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如谷——李言朝【完结】
时间:2023-07-15 14:35:27

  “走吧。”苏其央一跃而下,拍拍身上的灰尘,要动身时才发现玄林面露难色,“怎么了?”
  玄林也跳下屋檐,轻声道:“陛下今日在早朝上力排众议,不顾三年的守孝之期,扬言要在这个月底迎娶苏姑娘为皇后。国师应当是为此事来的。”
  “什么?月底.那也就是十几日后?”吴晚然并没有和自己说过此时,苏其央不免发懵,略一思量,“所以那老头子是觉得他说不动吴晚然,却能说动我?把我当软柿子捏?”
  玄林摇摇头:“应当不是。”
  苏其央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问:“那是?”
  玄林一愣:“陛下让我交待给苏姑娘的事情就这么多,别的我也不知。”
  “.”苏其央的眉毛无语地跳了几下。
  所以吴晚然让玄林来传话,只是想让自己知道,他们的成婚之日要定下来了。
第87章
  修王府,议事堂。
  贾艽正襟危坐,木桌上摆了两盏茶水。苏其央进来时便是这样的景象。
  屋内并无其他人,这茶水似乎是贾艽亲手沏的,这么想着,苏其央觉得十分受宠若惊。
  “陛下将你在上党城的遭遇仔仔细细地说与我听了。”贾艽见苏其央推门而入,也不客套,直奔主题,“说说吧,你想如何参与变法,如何辅政。”
  苏其央颇为讶异,没想到吴晚然对贾艽如此坦诚相见。
  “国之根本,在于人才。首先,要培养更多的人才。原朝男子与女子的比例不差太多,可如今的原朝却不许女子读书、从商、参加科举。”苏其央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自然,我明白此事不可一蹴而就,不如就从开办男女可共同读书的学堂开始,再逐步下达鼓励女子参加科举的政策。”
  至于贞洁这绑架了众多女子的两个字,苏其央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才能从世人的意识中将之擦去。
  “除了读书习字,女子还应当习武。”苏其央呷了一口茶,尝试着找出更有说服力的措词,“原太zu忌惮武学,也不无道理。那不如罢免男子习武的机会,改由女子来代替。世人不是皆以为女子不如男么,如此一来,日后若是女子引发动乱,反倒容易平息下来。”
  贾艽似是看穿了她的用意,目不斜视:“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苏其央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那便不可,太过荒唐。若是只让女子习武,北狄必将举兵南下开战,你以为女子能敌过北狄那些蛮人?”贾艽果断地指出其中不妥之处。
  “为何不能?我不也是女子?”苏其央立时反驳了回去,“只要从小用功习武,女子照样能上阵杀敌。”
  贾艽微眯双眼打量了片刻她的神情,道:“你以为,天下有几个苏夜之女苏其央。”
  “.那从商、读书总没问题吧?”苏其央败下阵来。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确定男子与女子在体能上的能力是相当的。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让男人能做的事情,也要让女人都能做得。此事虽难,然而确实于原朝有益处。”贾艽轻轻揉着太阳穴,细想苏其央所言的可行性。
  而苏其央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苦笑。是啊,她只是想让男人能做的事情,也要让女人都能做得。听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日后真要做起来,却不知要耗费多大的努力。
  “还须大力打压青楼。烟花柳巷此等藏污纳垢之地,偷蒙拐骗赌五者皆有,要严加管控才是。”苏其央想起白灼,思绪止了片刻,“贩卖人口此等恶劣行径,也要严罚。”
  说完后,苏其央有意去看贾艽的反应:“我从未切实地参与到改革变法之中,暂时只能想出这么多。我说的这些,可以先在京城施行,若是效果不错,再逐步推广至全国各地。”
  “无妨,你毕竟年少,阅历也不够,能想到这里已是不错。看来陛下说不错,你的确有用心在思考。”贾艽这话,乍听之下似乎是称赞。
  可苏其央却似乎听出来别的意思。
  “对,我的确年少。”苏其央不想在此事上争辩,却也不想被他小看,“国师,你是我的杀父仇人,这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更不会原谅。可我约莫能懂得你的用意,乱世之中,一个用来约束百姓的朝廷是必要的,否则万民都不得安生。你若还是怕我这个变数,我今日便可以向你立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祸百姓。”
  苏其央目不转睛地盯着贾艽,左手牢牢握着茶杯,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等待着他的回应。
  “苏夜之事,是我的错.”岂料贾艽说得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住了口,不自然地起身,“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什么?贾艽为何会这么突兀地认错?苏其央瞠目结舌地望向贾艽不断缩小的背影。
  反常,太反常了。
  吴晚然到底和贾艽说了些什么?
  “玄林,你应当还在吧?带我去找吴晚然!”
  .
