”德莱不屑的嗤笑一声,紧紧抿着嘴不出声。
挨了一记白眼的多曼也不以为意,掏出烟点了一根摇头晃脑道:“我说这一路怎么那么有底气和我穷横,原来是手上有家伙啊!也不知道这枪是用来防身的,还是用来过河拆桥的?”
德莱冷声道:“是用来防着某些人居心叵测的。”
多曼呵呵笑了几声,指着一个树丛对他道:“上面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既然你那么怕我害你们,那大家就分道扬镳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除了一片绿晃晃的树叶什么都没看到。德莱皱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多曼不理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伽:“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老板,到底谁说了算?”
阿伽用眼神示意德莱收起枪,温声问道:“你怎么了,是赶路赶得太累了还是心里不痛快,怎么这么大火气?”
多曼收了笑面无表情道:“我答应你帮你找到她的葬身之地,现在找到了,你们自己上去吧!”
阿伽挑眉:“都走到这了,你不跟我一块上去。”
多曼喷出一条长长的白烟,撇着嘴道:“那是另外的价钱。我可以做白工,我两个兄弟不能。”
糯扎和岩罗悄悄为多曼竖起大拇指。好姐姐!为兄弟着想,连男朋友都坑。
多曼敢这个时候坐地起价,那说明接下来的事情非她不可。说不定她刚刚就是瞎指了一个方向。阿伽明白,她出发前就已经醒过神了,知道他的目的,甚至知道他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应道:“好呀,要加多少?还是二十万么?”
多曼问糯扎和岩罗:“你们自己讲,二十万可以么?”
糯扎忙不失迭答应:“可以了,可以了.......”对上多曼愤怒的眼神他打了个突,搓着手讪笑道:“本来应该是四十万的,但谁让你是我们姐夫呢,给你打个五折。”
多曼......一点出息都没有,我想把你打骨折。
“那就给你们四十万,让这件事善始善终吧!”他掏出手机想转账,忽然想起这山里没有信号。抱歉的对糯扎和岩道:“现在付不了,等回去就转给多曼。你们放心,我不会赖账。”
多曼听见四十万他咯噔都不咯噔一下痛快就答应了,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不管什么后果你都要上去么?”
阿伽丝毫不犹豫点头道:“对。”
多曼心口一阵闷堵,恶狠狠地盯着他。这几天的艰难前行并没有让他形容狼狈,身姿挺拔、靡颜腻理。但不知何时他温和的眉目已经慢慢爬上了冷冽。言语一如往昔不惊不怒如暖阳拂过,但眼中却只剩碎琼乱玉的雪花。
多曼硬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咬着牙冷冷道:“既然你不后悔,那我也不会后悔。”
阿伽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再细品她的一语双光,心内一片黯然。本就是计划好的引诱,他该心无波澜的接受最后的结果,可真当要撕开蒙在多曼面前的真相他又觉得羞愧,觉得心裂开了一道缝。
他不该这样的,他是最该理直气壮的,这都是姓多的欠他的。
众人都以为多曼刚刚那一指是负起瞎指,没想到爬上去后她让糯扎和岩罗用芒刀砍断几棵树后,一个可容一人进出大小的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将头灯戴好,多曼领先一人朝洞内走去,糯扎和岩罗紧跟其后。
在狭窄视线受限的通道走了不知多久,大家还感觉到顶上淅淅索索地落在发间的碎土渐渐的变成了水滴。往旁边的洞壁一模,湿漉漉的。岩罗问多曼:“姐,要不要雨衣?”
多曼头也不回道:“不用,快到地方了。”
这洞内笔直好像都没有什么岔路,也没什么活物冲着他们乱飞,安静得仿佛一直走不到头。阿伽和德莱却知道,这样没有生机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心中都提着一根弦,生怕这洞穴内有要人命的机关。却不想多曼脚步不停的往前,糯扎和岩罗埋头跟上,别说暗器,石子都没蹦出来一个。
多曼终于停住了脚步,阿伽抬头望去,他们好像是走入了一个溶洞,狰狞的石笋倒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朝着他们的身体插下。
光线还是不够,多曼从背包掏出一个电筒拧亮,对着四周扫射照去,光柱在一棵树上停下:“就在哪里!”
众人的目光朝光柱看去,顿时都毛骨悚然。
一棵大树长在水潭边,树冠已经快顶到洞顶的钟乳石。伸出的枝干挂满了写满符咒的红布幡,金色的咒文在电筒光影的照耀下散发出诡异的光辉。
岩罗不敢相信的喃喃道:“这洞里怎么还能有树,还长得这么高。”
多曼信步走到树边抓起一片布幡,看着上面熟悉的咒语扯了扯嘴角道:“这是阴魂木,有阴魂养着它当然长得好。”
她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朝空中一挥,几点摩擦的小火星闪过,链条抖动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多曼把刀别回腰间,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顺着这根铁链挖吧!”
德莱怀疑地看着她:“就这么挖?这树看起来很邪门啊!”
多曼看了他一眼:“我最后一次免费解答你的疑惑,下次再问我就要收钱了。这棵树没什么邪门的,它只是负责镇压恶鬼。这里面最邪门的是这些咒文.......”她拔下发髻上的金刚杵长簪往地上一插,朝德莱绽开一个漫不经心微笑:“和我。我们家下的咒文,有我在就伤不了你们分毫。”她的笑容在微弱的光影下诡异至极,看得德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伽听到多曼说这些咒文是她们家下的,浑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了。心中一片悲凉,他和她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岩罗在铁链附近燃了三枚塔香,盘腿坐下双掌合十轻声念祷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洞内本就不高的温度仿佛骤然又降了几度,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让原本平静的水潭泛起了涟漪。树叶也交相摩擦娑娑,在寂静的山洞中冷冷回响。
多曼紧紧握着还插在地上的金刚杵长簪对糯扎道:“干活。”
糯扎从背包拿出一把工兵铲笑着对德莱和阿伽道:“两位,别干看着了,挖吧!”
