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底下那一层确是给殿下的点心,只不过还需在蒸屉里再热上一遍,知知还打算配上桂花和梨子做的饮子,再一并给他的。
因而便没完全说实话:“是给小猫的奶糕。”
最上头那层,确是给小猫的。
萧弗低笑了声:“没良心。”
忽然大指的指腹惩戒似的摩挲过她的脸颊,倏然就那么勾着笑,倾身低头,按着她又反反复复地亲,手上还不老实,把她的斗篷都扯开了,衣裳也揉的皱巴巴的。
知知胸口一凉,大片的腴雪都失去了遮蔽。
直到她浑身酥软地瘫着,萧弗才肯整襟理袍,缓步离开。
知知听他们商讨政务的言谈声,一时半会儿想必是不会注意到这里了,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拎着食盒,蹑手蹑脚地从寝居的门溜了出去。
她看的出,这只猫殿下应当是养过几天的,才能这般同他亲近,方才便问了殿下它的名字,可殿下竟压根儿没想过要给它取名字。
知知同情地挼了一把它的脑袋,好似已能看到来日,自个儿的命运。
…
回到屋子,知知又对着那一万两的银票发起了愁。
殿下给她的东西便是赏赐,她眼下还回去他定然会不悦。可扎扎实实的一万两,知知拿着也于心不安,若是有朝一日殿下真的厌弃了她愿意放她离去,届时便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可如今放在这屋子哪处,知知都担心招贼。
便找来了朝露姐姐商量。
朝露亦是瞠目结舌:“殿下对你还真是大方,看来当真是有心了。”
能将银钱花在一个女子身上,总比吝啬得一毛不拔来的让人放心。
知知一边拿起奶糕喂着小猫,一边不大好意思地道:“反正以后都是要还给殿下的。”
朝露知道知知这是不想一辈子给人做妾的意思,尽管在她看来,天真得有些让人心疼,却也没多置喙。
“放哪都行,东西若是在循崇院里丢了,难道还能怪到你头上去?”
说着便搡了搡知知:“又没入夜,穿什么斗篷,也不热得慌?”
知知忙拽紧了斗篷的领子:“不热的……”
那样子,一看便是心里有鬼。
“紧张什么?以后你是主子,你说了算,我可不敢随便解主子的斗篷。”朝露见她遮遮掩掩的,望着那双春水泛动的眸子,笑着道了声。
一边想去逗小猫,谁知奶猫又认生了起来,跑到了柜子背后躲着。
知知便拉着她絮絮说起了今儿上午去探看了阿爹的事,包括那中途去的别苑和老仆。知知倒有些羡慕他们那样的生活。
她忽而想到,“对了,朝露姐姐可有听过‘元若’这个名字?”
第29章 痴缠
“元若……你在别苑里听来的?”朝露怔了怔, 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来府里之后,这个名字听得不算多, 老夫人不准大家提。”
起先那么久她都没告诉知知宋元若的事,除了老夫人不许大家提起的缘故, 却也是怕知知徒生烦恼。
既然她无论如何也要救她阿爹的, 便是知道殿下有个未婚妻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多纠结呢?
毕竟,这个未婚妻早已形同虚设。
没想到知知还是知道了。
知知本是随口一问, 朝露姐姐当真知情却是在意料之外的。
此刻只是好奇:“为什么不准大家提?”
即便是犯了老夫人的什么忌讳,可知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这大半年, 也没见老夫人被谁气的连名字也不愿意听到的。
朝露语气僵了一僵, 怕知知接受不了, 还是说的迂回了一些:“我小时候和安国公宋家的二小姐关系不错, 她总是追着我喊姐姐,她其实有个亲姐姐,不过走丢了也十来年了,至今生死未卜, 倘若能平安长大,也就与你一般年纪吧。”
知知听得清明,也觉察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这位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元若?可是既然走丢了十来年,王府的旧仆为何会记住她的名字, 她又是怎么惹了老夫人……”
“是, 她叫宋元若。她一出生,安国公府就和永安王府缔定了婚约,她本来是要许配给殿下做王妃的, 人虽然走丢了,可殿下说, 若退亲于女子名声有碍,这么多年便也留着了。”
婚约、王妃。
每个字都有千钧之力,足以振聋发聩。
突然就好像轰鸣的雷声在耳边炸开似的。
知知手撑在桌子上,指节都用力得泛白,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她其实方才想到了,这名字兴许和殿下有些关系。老夫人一向最紧张殿下了,能让她动怒的,多半也是牵涉到殿下的事。却没想过,原来殿下早就该是别人的夫君,是别人期许的未来。
那她又算什么呢。
勾引他人的夫君,这是何等的下作。
那些相拥亲吻的记忆忽然变得荒唐刺目,错乱得不似真实。
尤其是角落还放着他许以的“千金之诺”,足足一万两的银票。
她也曾为此意动、窃喜。
明知对于他们这些上流贵公子而言,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可知知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今日还搂着她说要带她去看月亮的人,如何会成了别人的夫君呢?