  奏折,奏折,奏折。除了奏折,还是奏折。案桌上是没完没了的奏折。
  吴晚然又批了一篇,瘫靠在龙椅上,闭目歇息片刻。新帝上任,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内忧暂且不提,外患也是迫在眉睫。若原太zu驾崩的消息传到北狄,届时北狄王定会伺机而动。
  “哗啦——”纸窗被吹开了。
  吴晚然正眼去看,原先还疲态十足的脸庞浮出笑意:“难得阿央来看我,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到阿央,朕甚是心痛。”
  来得真慢,他都想动身去修王府找她了。
  “前些天都在忙活白姐姐新开的铺子,你知道的,就是相国公的妾室。”听到吴晚然自称为朕,吓得刚从窗外爬进来的苏其央连忙解释了一番。
  吴晚然向前靠去,一脸不解,托腮问她:“是吗?听玄林说你昨日还带白灼外出同游了,不像是忙碌的样子,反倒是十分悠哉。”
  “那是他身子长得太快,衣服都不合身了,我才带他去买些新衣服!”苏其央以为他在闹脾气,下意识地反驳,才发觉这人又笑了起来。又在故意拿她寻开心,可恶,她怎么总是上当。
  “这些,都是奏折?”走至案桌附近时,苏其央这才看见高高累起的折子,“这么多?”
  “怎么?心疼了?那就坐到我身边来,替我分担些。”吴晚然往龙椅的一侧靠了靠,拍拍空余的位置,“龙椅很宽敞,你快来。”
  看着吴晚然如常的笑眼,苏其央有片刻的失神,仿佛这些天所发生的大事全都是一场梦。
  “看呆了?”吴晚然见她突然出神,叹了口气,起身去拉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身侧坐下,随手拿过一本奏折,塞到她怀里,“等你以后成了女帝,这些折子可就是你一个人来看了,还不趁此机会提前熟悉一下。”
  苏其央顺着他的意思打开,正准备细看,回过神来后迅速合上:“你说什么?女帝?你从未和我说过此事。”
  “你不是想来问我,我都和贾艽说了些什么吗?一见到我变什么都忘了?”吴晚然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朝她那边靠了靠。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有真正地触碰到她时,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在他身旁。
  “.”苏其央无法反驳,吃瘪地抱怨道,“忘了又如何?你别挤我。”
  吴晚然更凑近了几分:“我和贾艽说,倘若你真有改朝换代的本事,又有何不可。他若真的只是为了他心中的百姓,就不该拘泥于我父皇所建立的原朝。毕竟能造福百姓的从来都不是哪个朝廷,而是明君。一生哀民生之多艰的国师,效忠的不该是皇室,而是百姓。”
  只是这样?苏其央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你就只说了这些,他便同意让我参政?不对,你方才说女帝,又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止说了这些。”还说了些狠话,不过吴晚然并不打算告诉她,“至于女帝嘛,学识、胆识和见识,阿央都有,为何就不能试一试?你不是说男子能做的事情,要让女子也都能做得么?若是阿央连皇帝都能坐得,岂不是更能让世人心服口服?”
  苏其央默然片刻,沉声问:“贾艽同意了?”
  看她这个反应不像是拒绝,吴晚然暗自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笑,伸手去玩弄她的发梢:“我还没告诉他,不过并不急于这一时。”
  “你隐瞒自己身体无恙的事实,便是为了这个?”岂料苏其央忽地变了脸色,“为了你以后假死时,我好名正言顺地夺权?”
  “.钟御医和你说的?”话一出口,吴晚然便知道这话没必要问出口——假死一事,除了钟御医,他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那你这几日不来见我,也是因为这个在生我的气?”
  都这时候了还明知故问,苏其央不满地将身子侧了过去,背对着他。
  之前明明说好的,二人之间谁也不要互相欺瞒。
  “对不起。”吴晚然尽力忍着不去戳她那气鼓鼓的双颊,“我怕你一时之间不同意,本想着等你我成婚后再说此事。”
  明知道自己不该太快原谅他,可苏其央一听到他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语气,还是险些败下阵来:“.那你怎么现在又肯和我说了?”
  “因为我怕你一直不来见我。阿央,我说过的,我很害怕失去你。”吴晚然将额头轻轻靠在她的背上,双臂环抱了过去,力度极轻。他怕稍一用力,苏其央便会逃开。
  苏其央长叹一声,像哄小孩似的拍打着他的胳膊:“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都答应与你成婚了,你为何还怕失去我?”
