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一天,我的丞相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南行和南嵘留下来的死士,还是服用禁药内力大增的死士。
我在想,这两人都已经在天牢了,还要做这最坏的打算,让我死在丞相府,着实可笑。
我原本以为我在南楚最后的日子,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却没想到现实不允许。
我很久没动手了,我冷眼看着执念他们和这些死士相持不下,我知道我若不出手,这场打斗怕是不会结束。
正打算出手,我就看到南霁来到了这里。
他还穿着龙袍,显然是从宫宴上直接来的。
我让南霁看了最后一次我在南楚的动手,这些死士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蝼蚁。
但我没想到,南霁居然也能杀了几个死士,甚至还没受伤。
那一刻我便知道,熙阳诀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功法。
也不知道南霁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居然能得到熙阳诀?
我要离开南楚了,我已经向南霁递了辞官奏折,显然南霁没同意。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能磨到南霁同意为止。
关于我辞官的消息,朝野震惊。我在丞相府闭门谢客,唯独招待了我的两个好友韩怀谦和方明理。
他们是来劝我留下的,我没同意,他们败兴而归。
我继续向南霁递辞官折子,南霁终于受不住了,他来见我了。
见到他来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
来就好,来了就代表事情还有可转圜之地。
他不同意我离开,于是我把我的身份我的来意向他说明,我明白地告诉他我不会留在南楚国。
西屿国才是我的家,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他留不住了。
南霁最终同意了,他抱着我说我可以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说他会永远在我身后。
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了。
我并非懦弱之人,但还是会被南霁的话,还有他的真诚所动容。
我离开的那一天十一月初一,南楚国第一场雪的到来,我悄然离开了京城,就如同来时。
我不喜欢伤感,更不喜欢离别。
所以我瞒着所有人,包括南霁,悄悄离开。
但我没想到南霁居然会算到我哪一天离开,他在送别离等我。
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南霁再度向我表明了心意,但我没有回应。
这不是我该回应的。
他让我等等他,他说下次见面他会成为更好的人。
我什么话都没说,直到进了马车,我还在想着他的那番话。
南霁,如果还能有下一次见面,希望我们都会成为最好的人。
我明白,不能有结果的感情无需去回应,那样只会越陷越深。
至于曾经的动心,我会好好的埋藏在心里。也许有一天这份感情会发酵,也许会随风散去,但谁知道呢?
那是以后了,与现在的我无关。
以后,我便不再是白宁,而是白清越。
第184章 番外:南山雨初霁
十二月的南楚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放眼望去,冰雪琉璃一片。
白宁离开南楚已经一个多月,南霁站在丞相府的星月楼上,看着丞相府寂静一片,也看到了属于丞相府外的热闹。
他右手至于身前,左手负在身后,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今天的日子倒是极好,连下几天大雪,终于放晴了。
南霁无声笑了一下,再度把目光放向墙外的街道,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不断。
他还记得阿宁离开京城后的第二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所有人都猜测是他这个帝王容不下丞相只手遮天,才让丞相避开锋芒,远离这座政治权力的中心。
就连意儿也来质问自己为何容不下阿宁,他们哪里知道,哪里是我容不下阿宁,是阿宁不肯留在这里。
南霁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龙隐就出现提醒道:“皇上,您该回宫了。”
南霁收回心神,“朕知道了。”
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走过丞相府的廊桥,如今的丞相府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只留下一些洒扫的小厮和婢女在这里各司其职。
南霁一一看过每一步的风景,眼前浮现白宁仍然在这里的景象。
阿宁最是喜欢看书,无论是在书房,还是在庭院里面,都会手上拿着一本书。
恍惚中,南霁似乎看到了坐在庭院中的白宁回过头来朝自己笑了一下。
南霁也笑了一下,下一秒在见到全是白雪的庭院嘴角笑意倏然僵住。
阿宁离开了,这里哪里会有她呢?
南霁收回自己心中的惆怅,闲庭信步的继续往前。
龙隐跟在南霁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在丞相离开后的日子里,皇上似乎变化有些大。
无论是心境,还是举止行为都像极了当初的丞相大人。
意识到这个事情,龙隐立马敛下眼眸,不敢再看。
是因为爱,所以在她离开的日子里,都下意识活成她的样子吗?