不该是这样的呀……
更何况,人家是正头妻子,她不过是一个罪婢抬的妾室。
人家是早有婚约旧盟,她却是蓄意勾引。也说不准,殿下只当她是闲暇时取乐的小宠,或是解闷的赏玩之物。
总归,和正头妻子是很不一样的。
知知更是不敢去想,若她阿爹阿娘知道了他们宝贝得如珠似玉的女儿,在人家的妻子过门之前,爬了那人的床,自甘为妾,会不会觉得对她十数年的教导,都通通是枉费了。
指甲几乎要在木桌上按断,十指连心,知知一边痛一边清醒过来。
怪不得。别院中那位痴呆的婶子,定把她当成了宋元若,才会管她叫少夫人。
婶子是犯了痴症不假,可真正蒙昧无知的人,却另有其人呀。
毕竟,便是得了痴症的旧仆,不也清清楚楚记得,该站在殿下身边的人是谁……
不是一个妾。
小猫在柜子后面用爪子扒拉着柜身,发出尖锐的磨爪声,知知被激的起了鸡皮疙瘩。
风从糊着的窗户纸渗了进来,也吹的人一阵颤栗。
好像这屋子里,突然就生起了无边的冷瑟。
知知在朝露姐姐面前没有太多避讳,可这次无论朝露如何关切地问,知知都只能摇头,死死咬着唇,说不出话,只是怕朝露姐姐担心她,嘴边挂了个凄凄切切的笑。
比哭还要丑。
原本知知不提,朝露是绝不会主动对她说起的,可她问了,她却也不想瞒着她。
但这会儿朝露见她这样,倒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朝露只能上前揽住她,轻声细语地哄着:“知知,她不会回来了,你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可知知好似分外较真:“不一样的,朝露姐姐,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当她不存在呢,而且,万一她回来了……”
这样苦涩的声气,朝露目光一闪。问道:“知知,你……可是喜欢上殿下了?”
知知的呼吸忽然一窒。
好半晌失声,只道了一句:“朝露姐姐,知知想睡一会儿。”
…
因过了晌午就没再乌沉沉地落雨了,天气算得上晴好,到了晚间,天边一轮冰盘似的宝月,就高高挂在那里,任世人举头瞻仰这一年一度的婵娟。
老夫人和两个儿子一块吃了团圆饭,听萧弗的意思,是算正式把知知收房了。
老夫人笑着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你不知道,这些年表面上他们说你是重情重义,为未婚妻子守身,背地里却没少非议,什么不好的猜测都有,为娘的也只能干着急。”
老夫人说完,就吩咐连嬷嬷明日一早就安排下去,人手该调去就调去,屋子该布置就布置。这院子里多了位姨娘,总归是不一样的。
谁知连嬷嬷当即撂了筷子就要去忙活。老夫人把这位乳母当大半个亲人看,今夜自然是叫她一起上桌用膳的,可连嬷嬷这都没吃两口,人就立马闲不住了。
“殿下如今都肯配合了,可不能因老奴的懒怠托了后腿。明儿老奴再去把那位也请出山!”
“真是不懂享福!”老夫人嗔道。看着连嬷嬷远去的背影,她对萧弗感慨道:“娘都快为你愁白了头,连嬷嬷也不容易,自个儿心里为你着急着,还要来宽慰我。如今好了,长陵终于也有了身边人,当娘的没别的要求,你好好过日子,别整天往宫里奔走忙活的,像个普通人那样,娘就已万分知足。”
萧弗想到小姑娘静静地呆在一边,或是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没反驳什么,只默然一笑,也给老夫人盛了碗汤。
“还请母亲少思少虑,多加餐食。”
此时萧别也抬着婴儿肥的小脸,凑到老夫人身边道:“别家都是望子成龙,只有母亲和别人想的都不一样,盼着兄长普普通通的。”
“谁说的,我可盼着咱们小别早日成龙呢。”老夫人点了点萧别的鼻子,看到稚儿就想起了钟氏女的事:“少思少虑却是不成的,本想着换了个温柔好说话的,小别这笔字也算能救了,没想到也是个有花花肠子的。”
萧弗眸色一敛:“小别若愿意,往后他的书法,儿子来教倒也无妨。”
“当真?”
