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这样的女人不多,也傻得可人疼。
季实不想说自己有什么痴情可言,只是凭着自己的本心罢了。
她想到什么,最后问她:“裴家这个样子,跟唐家是没得比了。唐总是个什么态度?”
季实这时候不迷糊。
她没忘记大家族的权势争斗。唐立敬要保住唐家的地位,跟裴家较劲,而陈娆彻头彻尾是唐立敬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唐立敬的利益,陈娆不会对她说这么多的。
陈娆反问她道:“如果你是唐总,站在他的位置会怎么想?”
季实即便没有经历过商阀们的勾心斗角,也经历过小市场竞争的洗礼。
自然是趁着对方弱势的时候,尽可能的争抢市场跟接盘对方的资产。
优质资产这时候入手是最合适的。
季实心中有了个大概,她道:“你对我说了这么多,不担心唐总生你的气吗?”
“不担心。”陈娆说得清淡,“他还会谢谢崔瀛,就当是给他的回礼。”
季实结束通话,心中沉甸甸的。
陈娆说了这么多,甚至一开始告诉她裴氏出事,崔瀛出走,无非就是想通过她这条线了解崔瀛的动向。
只要崔瀛不回去,裴氏就还会继续乱,唐立敬也就能更多的入手裴家的优质资产。
裴家努力了那么久,付诸流水。
而这背后的操盘人是崔瀛。
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季实握着手机,从洗手间出来,迎头就对上崔瀛。
她怔愣了下,没掩饰自己。
他在这里站很久了吧,这里的隔音不怎么样,他该是听到了的。
季实直接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崔瀛冷酷的笑了下:“怎么,听到裴家不行了,你怕当不成少奶奶了?”
季实当即就甩了他一记嘴巴子。
在他的眼里,她不离不弃的跟着他,就是想成为裴家的少奶奶?
“你忘记了,我跟你认识的时候,你是崔律师。”季实面色冷静,“还是你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瞒着你的身份?”
崔瀛对着她冷而愤怒的面孔,抬手摸了摸脸颊。
火辣辣的,看来她这一手没省力气。
他仍然是笑,道:“既然不在乎,那么关心裴家干嘛?裴家可没对你好过。”
季实怒道:“我是在担心你!”
他不知道他会因此而得罪多少人吗?
还是说,他从来没想过跟她的未来,只是凑活着度日,过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他被人弄死了,就是她跟他彻底分别的时候?
他在乎过她的感受吗?
季实怒目圆睁,希望他给她一句实话。
是像陈娆说的,等到裴氏奄奄一息的时候回去逼一份传承的遗嘱,还是要彻底摧垮裴家,让风光家族就此消失。
但不管哪一样,对季实来说,她都不希望看到。
她只是希望他好好的。
崔瀛挑了下牙根,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然后道:“你回去吧,盛喜记还在等着你去经营呢。”
季实的身体微微一僵,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
就这吗?
喉咙滑动了一下,她笑起来:“好……算起来,是时候回去了。”
盛喜记是她自己挣出来的,她不至于为了个男人糊涂到连自己的事业也不管了。
她笑对着他:“但是崔瀛……我这次回去,就真的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
他们之间分分合合,狠话说了一次又一次,她是绝望过,也狠下心不再念着他。
可是,又一年过去了,现在是新的一年开始。
她跟郑禹热烈的感情五年内耗尽,对他的感情,未必能超越五年更久的时间。
一次次的受伤,够了。
第192章 拦
季实马上去收拾行李,崔瀛看着她走的。
没挽留她,也没道歉。
季实一个人拎着行李箱从石板路走过,看到街边的空车便坐上去:“麻烦送高铁站。”
司机看她一眼,开车就走。
季实没回头。
去陵江的站次很多,她买的临近时间的票,没等多久就可以检票。
站着排队,人不多,很快就轮到她检票。
在她把票递过去的那一刻,忽然身后伸来一只大手,将她拽出来。
季实差点摔倒,一头撞入坚实的怀抱。
她揪着来人衣角没抬头,问他:“可以给我一句实话了吗?”