无论什么,这都不是他可以去探究的。
南楚国很冷,又一连下了几天大雪,冻的人鼻子耳朵都要结冰了。
南冼下了早朝之后就来到了紫宸宫,南霁已经在西殿暖房坐着了。
近来南霁习惯了将奏折移来这里批阅,小几上全是推着的奏折,南霁盘腿坐在一旁,熟练的拿起奏折在上面批注着。
四周都暖上了炭盆,哪怕打开前面的窗门,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成化在一旁站着伺候,见到南冼来,拂尘一挥,“见过王爷。”
南冼点头示意,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交给一旁的小太监。
“皇兄。”
南冼一撩袍子在南霁对面坐下。
立刻就有宫人上前来泡茶,恭敬地端到南冼面前。
南霁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南冼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自己浑身都暖了起来。
南霁不说话,南冼也不再开口,只是开始仔细的端详起对面南霁的动作。
自从小白离开后,皇兄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
骤然想到白宁,南冼心里还是很惆怅的。
小白这个没良心的,说离开就离开,也不等他回来。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着实可惜。
朝中没有了小白在,都是一些新面孔,倒是让人唏嘘。
思绪惆怅,如今再回看皇兄这一个月来的举止……,等等,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南冼斟酌着语句开口:“皇兄,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处事方式像极了小白?”
其实也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觉得,就连朝中众臣也都这么觉得。
尤其是那个眼神,轻飘飘看过来,都让人觉得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喘大气都不敢了。
以前只觉得帝王温和,丞相狠辣。没想到丞相离开之后,曾经温和的帝王竟也有了这样的眼神,让人惧怕。
再度听到这个人,南霁批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是吗?”
南冼始终不明白皇兄为何会同意小白的辞官,“皇兄,你……,为何会同意小白辞官?”
明明他才十六岁,正是前途似锦的时候。
南霁这下子是彻底的停下了批注的动作,将朱笔放在一旁的笔山上。
他没有先回答南冼的话,而是看向了外面的景色。
从这里看过去,一片青竹挺拔的在那里,哪怕是白雪覆盖,也没有遮掩他们原本的气节。
“阿宁她志不在此,无需阻拦。她有她想走的路,朕只能在身后默默的支持她。”
从那以后,南冼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了。
南霁的生活一成不变,除了上朝,处理政务,见大臣,便是修习熙阳诀。
还会和龙隐卫对打,来让自己武功进步。
有熙阳诀的加持,他进步飞速。就连龙隐都在感叹,皇上根骨奇佳,假以时日,必成火候。
南霁除了练武,便是在藏书阁的时间多一些,他不断的翻找着几百年来关于寒症的记载,试图找到根治寒症的办法。
他也会写信给白宁,跟她说着自己的生活,处理政务上面的一些方法。
他知道白宁要做的事情,所以也暗地里派龙隐卫查探着十六年前的事情。
既然他不能在她身边,那他只能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闲暇之时,南霁也会画画。
想到白宁喜欢赵歆宁画的那一幅桃林幽居图,又想到了白宁挂在书房里的那一幅隐居山水图,他自己也提笔画了一幅。
他隐隐约约知道了白宁心中所想,最后所追求的是什么。
落笔有神,入木三分,南霁聚精会神的完成这一幅画作。
直到完成画作的那一刻,南霁松了一口气。
仔细地看着自己所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最后又在一旁提上了两句话。
拿出自己早就写好给白宁的信,等到这幅画干了之后,就收了起来,随着信封一起交给了专门给他送信的那位龙隐卫。
南霁如今最喜欢的便是赏月,站在窗前看着那轮明月挂在天空之中,皎洁明亮。
不知道阿宁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赏月?
今晚的月色很好,阿宁你看到了吗?
