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站得还是不够高啊……
“这是什么？断掉的发绳？”
庵歌姬从一处血泊旁边捡起一根破破烂烂却依旧能分辨出上边串了数颗珍珠的发绳，皱着眉端详它。
钉崎野蔷薇闻声凑过去，却在看到发绳的一瞬心重重地一跳。
这发绳怎么跟她送给小剑姬的那根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小剑姬不是有事去国外出差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都这边？
钉崎野蔷薇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她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这发绳不是属于姬夏的。
“钉崎同学？钉崎同学！你怎么了！”
庵歌姬连声呼喊许久才让钉崎野蔷薇成功回神：“钉崎同学你怎么脸色这么差？难道你知道这发绳是谁的？”
“我也……不太确定……”钉崎野蔷薇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我确实送过小剑姬一个一模一样的发绳……”
庵歌姬闻言心头也是重重一跳，当初五条悟找她调查卧底一事的时候姬夏也在场，而且她似乎知道很多连五条悟都不知道的情报。
如果是她提前预知了机械丸的行动，来到了这里，倒也能解释得通。
“钉崎同学你先别急！”庵歌姬回过神，连忙安慰有些六神无主的钉崎野蔷薇：“你有青莲同学的联系方式吗？给她打个电话联系一下试试？”
“好，我这就打电话。”
钉崎野蔷薇慌乱地点了点头，指尖有些颤抖地在手机上翻出了姬夏的电话号码，拔打了过去。
“嘟――嘟――”
漫长的拨号音过去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钉崎野蔷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听得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而非她所熟悉的姬夏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拿着小剑姬的手机？”
钉崎野蔷薇厉声发问。
“你是钉崎野蔷薇吧？”电话那头的男声不疾不徐，钉崎野蔷薇却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沉郁的愤怒。
“我是乙骨忧太，请问你找青莲同学有什么事吗？”
乙骨忧太？
钉崎野蔷薇在记忆里搜索了许久，才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是同学们口中那个神秘的二年级学长，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试探着问道：
“嗯……有些事情想找小剑姬说，她现在在乙骨学长那边吗？方便接电话吗？”
电话那头忽地沉默了下来，钉崎野蔷薇提心吊胆地听着乙骨忧太忽然紧促起来的呼吸声，还想问点什么，却终究没能把话说出口。
“青莲同学……确实和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乙骨忧太语气有些艰涩地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钉崎野蔷薇的问题，他沉吟半晌，给电话这头的钉崎野蔷薇留了个地址，让她到那个地址去找他。
“京都市郊的别墅群？”
庵歌姬皱着眉看着顶级野蔷薇手机上收到的地址，不太明白乙骨忧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乙骨前辈应该是有什么要事要同我们当面说。”伏黑惠出言解释道：“我们不如先去前辈告知我们的这个地址看看，也许他知道什么内情也说不定。”
第38章
深秋的风不知疲倦地卷起落叶，流连于巷尾街边，追逐着最后一丝夕阳的温度。而夕阳透过窗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细碎的光影。
而后星移斗转，最后一丝光亮也隐没在地平线之下，街灯便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却没能照亮街角处的一处院落。
院落的门廊下，正静默地错落着几个少年人的身影。
钉崎野蔷薇将头埋在庵歌姬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流着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是几天没见，那个强大又温柔的，会给他们做美味的中华料理的女孩便了无生息地躺在那，再也听不到他们的笑闹与呼唤。
她的青春，她的美好年华，都停在了这个萧瑟的深秋。
“五条老师他……”虎杖悠仁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担忧地透过落地窗朝里面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纯然的黑暗。
他们赶过来时，迎接他们的便是等候在别墅门外的乙骨忧太。隔着窗户望进去，便只能看到苍白的少女披散着头发躺在沙发上，一个高大的白发身影正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紧紧地握着少女冰凉的掌心。
五条悟拒绝了所有人入内。
他们也在门口见到了先前在交流会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机械丸，或者说――与幸吉。
乙骨忧太几乎是冷漠地对众人道出了前因后果，却还是在最后一句话落地的瞬间扭过头去，没让人看清他几欲落泪的眼睫。
他亲眼看着姬夏拖着假夏油迎向死亡，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完全没有阻拦虎杖悠仁盛怒之下对着与幸吉打出的一拳，不如说就连与幸吉自己也期待着这一拳的到来，仿佛只有脸颊上被打得青肿的痛，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似的。
“你是青莲同学拼了命也要救下来的人，我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对你怎么样。”
虎杖悠仁打过一拳后便停了下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可他不过片刻便痛苦地蹲下身，将头埋进臂间，身体内逸散出野兽般的呜咽。