糯扎第一铲下去,洞内的风忽然变紧了,发出阵阵渗人的呼啸。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吹得树间红色的布幡仿若发怒恶鬼的立发。水潭里的水被卷出几尺高的浪向岸上的人扑来。众人闪避不及,被冰冷的潭水浇成了落汤鸡。
多曼抹脸骂了一声“妈的。”从腰间抽出短刀,划破手掌又重新握住长簪。鲜血顺着簪子流进土里的瞬间,风停了。洞里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德莱握着铲子呆呆站立,双腿暗暗发抖,这小娘们是真的邪门啊!
第80章
看着浸入泥里的血,阿伽眉头跳了跳。他忽然想起多曼说过,她的口水和血包治百病。但看看现在的情形,她的血不仅仅能治病还能治邪祟。
几人挥着铁锹,不一会就挖出了一口覆着红布的黑棺,被从树上伸过去的铁链牢牢绑缚着。
见识了刚才的场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几人便齐刷刷的看向正拿纱布包扎伤口的多曼。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手掌疼得龇牙咧嘴的多曼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看我这大铁链子就会自己松开么?赶紧找出锁头砸了呀!”
阿伽盯着多曼手掌上渗血的纱布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却仍是一声不吭,给德莱使了个眼色。德莱会意,扔了手里的铲子上前查看,摸索一会摸到一把黄铜锁。
锁头刻了云纹,正反面都没有其他图案。德莱朝阿伽微微点了点头,掏出一把起子对着锁眼捅咕。
糯扎和岩罗趁机也点了根烟休息,休息。
看着诡异的山洞,张牙舞爪地钟乳石,糯扎忽然诗兴大发。
“我忽然想起以前上学时学的那句诗,巴山楚水凄凉地。怪衬这景的!对了,你们记得下一句是什么吗?”
“高锰酸钾制氧气。”多曼很顺口的接道。
岩罗张大了嘴疑惑道:“不是baby do you kiss me 么?”
糯扎暴走:“你俩说的都是啥?岩罗你字母歌都唱得费劲,拽什么洋啊?还有多曼姐,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是理科生啊!高锰酸钾制氧气?!我跟你们讨论的是文学不是化学。”
多曼双手抱胸,眼睛盯着徳莱开锁,嘴上漫不经心道:“诗么,押韵就行。你就说吧,我接得押不押韵?”
“压!刘禹锡的棺材板真被你死死压住了。”
三人斗嘴间一声清脆的“咔”让三人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瞪大眼睛看向那具黑棺。
德莱本想喊糯扎他们过来帮忙解开铁链。一抬头就见三人双手抱胸兴趣盎然昂地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才不想开口求他们,忍着气,自己把铁链解了下来。本想伸手把覆在棺上的红布拿下来,又顾忌这棺材实在是邪门。犹豫地看了多曼一眼。
多曼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鼓励他道:“没—事,你放心掀,出事算我的。”
这小娘们……德莱牙一咬,伸手一把把红布扯了下来,扬起一片尘土把自己咳得半死。
接下来的开棺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正准备动手,阿伽却忽然开口:“剩下的我来。”
德莱下意识的看向多曼,见刚才还笑嘻嘻的多曼脸色阴沉了下来,心中一阵畅快。
阿伽用芒刀撬起了钉棺的大铁钉,又用铁锹撬开了棺盖。推开发现里面一具枯瘪的干尸穿着白色的筒裙,双手交握在腹部安静的躺着。
看着干尸树枝一般的手腕上那对镶着红宝石的莲花金镯,阿伽的眼泪涌了出来。他把干尸从棺木里抱出来,紧紧拥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姐夫还真是生冷不忌啊!这玩意都抱得下去?糯扎和岩罗满脸疑惑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多曼。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在抱着干尸痛哭的阿伽身上,没发现干尸一只指尖沾着些许血迹的手掌悄悄抬了起来,长而利的指甲对着阿伽的腰间猛然抓去。
一声尖利的惨叫在洞内回响,那声音简直像是从地狱传上来的。凄厉得要刺穿人的耳膜。
看到干尸的手掌被一支长簪钉在地上,干尸不断在自己怀里抽搐、扭动。阿伽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盯着甩出簪子还未来得及收回手的多曼,咬牙切齿问道:“你在干什么?”
对曼收势冷冷地看着他:“我认为你现在该说句谢谢,而不是用要吃人似的质问我。刚刚要不是我手快,你的腰子怕是保不住了。”
阿伽收臂紧紧搂住挣扎不已的干尸,怒吼道:“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伤害她?你们要怎么伤害她才够。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多曼忍住再点根烟的欲望,扯出一抹冷笑咬牙道:“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么?她是谁?你……又是谁?”
阿伽呵呵笑了几声,叹然道:“丹琳没什么都没告诉你们么?我和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你们多家人所赐。也是,她造了那么多孽,几本书都写不完。”
“再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口气喊我太祖奶奶的名字,信不信我抽你?”
“哈哈哈”阿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论身手,你太祖奶奶丹琳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不然她也不会像狗一样被我攆得从暹罗逃到蒲甘。”
“多曼。”他忽然喊她的名字,就像以前喊她吃饭一样的口吻。“你救救她,只要你救了她,我和你家的恩怨就此了断。我不会再和宗门做对,我会带着她回缅甸,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