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红豆粥
崔瀛说不出话。
医生走后，陈娆又冷嘲热讽了一番，往他身上扎刀子。
“……你以为你把她保护好了？呵呵，可是，你连最应该给她的关心都做不到。”
“在你的眼里，就只有那点仇恨了。报复裴家，比她更重要？”
崔瀛背对着陈娆，只是静静的看着季实。
想起季实以前因为他而收到的各种伤害，在他决定与她在一起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次一定要保证她不会再受到骚扰，不能让她再有埋怨，再受伤。
可他怎么也无法想到，这一次，给她最深伤害的，是他自己！
原来隔开距离的关心，不能照顾她的体贴，与伤害无异。
是啊……他是被复仇蒙蔽了眼睛，什么都顾不上，甚至忘记了她生病。
是他不介意她的出身身份，不介意她患病，执意要她的。就因为她性格好，就这么欺负她吗？
想起每次通电话时，都是季实在问他安不安全，有没有受伤，要么就是熬夜等着他过去，看到他才安心，崔瀛就愧疚得不敢面对她。
以往一次次的伤害，他都还没补偿给她，以后要拿什么还？
陈娆嘲讽够了，看到崔瀛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最后把话说到重点上：“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吗？”
崔瀛身体一震，回答不上来。
关于她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每次通话，在两人短暂的互相道平安后，他便催她早点睡觉，家常小事一点儿都没谈。
晚饭吃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奇葩客户，有没有买新衣服，哪里有新开的店，新上映的电影……一些情侣最常聊的话题，一点儿都没说起，更不要说别的了。
陈娆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不知情。
以季实的性格，知道他在一心一意的做他的事情，她是不会打扰他的。
即便是知道自己怀孕，也只会默默承受。
这时候同为女人的陈娆，与季实更能共情。
如果是她的话，遇上这种男人，她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
幸好当初没有与他结婚。
她要找的男人，一定是要把她当女王供着……想到此，她忽然自嘲一笑。
她跟季实有什么分别，想什么屁呢？
她跟季实一样，都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犯傻。
她只是功利心比季实强了那么一些些。
但平心而论，她那么费尽心思的留在唐立敬身边，以成为唐太太为目标，只是用这个理由迷惑了自己罢了。
好在，她终于想明白，那是个没有底的漩涡，除了增长她脸上的皱纹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娆吐了口气，沉声道：“给个建议：先等她醒来，试探过她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她孩子的事情。”
崔瀛没有回应她，但认可她的建议。
季实是因为担心他而加重了焦虑跟抑郁，如果再让她知道她流产的事，那她的病情就更严重了。
陈娆再看他一眼，淡声道：“是照顾她，还是继续你的复仇，你自己想清楚吧。”
陈娆走了。
崔瀛一个人对着季实，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摩梭了许久。
她总说她很好，公司也很好，让他别担心她。
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摸了摸她的脸颊，又瘦了。
……
季实在天亮后才醒来。
睁眼时，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迷迷瞪瞪的。
公司的天花板有吊顶，不是这样的。这是哪儿？
感觉有人压着她的手臂，低头看去，熟悉的身影。
“崔瀛？”她张了张口，只是喉咙干得厉害，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出声音。
但些微的动静，崔瀛马上就惊醒了，着急的看向季实：“醒了？”
季实点了点头，想坐起身，只是才动了一下，发觉浑身没力气。“我怎么了？”
她转眸环顾四周。
晕倒前的一幕在脑中想起。她记得她想要倒杯水喝，然后……突然肚子很疼，好像流血了？
是不是大姨妈造访？
吃了抗抑郁药物后，她的姨妈时间不太正常。
真是丢脸，在那么多人看到了……
崔瀛看她的脸色变来变去，不敢多说什么，试着笑了下道：“饿不饿？我去买点粥？”
季实近来没什么胃口，这时候也不觉得饿。可是看到男人担忧的脸孔，还是点了点头：“想吃红豆粥。”
“好，我现在去买。”
对着她温柔的脸孔，崔瀛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直到现在，还在为他着想。
崔瀛特意在陵江最好的早茶楼买粥。
等候时才想到，其实可以点外卖。
季实虽然老实，但不是笨蛋。
明明点个外卖就可以，他干嘛要亲自去买？