第185章 番外:谈及过往
白宁回到西屿国之后,并没有急着回白府,也没有去念心庵。
而是在西屿京城之外竹林里面的竹林轩住了下来。
这竹林轩是在她离开南楚之前就已经建好的了,就等她离开南楚了。
白宁恢复了女装,恢复了她的名字,摘下了面具。穿着厚实的衣服,披着绒毛锦色斗篷,手上拿着手炉,看着面前的竹林轩,脸上有着满意的笑意。
“办的不错。”
白宁此刻眉眼弯弯,声音柔和。
蔓枝站在白宁身后,听到白宁的夸赞心里也高兴,“这是自然,这可是按照小姐您的图纸来建成的呢。”
在离开南楚之后,蔓枝也换了一个称呼叫白宁。
白宁参观着竹林轩,不住的点头。
在她真正回白府之前,这里就是她的暂居之所了。
白宁休息了一下,而后就去竹林轩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布下了一个阵法。
她要确保在她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此后,她便恢复她的身份,白府白清越。
十二月的西屿国也迎来了大雪,白清越站在檐下,看着这纷纷扬扬的雪花,想起了在丞相府的日子。
她伸出手去接,接到了落在自己手心上的雪花,虽然转瞬即逝,但到底也曾拥有过。
白清越垂下眼眸,双手捧着手炉,抠着手炉套。
恰在此时蔓枝回来,“小姐,我们的人已经有大半部分进入京城了。”
“很好。”
眼瞧着天色尚早,白清越萌发了想去附近走走的想法。
“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
蔓枝皱着眉头表示不赞同,“小姐,现在这寒冬刺骨,您还是少走动吧。”
“没事。”白清越觉得无所谓,“我身体好着呢,穿的又多,只要我注意点,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姐……”蔓枝还想说些什么,被白清越给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你放心,我有分寸。”又退了一步,“大不了就让影跟着我就是了。”
话音刚落,影就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把伞。
白清越见状轻笑,“看来影早就准备好了。”
影默默的垂下脑袋,只是紧了紧自己手上的伞。
跟着主子,他势在必行。
蔓枝叹息,“好吧,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又看向影,“影,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啊,别让她着凉。要是小姐回来着凉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影点点头,生硬地开口,“你放心。”
白清越听着两人就这么定下,笑意就更深了。
“难得影也会开口。”
这打趣的话让蔓枝有些绷不住,悄悄地看了一眼影。发现影也在看自己之后,就移开了目光,只是耳朵有些红。
白清越戴着帏帽,影撑着伞跟在白清越的身边,两人一起走过了外面的阵法。
说来白清越的阵法还是她的师叔上官易教的,虽不及上官易,但也还是够看的。
只是在南楚很少能用到,便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白清越还会布阵。
走过这一片竹林,白清越和影两人就随意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竹林位于京城的郊外,人迹罕及,极少有人会来这边。
这也是白清越当初为什么把竹林轩建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有些路积雪已经很深,但两人踩在上面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走走又停停,白清越似乎真的只是出来走走的。她偶尔也会和影说说话,影也会回那么一两个字。
快走到官道上面的时候,发现在官道中间躺着一个人。正打算上去查看,就看到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于是白清越和影就站在树干后面,看着前面的动静。
马夫看到前面躺着人,就勒马停下。
只见他转头询问里面的人意见,紧接着就看到这马夫下来也不管那人是死是活,直接一脚就将人给踹开了。
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上马车,驾马离去。
白清越在马车离开之后,上前去查看。
影将伞交到白清越手上,自己上前查看。
“主子,人早就没了气息。估摸死亡时间在一天前,应当是附近的农夫,他的手上还拽着几两碎银。”
白清越闻言,眼里有着悲悯。
正打算说去报官,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当即和影迅速离开。
是来寻农夫的人,估摸是他的妻子和儿女,哭声悲戚,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白清越见到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我突然想起初见你时,你浑身是血,就如他那般躺在官道上。”
经白清越的提醒,影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还有自己是如何待在白清越身边的。
“是,属下比他幸运,遇见了主子。”
白清越还在看着眼前那一幕,对于影的话不置可否,“救你的人是师叔,我只是开了个口而已。”
那年白清越四岁,上官易带着她去游玩。刚巧来到北疆国边城,路上就碰见了奄奄一息的影。
最开始是白清越发现的,也是白清越开口叫马车停下,这才救下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