最后还是较为冷静的加茂宪纪将被打倒在地的与幸吉拉了起来，沉默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纵然他与姬夏接触不多，甚至唯一一次的交流都称不上友善，但他还是不由得为姬夏的逝去惋惜。
一个如此年轻、如此优秀的咒术师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在这个逐渐寒冷的深秋。
像是一瓣被飞鸟惊扰的、从枝头坠落的花。
这是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就是腰上的胳膊勒得有点紧。
姬夏有些不适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却疲累得没有半分力气。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锈蚀的机械，“咔嚓咔嚓”地僵硬着运转了好久，才恍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一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
而她右侧的肩膀上似乎微微有些濡湿。
她感到男人温厚的大掌正轻柔地抵在她的背心，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朝着她体内传递。
她张了张口，却连用气流翕动声带都觉得费力，只勉强发出了几丝意味不明的气音。
“幸好……幸好你回来了。”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轻声地诉说。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唔……她好像确实又困又累的……
姬夏缓缓地眨了眨眼，没再勉力抵挡汹涌而来的困意。须臾之后，房间里面醒着的，便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五条悟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一些，还是对姬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恨铁不成钢多一些。总之姬夏醒了，这万千思绪汇集到嘴边，终究只是化成了一句“幸好你回来了”。
他接到乙骨忧太的电话时，第一反应是不信。
明明她在自己的眼前死而复生了那么多次，怎么偏偏这次就真的死了？
但他还是他放下手头的事情，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只希望乙骨忧太是在骗他，等他赶到的时候姬夏已经完好无缺地活过来，笑眯眯地调侃他大惊小怪。
他才刚确认了自己对姬夏的情感，他还有许多被他日复一日积攒起来的心意想要对她说。
她怎么能如此突兀地死去。
然而当他见到少女毫无声息的尸体后，他所有的希冀，所有的心理建设还是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可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掩埋着一丝卑微的企盼。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她就能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再一次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
于是他从艳阳高照等到月明星稀，才终于等到了姬夏那单薄的胸膛里，再次响起心跳的声音。
他欣喜若狂地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地感受着那股心跳从虚弱变得凝实，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
失而复得的欣喜使他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死而复生的姬夏是不同往常的虚弱，五条悟生怕自己一放手，她便再次如同这深秋的落叶般翩然离去，再也点不亮那盏生命的灯火。
不过还好，她回来了。
姬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认识或不认识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面前，哭着、笑着、委屈着、愤怒着……
最后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白发男人朝自己走来，面上无悲也无喜，但那双澄澈如天空的眸子里，却蕴藏着浓烈得几欲将她吞没的情感。
她有些恍惚地醒了过来。
黑白灰的极简风格的卧室里摆着一瓶香薰，味道是与这性冷淡风格格不入的清甜香气。姬夏愣怔许久才成功地将大脑开了机，一低头发现床边正趴着一个栗色头发的脑袋，一双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口。
钉崎野蔷薇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姬夏茫然地望向窗外，却只望见了一棵树叶掉了大半的老树，和漫天洁白的云彩。
啊……好像棉花糖。
她咂了咂有些干涩的唇瓣，腹中适时传出“咕噜噜”的饥鸣。
“小剑姬你醒了！”钉崎野蔷薇被这细微的声响惊醒，一抬头正看到姬夏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一时间喜悦与悲伤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委屈齐齐涌上心头，令她不由得扑上去抱着姬夏的脖子痛哭了一场。
“小剑姬你就是个混蛋！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呜呜呜呜呜……还装死吓唬我们……”
钉崎野蔷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情到深处还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姬夏从她的话语中大概摸清了来龙去脉，略带愧疚地抬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