他们之间本来相处的时间就少，留下来陪她说说话多好。
季实叹了口气，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她现在在医院里，可是公司还有好多事情，要交代一下才行。
给运营打电话，让她们多盯着点，刚挂断电话，就看到崔瀛回来了。
他拎着红豆粥轻轻放在桌上：“福悦楼的，最好吃的红豆粥。”
福悦楼距离医院挺远的。
季实看他一眼，喝了小口粥：“你吃了吗？”
崔瀛没想到自己，但这时候只能回答：“等的时候先吃过了。”
“哦。”季实点头，原来他是自己也想吃，才亲自去买的啊。
崔瀛盯着她，只希望她能多吃点，补充营养。
“我还买了糕点，都是你喜欢的。”他打开盒盖。
福悦楼的点心不光好吃，模样也做得精致好看，让人看了食指大动的那种。
只是……季实看着做成熊猫抱竹形状的点心，好笑的看他：“这小朋友吃的吧？”
提到小孩，崔瀛像是被刺了下。
他在法庭上，面对严肃的法官，强悍的辩方，他都没这么慌过。
挤出点笑容，他谎言道：“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就是小朋友。”
季实扫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崔瀛有时候是会对他说几句好听的，但没这么肉麻过。
崔瀛笑笑：“你觉得开心就好。”
季实吃了一半粥，已经喝不下了，崔瀛没勉强她继续，收拾东西。
季实看他收拾，见他还有心情用酒精纸巾擦拭桌子，好奇道：“你不忙了吗？”
第225章 欠
崔瀛的手顿了顿，回道：“你生病了，我当然要先照顾你。”
这让季实有种被关心的感觉。
但她没缠他，笑道：“我现在没事了……你那事儿就要收尾了，去做你的事情吧。”
虽然生病的时候更希望他能留在身边，可她更不愿因为她，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她背负不起那样重的责任。
崔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她苍白的笑脸，无法这么走出去。
他扯了个笑：“没事，唐立敬可以顶着。”
季实没再说什么。
崔瀛弄了盆水来，照顾她洗漱。季实看他忙里忙外的，这些都是小事儿，可以请护工来做的。
但崔瀛坚持亲自照顾。
季实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我该不会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吧？”
“胡说什么。”崔瀛拧着眉，重重的擦了一把她的脸。
季实皱了皱鼻子，这时，就听男人低沉道：“你抑郁症复发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季实揪住了被子，再也无法装出轻松的笑脸。
“你都知道了？”她低眸，看着被子上的皱痕，“我不是不想跟你说，但是现在是你的关键时期，我不想……”
话还没说完，嘴唇忽然被人堵住，然后是男人紧紧抱住她的手臂。
太紧了，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崔瀛只是亲了她一下，接着就紧紧的抱着她。
真是个傻子，怎么能这样……
他当然知道她隐瞒的原因，她只是不想让他分心。
昨晚一夜，他想了很多，想到她几次欲言又止，问他假如项目收购失败，他会怎么样，她还问他以后的打算。
可是每一次他的回答，都那么的斩钉截铁，说他不会输。
在他绝对肯定的回答下，季实还能说什么？
“……崔瀛，你抱得太紧了，我快不能呼吸了。”季实动了动，她只是昏倒而已。
“放心，我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也在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
崔瀛松开她一些，但还是抱着她。
“太久没抱你了，我再抱会儿。”
季实转了转眼珠子想看他，但被他这么搂抱着，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她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
“我只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第一次开公司，很紧张……我没有轻生的念头，我还想在陵江买房子呢。”
崔瀛终于松开了她，摸摸她的头发，他道：“房子不用你买，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公司也不要紧，倒闭一家，我可以再给你开一家。”
可他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他。
“胡说什么呢。”季实拍他一下，少来诅咒她。
两人谁也不提彼此最害怕的事情，就这么闲聊了会儿。
崔瀛还陪她看了会儿电视，最后季实撑不住疲惫又睡了过去。
崔瀛仍是守着她，见她睡得踏实了，去心理医生那边，询问季实的具体病情。
季实睡得不沉，突然醒来，没看到崔瀛在病房里，以为他去事务所了。
睡了半天，感觉有了点力气，想起来走走。
扶着走廊扶手，一点点的移动，觉得自己这次晕倒亏损的厉害。