她可以感觉到男人剧烈跳动的心跳,还有他还未喘匀的呼吸。
检票员还在等候,催促问:“小姐,你要不要进站?很快就要发车了。”
崔瀛看了检票员一眼,淡声道:“她不走了。”
说着一手拽着季实,一手拎起她的行李箱往外走。
季实只能跟在他后面。
回去是倒退的风景线。
季实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线,但她的手还被崔瀛攥在手里。
她抿了下唇角,转头看向他。
崔瀛直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紧握着的手告诉她,他在做决定。
季实等着他给她一句实话。
崔瀛此时的心情也不平静。
他以为他可以承受一切因为他的个人行为带来的后果。
他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从开始布局,他就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唯一的例外就是季实。
他没想到利用一个女人时,会把自己的心也折进去。
他也以为,只要他把控好自己的心,坚定不变的执行原来的计划,结果不会改变。
他结婚、逃婚、再结婚……哪怕老爷子说要改变他的姓氏,他也不在意。
哪怕心里有了这个女人,他也决定放弃,成全最初的计划。
他以为,尽管喜欢这个女人,可还没有到他为她放下所有的时候。
再说了,每次她说尽狠话,可只要在他的撩拨下,她总能败下阵来,说明她还是愿意为他妥协,一步一步直到崩溃她的底线。
他一个人来到这座小镇,也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找来的。
毕竟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他坚信她会找来,尽管上一次分手又是不欢而散。
她真的找来了,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欢喜却超出他的想象。
他们果然有默契!
而最让他高兴的是,她的到来让他让他不那么孤单,寒冷的冬末被她的温暖填满,心中的阴暗也因她的到来而变得明亮。
尽管他们刚见面时,她表示出了十分的生气,不给他好脸色,可他总有办法哄住她,让她对他笑。
他们回忆着在这座小镇的点滴,又重新制造回忆。
可,他的计划不会改变,也不会因为她的到来有所变化。
他知道她还是会离开他的身边,回到她的地方去。
他也觉得,他们的分开会像是以前的几次那样,分了还有机会和好。
这个世界上,他有亲人却像没有亲人一样,朋友、爱人,最终都会离开他的。
他的父亲、母亲,真正担心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孤单的活在这个世界,把自己也变成了一粒棋子,冷漠的做一个微笑的律师,一个乖巧听话的外孙,尊重长辈的外甥。
在陵江这个大城市尔虞我诈,接受裴家的安排,有点行尸走肉的那点儿味道了。
只有她说,她担心他,那一瞬,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人对他说这一句话了?
但她是真真实实的关心他,担心他。
每次,他那么伤害她,她都原谅了他,放下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事业,千里迢迢的来找他。
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会这样对他好吗?
崔瀛清楚,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所以在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恐慌了。
毕竟他们是那么的默契,这一次如果让她走了,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没有看着她走,但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直到再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那时,心脏空的一无所有,像是坍塌的房子,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恐惧那样窒息的沉闷,所以他要追上她,不能让她走!
……
仍是回到小镇那间民房,崔瀛将她的行李箱放在衣柜顶上,她够不到的地方。
季实正对着他。
崔瀛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
季实由他握着,等待他开口。
但不知是他没准备好,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季实等了很久,他也没出声。
季实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座小镇。”
“你想要留下我,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因为你而遭受那些人不必要的报复?”
“你以为,你给我安排了一次酒驾,就能将我们的关系完全撇清?”
那只是一时之计,蒙混人罢了。
即便那些人真的相信,她跟崔瀛没有暧昧关系,可如果是迁怒呢?
还有万蔷薇,她作为崔瀛的未婚妻,为了摆脱跟他的关系,只是声明退婚是没用的,她会不会把她推出来转移视线?
“……还是说,因为郑禹曾经袭击过你,你觉得我也应该偿还你一次?”
季实的笑有些悲情。
他们之间,从他诱惑她时,谁欠了谁的,已经分不清了。
崔瀛可以承受她愤怒的,怨恨的目光,但在这样悲情又无奈的目光里,感觉到了心颤。
他自然不希望她有事。
双手挫着她的双臂,他沉着嗓音道:“不会,我会保护你的。”
季实笑了笑:“什么样的保护可以万无一失?”
谁都没有仙法,真到了生死一刻,能救命吗?