  “不过.让我当女帝这事,还是日后再议。”轻拍的动作停了下来,苏其央反扣住吴晚然的手,想让他心安些,“我如今恐怕还没有做皇帝的资质。”
  那我便有了么?吴晚然在苏其央看不见的身后苦笑,这个位子,不是有资质便能坐上,也不是你不想坐上去便能不坐上去。
  “阿央,是你说想让这世间再也看不到像文姨那般的惨剧,我才会劝你的。若非你心中有愧于文姨,你也不会想要留下来变法。可既然你要做,为何不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做这些事。你只需要坐上皇位,剩下的我会帮你,批奏折、与大臣斡旋、所有你嫌麻烦的事情都可以交由我来做。”吴晚然熟练地将满腹的草稿娓娓道来。
  可他明白,这些话都只是冠冕堂皇。
  实则,他只是害怕,害怕阿央有一天会离开京城。所以他才想着,换一种方式将她留在身边。
第88章 大结局 得之为幸
  相国府门前。
  风尘仆仆的项守一下马车便看见了项宇,颇为欣慰。没想到数日不见,这孩子还知道来为父亲接风洗尘。
  不知哪里来冒出来一人,打断了正欲开口的项守:“相国公,陛下命你和右谏议大夫即刻前往天牢。”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右谏议大夫项宇快速地扫了一眼父亲,发觉后者果然面色大变:“相国府无忧,陛下是请我们去见韩安平一面。”
  原来如此,项守怪罪地看了下达圣旨的内侍一眼,再回过头去,才看到项宇已经上了另一辆马车。
  看来他这儿子,和自己的关系还是那么生分,仍旧不愿和自己共乘一辆马车。
  项守无奈地转身,又重新坐上身后的马车。
  直到他和项宇被带到韩安平的眼前,项守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吴晚然为何要让自己和项宇来见韩安平。
  “小的先退下了。”人一带到,领路的狱守便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韩安平抬起头,脏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望向项宇:“右谏议大夫,知道你的母亲为何会死么?”
  项守的心一沉,条件反射地想要制止:“事已至此,你要说什么!”
  “父亲,让他说下去。”项宇激动地向前走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是我塞进相国府的密探,本不该对你们父子二人产生半点感情。”韩安平的语气分为漠然,“可我命她暗中取你性命时,她却头一次违抗我的指令。她说横竖都是要让相国公死一个儿子,那不如杀了那个正得势的大儿子。”
  “你说什么!”明明是他说韩安平说下去的,得知真相后的项宇却又向后退去。
  所以,母亲是为了他,才杀掉大哥的吗?
  “大哥的死,果然还是与我有关啊。”项宇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如坠冰窟,却好像比那还要寒上几分,“都是我的错。”
  “宇儿,这些怎会是你的错?他方才不都说了,人是他下令去杀的!”项守眼见着项宇险些跌倒,连忙上去扶。
  项宇仿佛被项守烫到一般,立刻甩开他的手,忽而笑得癫狂起来:“不对,父亲,你丝毫也不惊讶啊。你早就知道此事了,却从来不曾告诉我母亲和与大哥的死与韩安平有关。为什么?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说啊!为什么!我年幼时,你瞒着我。可我早已弱冠,你为何还是不肯告诉我!”项宇死死地抓住项守的衣领,控制不住地嘶吼。
  项守只得哑口无言。有些事情,错过了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我早该明白的。”项宇满怀失望地松开手,不止何时涌出的泪水沿着双颊缓缓流下,“你从未看重我,哪怕一分一秒。”
  他现下只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真是可怜。
  “不是这样的,宇儿!”项守想要拉住他解释,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呆在原地,看着项宇转身离去。
  待牢房重归寂静,罪魁祸首韩安平才再次开口:“相国公,你无法再有子嗣,也是我让她下的药。”
  “.韩安平,你什么意思,报复我么?”项守气得浑然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
  而韩安平头也不抬,捆着他的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只是后悔,将她塞到你的身边。”
  也后悔,步步为营地活了一生,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
  .
  修王府。
  已是深夜,白灼却睡不着。翻来覆去,他最后还是起身点了烛火。
  他将苏其央为他置办的新衣服翻出来,全都铺到床上,看得出神。
  今日玄林突然来找自己,说苏其央和吴晚然的婚期已定,就在这个月底。自然,是吴晚然特意让玄林来传话的。
  他大概明白吴晚然的意思。
  他是时候离开苏其央的身边了。
  阿姐她,此刻应当正在另一间客房里熟睡吧。
  “笃笃——”门外响起极轻的敲门声,白灼连忙去开。
  “怎么,以为我是你阿姐?”吴晚然一眼看出白灼脸上的失落。
  白灼向吴晚然身后看去,虽未看到旁人,但是他知道玄林一定在不远处,否则单凭吴晚然的身手,他早就察觉到脚步声了。
  “你阿姐想让你进宫当我皇侄的伴读,怎么说,贤弟要去吗?”吴晚然伸手拦住门,没让白灼成功把自己拒之门外。
  白灼不想理会他,撂下他不管,回屋里去了:“不去。”
  “那贤弟不若回北狄去,我可暗中助你在北狄夺得王位。”吴晚然十分自然地跟着他进屋,眼角瞥见他床上铺好的几件衣物,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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