“嗯,母亲也不必可惜,女子行笔常婉正有余,刚建不足。小别的字天然放纵,若加规引,自有另一番风流气度。”
老夫人总觉得这个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儿子,也仿佛一夕之间,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
循崇院中,知知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眼睛哭得有些发涨,望出去都是混混茫茫的,索性熄了灯,只在黑暗中躺着。
她已经拜托了朝露姐姐代她向殿下请罪,今夜怕是只能失约了。
忽然却听外面喧阗起来。
一队红裙翠袖的侍女鱼贯而来,几个提着耿艳的纱灯在前面开路,几个捧着托盘,壮硕些的仆从则抬着装得满满登登的大箱子跟在后头。
循崇院中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光是飘到这角落的絮碎响动,已让人想象得出那通明的灯火流动的样子。
存心要吵嚷得失魂落魄的人不得安生似的。
有人推门进来,知知还当是朝露姐姐回来了,闷闷地问了一声:“外头怎么了?殿下他怎么说……有没有生知知的气?”
那人却没回答,知知一睁眼,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轻易就辨认出了那慑人的眼眉。
“你说呢?”他立定在塌边不远处,垂目下视,字字凛然。
知知蜷着腿坐起:“殿下怎么来了?”
萧弗吃完晚膳便回了循崇院,没见到乖乖等他一同出去赏灯赏月的小姑娘,只等到了她寻旁人来说的一声失约。
整个院子里都是为她忙前忙后的人,只有她无动于衷,还问他怎么来了。
萧弗就那么在黑暗中看着她。依旧是一句:“你说呢?”
知知被那目光扼住,嗓子眼又干又痛:“我、今日……不大舒服。”
萧弗冷笑,笑她借口拙劣。
他上前两步,玄履底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一摊,一看,正是他送给她的那条兔绒的斗篷。
而今被人随意弃置在地,另一头还被小奶猫做了窝,两只爪子抓着斗篷的边抱住,用还没长好的奶牙在啃。
熟悉的气息靠近,猫儿翻了滚圆的肚皮想要讨好,可那双劲履只是冷漠地跨过它去。
萧弗的气场肃冽得能杀人。
知知却忘了害怕。她自不可能控诉殿下,也做不到将这事怪到殿下头上,可这会儿怎么都无法把宋元若的名字甩出脑子,也就无暇去畏惧了。
只蓦然想到了那日在殿下身下,虽然身子也疼的厉害,可却是什么都顾不上想的。麻木而沉浸。
她现在所需的,正是这样无知无觉的麻木、不管不顾的沉溺。
反正她与殿下都已然这样了……
偏在这旁人见了,都该怯避万里的时候,她却迎着冷锐的白刃就上去了。
眼睫轻颤着,知知轻轻扯开了衣裙的带子,那顺着吹弹可破的肌玉,缓缓松脱下去的青碧罗衫,恍然中就好似是被萧弗的眼刀,一寸一寸挑开了去,柔柔垮垮堆在腰侧。
她随即软不胜力地跪坐在床头,支起一杆弱柳,挺着那丰翘的两股桃实,勾上了萧弗的颈,瑰艳的臂藕就那么赤着,看不尽的莹白如雪。
她迷迷蒙蒙地喊他:“殿下。”
萧弗不答,以为她此刻的邀请,不过是为了平息他的怒火。
知知的上臂都有些凉悚,却还是痴举着,搭在他的肩上,晃出一段脆俏的铃响:“殿下,知知戴了玉钏的。”
萧弗闻言,嗤道:“让你戴玉钏,是怕今夜人潮拥挤,怕你走丢。”
知知愕然,竟然是如此么?
但好似也不重要了。
她笨拙地,连兜衣也扯去……
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不知不觉,就用她最娇气的月桥花房,磨平了正不快的男人所有的锐气。
他低头,回拢住她,“沈香知,你就只会这一套?”
偏他最吃这一套。
第30章 决绝
倾身而下之时, 萧弗仍问了小姑娘一声:“今晚可以放灯,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