每次她想问具体病情的时候，崔瀛就避开。
自己的身体还能不清楚吗？
她只是瘦，有点心理疾病，不至于严重到起不来床。以前那么多货，她都一个人搬呢，也没见生病。
勉强走到护士台，刚想张口，就看到崔瀛走过来。
男人沉着脸色：“谁让你跑出来了。”
说着就一把抱起她往回走。
季实无奈：“是你说的，我病得不重，只是太过劳累，血虚而已。瞧你紧张兮兮的，我能不害怕吗？”
崔瀛脚步一顿，拧了拧眉毛，强横道：“反正你要听我的。”
季实撇撇嘴，不吭声，就让他表现一回呗。
回到病房，她上下打量他：“不吃午饭了吗？”
这一次，依然是崔瀛亲自开车去买午餐。
大酒楼的招牌菜，温补的食材。
季实喝了口汤，看了眼男人：“又是在酒店吃饱了再带过来的？”
崔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吃完了我再吃。”
季实瞅着他，慢慢喝汤，好笑道：“这么节约粮食？”
她分明记得，这个男人连隔夜菜都不吃。
“嗯，浪费是折损自己的福报。”
季实一愣：“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一位得道高僧说的。”
崔瀛的母亲过世后，裴家安排了葬礼，请得道高僧超度。
那时的崔瀛对裴家的惺惺作态只觉得恶心。
他们只是惧怕自己做过的缺德事，怕母亲的怨念无法消除，根本不是诚心悔过。
那天法事过后，那高僧却突然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崔瀛从来没有明白过这句话的含义，确切的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看到从手术室出来的季实，那句话像是穿越了遥远的时空，从现在的他的脑子里浮现。
他要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季实只当他那么随便一说，不过没吃完的剩饭菜，崔瀛还真的吃了。
到了傍晚，崔瀛又出门去买晚饭。
季实拖住他的手，忍不住道：“不用你亲自去买，酒店又不是不能送外卖。”
她想他多陪在身边一会儿。
等她能出院了，他又该忙得不见人影了。
崔瀛却一本正经道：“新闻上说，有些外卖员会偷吃，而且酒店的外卖也有不认真做的，我盯着更放心些。”
说着，摘下季实的手，又走了。
只是刚走到走廊，季实看不到的时候，他便捏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在他看着她刻意挤出笑脸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心理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很重，这次的药量，药物都加量了，治疗时间也会更漫长。而且她的心结在，复发的可能性就更高。
她明明已经很难受，只是不想给他负担，就勉强自己对他笑。
他几乎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甚至连孩子的话题都不敢试探。
比起计划明晰的复仇，此时的崔瀛是慌乱的。
别人欠他的，他欠别人的，让他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大网中，怎么挣扎都可能让自己面临无法挽回的地步。
下一步要怎么走，怎么做最好的选择？
第229章 重要
崔瀛买了晚饭再回来时，就看到季实愣愣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买了你喜欢的柠檬鸡爪，一会儿吃完饭，慢慢剥着吃。”男人将饭盒一个个取出来。
季实突然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
崔瀛心脏忽然漏跳一拍，仓皇的避开她的眼睛。
“别闹，这是虾仁拌面，趁热吃，别坨了。”男人垂着视线，让饭盒递到她面前，“这是甲鱼汤。”
季实用力的咬了下嘴唇，忍着泪花问道：“我……是不是小产了？”
崔瀛手臂僵硬，很久没说话。
他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不告诉她孩子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季实看到他躲着她的眼睛，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真的。
刚才，她在阳台看夕阳时，保洁阿姨进来打扫卫生。看到桌上摆放的冷水就嘀咕说，女人小产要坐小月子，不能吹风不能吃凉的。
季实当时就震惊到了，仔细问那阿姨。保洁阿姨吓了一跳，看她不会照顾自己，就絮絮叨叨的对她说了很多坐小月子的事儿。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的。”崔瀛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季实微微颤着嘴唇，手指一松，好像浑身卸了力气。
怪不得他这么奇怪，怎么说他都不肯走。时间那么宝贵，他却坚持陪着她，还亲自去买饭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