她本以为自己半个小时以后就能恢复正常，所以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地就选择了和\索同归于尽，一换一，自己还能复活，绝对不亏。
但她没想到这次复活的间隔居然这么漫长！
而且\索……
姬夏拧着眉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的场景，纤细的枝条忽然化作纯白的颜色离开她的身体，将\索完全纳入其中，形成一个白色的茧。
随后那个茧在她面前飞速地旋转缩小，她甚至没法确定机械丸最后那一炮有没有轰到\索的身上。
“就会让我们替你担心！你知道我们听到你……有多难过吗！”
钉崎野蔷薇终于哭够了，抹着眼泪从姬夏身上爬起来，还恶狠狠地朝姬夏放了两句狠话。姬夏又是愧疚又是好笑地听她将“死”字咽进肚子里，举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钉崎野蔷薇傲娇地一仰头：“锅里应该还有伏黑熬好的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好好，辛苦我们的小蔷薇了。”
姬夏识趣地告饶，目送着钉崎野蔷薇离开房间。她缓缓坐起身，脑子里不期然闪过夜里她刚醒来时的场景，又低低地哀嚎一声，捂住脸倒回了床上。
五条悟得抱着自己抱了多久，才能让她在清醒的那一小段时间刚好在他怀里啊！
而且……
姬夏抬手摸了摸左肩的位置。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是刚刚还在的钉崎野蔷薇的某件睡衣。但昨晚尚未完全清醒时右肩上的濡湿，却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她的肩上，隐隐发着烫。
姬夏很难想象狂傲肆意的五条悟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埋着头在床上胡思乱想，一点也没注意到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
“这样趴着不会呼吸困难吗？”
一双大手轻而易举地便将姬夏从床上捞了起来，姬夏浑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那双手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肩膀。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抬眼看去，正望见五条悟有些青黑的眼底。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姬夏的声音细如蚊呐，说到后面还移开了目光。五条悟看她这幅心虚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中却是全然的安抚与宠溺。
“本事大了，敢拉着人一起去死了？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这不是……一时情急……”
姬夏低着头小声地辩解。
“姬夏，推翻阴谋不必急于一时。”五条悟有些生涩地念出她的真名：“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
啊对，乙骨忧太听到了\索这么叫她来着，告知了五条悟也不奇怪。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急切的抓上五条悟的袖口：“与幸吉呢？他还活着吗？”
“与幸吉？”五条悟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并不算十分熟悉的名字属于谁，恍然大悟地回答道：“你说机械丸啊？他好着呢。”
“走走走！我们去找他问话！”
在得到五条悟肯定的回复后，姬夏眼睛一亮。与幸吉还活着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接下来涩谷事变里\索大部分的布置都会因此而暴露在阳光下。她把被子一掀就要往外面跑，可她没想到她的双腿居然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扑。
“小心点。”
五条悟长臂一伸便接住了姬夏往地上栽的身体，而后他反手一捞，就将姬夏整个人横抱在怀中，起身朝外面走去。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这段时间就好好养着吧。你想找机械丸问话的话，我带你去。”
姬夏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异性公主抱抱在怀里，身体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她听着那如同擂鼓般“砰砰砰”的心跳声，一时竟分不清这声音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身侧男人的胸膛。
她不知不觉间就红透了耳朵根。
从二楼卧室到客厅的距离并不远，但当姬夏看到虎杖悠仁、伏黑惠、乙骨忧太、与幸吉甚至庵歌姬和加茂宪纪都齐刷刷地聚在客厅里时，她还是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为什么他们都会在这里啊！！！
“啊老师你带小剑姬下来了啊！”
钉崎野蔷薇捧着一碗温热的粥从厨房出来，看五条悟轻柔地将怀中的少女安放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被放在沙发上的人有多尴尬。
她甚至走上前去蹲在一旁，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姬夏的嘴边。
“我自己来就好……”
姬夏头皮发麻地接过钉崎野蔷薇手中的碗勺，小口小口地啜着粥。与幸吉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人沙发上，身边一左一右地坐着庵歌姬和加茂宪纪。
东京校的四人坐在一旁，齐刷刷地盯着两人中间的与幸吉。
“首先还是要恭喜机械丸同学得偿所愿，获得了完整的身体。”五条悟半靠在姬夏坐着的沙发上，声音中满是冷意。
姬夏看到与幸吉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认命地苦笑了一声。
“与咒灵串通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辜负了老师们和同学们的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