崔瀛无言以对。
季实咬了咬唇瓣,旧话重提:“告诉我,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想要裴家怎么样?”
“复仇?还是要侵夺裴家的财产,让那些人尝尝你母亲,还有你受过的苦?”
崔瀛拧眉,气息更加沉重。
“我能猜到你想的,因为我们都有一个不幸福的过去。”季实反过来触摸他的手,“你想要留下我,至少要给我跟你在一起的勇气。”
第193章 区别
崔瀛看着她细小的手指,只要他稍稍用力,她就逃不了。
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如果下定决心,要走她还是会走。
其实事到如今,裴家的人,甚至大部分知道他来历的人,对于裴氏的突变,他的失踪,心里大概都有数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的报复会持续到哪一步。
尤其是裴家,偌大家族,那么风光辉煌,不可一世,现在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中。
崔瀛淡笑了下,他抽离自己的手,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冰箱里还有食材,他不紧不慢的掏出来,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做什么菜,怎么搭配。
就如他布局一样。
季实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他拿了菜放到水池去清洗。
她听他问:“我们那么有默契,如果是你,你会做到哪一步?”
季实想了下,淡声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崔瀛的手一顿,疑惑的看向她。
季实温柔的笑看着他:“你忘记了,我为了逃离那个家,宁愿制造一个假的家庭,一个谎言?”
崔瀛抿了下唇角,冷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那个能力去报复。”
她的原生家庭只能搅乱她的人生,让她狼狈的逃离,毫无反抗之力。
季实轻轻笑了下:“可以这么说吧。”
从小她就被父母漠视,从小就被教育要为了家付出,那么多年的说教,人都麻木了。
真正惊醒她,让她决定逃离的,是父母为了彩礼安排她与王远结婚。
她无法想象嫁给那样的人,她以后的人生该怎么活。
她是逃离的,不是被家族遗弃。
但同样都有怨恨。
只是她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逃走,而且在潜意识里,她害怕再见到那些人。
所以她隐匿自己的行踪,捏造谎言。
崔瀛其实也没有反抗裴家的力量,支撑他拥有那股力量的,是他一直埋藏的恨意。他不回避见到裴家的那些人。
这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季实微微皱眉:“我逃出来以后,想着的是让自己过得好起来,掌握自己的人生,想买的东西买得起,想爱的人爱得起,要拒绝人的时候也拒绝得起。”
“我没有想过再回到那个村子,再去面对我的那几个所谓的家人。”
简单来说,她的目标是朝前看,希望过幸福生活,不把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崔瀛听她说着,有点失望。
在他看来,她应该是恨着那一家人的,只是没有能力报复,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说她忤逆。
崔瀛道:“那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些你应得的。”
季实苦笑:“你是说,父母的关爱,还有应该得到的物质生活,家产分配?”
乡下人,又不富裕,哪有什么物质生活,能供她上学就算文明进化了。
至于家产,在那种地方无非就是宅地基,田地的分配。
出嫁女是没有资格的,季实从小时候受到的就是那样的思想,离开后就更没想过要求重新分配。
她靠自己得到了好生活,更怕那些人黏上来侵占她的财产,甩脱还来不及。
“……我当然觉得他们不公平,为什么弟弟有的我没有。为什么我要下地干活,要做饭洗衣,他却什么都不要做。他还要用我的彩礼在城里买房,成全他的人生。”
“我应该获得父母同等的关爱,一样牌子的衣服鞋子。我读书好,他们应该用他们的所有来供我上大学,而不说逼我嫁人。”
“可我争取得到吗?”
说句不好听的,没把她丢出去就算不错了。
季实沉沉的叹口气:“我们在这里比家世没意义。”
“我不算是有家世的人……其实我能理解你。你的母亲是裴家的小姐,理应在裴家长大,享受你舅舅们一样优渥的生活,而不是委屈了一辈子,到死都没回家。”
“你的父亲生病,本来有机会获得治疗。可是你的母亲没有得到裴家的救助,导致他的早逝。”
“而你,从小生活在融城,失去该有的身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离开这个世界。甚至,你母亲的死才获得了裴家那么一点儿怜悯,允许你回到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