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猫咪还在生气地喵喵乱叫，五条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片刻前那柔软的触觉。姬夏也紧张地看着他，脑子里不断涌现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说在经历了深夜相拥、公主抱以及五条悟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之后，姬夏还没有意识到五条悟对她有着超越师生与朋友关系的情愫的话，那她实在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蛋。
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对五条悟的喜欢深埋进心底，现实却突然之间告诉她，她和五条悟之间的感情是双向的，五条悟也同样喜欢着她。
可这又算什么呢？
姬夏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她和五条悟本就是分属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世界意识病急乱投医将她拉了过来，那么她和五条悟注定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各自走着各自的人生。
她的穿越只是一次偶然，两条平行线在种种因素的推动下有了交点。
但相交之后，两条直线只会越来越远。
她和五条悟也是如此，短暂的交点过后，面对的是终将分别的结局。
这段看起来似乎是两情相悦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
既然自己总是要离开的，那还是不要祸害人家的感情了吧。
姬夏的眸中思绪翻涌，过了好久，她才再次扭头面对五条悟，神色平静得让他的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五条老师。”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话语中透出的含义却像是一把刀一般直直插入五条悟的心底。
“你也知道，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
“对于过客，是没有必要浪费无谓的情感的。”
五条悟倏地起身，随着太阳落山而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遮掩了他脸上大部分的神情，但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藏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间杂着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浪费？无谓？”五条悟有些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姬夏的话：“这就是你对于我的定义？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就这么令你困扰？”
仰躺在床上的少女没有说话，半阖着的眸子内，翻涌着无边的痛苦与纠结。
可她还是努力地板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强大的、张狂的男人便在这轻轻的一声“嗯”中溃不成军。
“姬夏，你可真够绝情的。”五条悟苦笑着后退几步，努力地想要挺直背脊：“对吉野顺平如此，对我亦是如此……”
“我一直是个薄情的人。”
姬夏的语调没什么起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直到现在，她还能维持着自己冷漠的外表，没有难过地哭出来。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五条悟，但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放下这份喜欢。任由这份感情继续发展下去，只会让分别的时候更加痛苦罢了。
她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做不到放下一切追逐自己的爱情。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姬夏那张漠然的脸，似是要将她这幅神情刻进心里。
她明明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为什么偏偏能做到如此冷硬地割舍掉所有的情感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这份感情对她来说就这么的微不足道？
她甚至连一点希望都不愿给他。
五条悟到底还是离开了，带着与幸吉一起。
他还是同往常别无二致地不正经，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个人。可即便他脸上的眼罩遮去了大半的神色，即便他的嘴角总是向上扬着的，在场的所有人还是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糟糕得快要爆炸了。
四位少年少女也不傻，他们极其敏锐地觉察到五条悟应该是和姬夏闹了什么别扭，在五条悟离开之后便齐刷刷地看向姬夏所处的房间，互相推诿着派出了一个人上去问问情况。
最后身负重任的钉崎野蔷薇硬着头皮敲响了卧室的房门。
“小剑姬？姬夏？你醒着吗？”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间里没有开灯，钉崎野蔷薇辨认了好久才勉强从地上看出个猫的轮廓。而姬夏本人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窗外晦暗的光映在她脸上，教人觉得她几乎要融进这片夜色。
顾不得疑惑这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只猫，以及这只猫居然会给人开门，钉崎野蔷薇有些担忧地走到床边打开了台灯，轻轻坐在了她身侧。
姬夏似乎是被这骤然出现的光亮晃了眼，眼中的水雾转了两圈，最终被她抬手拭去。
“对不起，晃到你的眼睛了吗？”
钉崎野蔷薇有些慌张地将台灯的光亮调暗。
“没事，已经适应了。”姬夏摇摇头，将思绪都甩到脑后：“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些问题想问，但是她问不出口啊……
钉崎野蔷薇有些抓狂地捂住脸，姬夏与五条悟明显是不欢而散，结合之前众人虽然没有大惊小怪但还是默默记在心里的两人之间那种暧昧的亲密……
小情侣吵架要怎么安慰啊！！！
“就是……就是想问问你……你和……”钉崎野蔷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目光扫到走到她脚边的小暹罗猫，遇见了救星一般地将它捧了起来：“这么可爱的猫猫是哪来的？”
喵？
关我什么事？
世界意识疑惑歪头。
姬夏在脑海中演练了一万种借口来应对众人的询问，可她没想到钉崎野蔷薇最终问出来的却是“猫是哪来的”。
这猫的壳子，是她穿越前游戏里的挂宠猫咪萌萌，但壳子里面装的却是她穿越的罪魁祸首――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
她一时还真有点解释不清这猫是哪里来的。
小猫咪挣脱了钉崎野蔷薇的手，慢悠悠地走到姬夏怀里趴下了，像一团漏了馅的黑芝麻汤圆。
人类啊，就是口是心非。
姬夏是这样，五条悟也是这样，这个刚刚进来的钉崎野蔷薇也是这样。
明明内心里翻涌着无数句话想要说，可偏偏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完全相反或者毫不相干的话题。
不过姬夏这样狠心拒绝五条悟的原因它大概还是知道些的，毕竟在结束了一切之后，她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的。与其分别的时候痛彻心扉，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断个干净。
啧，怎么感觉自己干了件坏事呢？
小猫咪有些忧愁地舔了舔爪子。
“姬夏……是小剑姬的真名吧？”钉崎野蔷薇神色复杂地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猫咪背上的毛，索性换了个话题问道。
“嗯，是乙骨同学告诉你们的吧。”姬夏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没有看向钉崎野蔷薇的方向：“很抱歉，之前一直用假名欺骗你们。”
“没有没有！”钉崎野蔷薇连忙摆了摆手：“我们第一次见的那天就意识到了，你一直否认‘青莲剑姬’这个名字来着，像是被什么约束了一样。”
那是因为姬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说出任何脱离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都会被剧情发现并抹杀，所以自己在她的真名上加了束缚啦！
小猫咪微微昂起头，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了拍姬夏的手臂。
姬夏回忆起当时自己的社死现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底那股难言的苦涩也微微冲淡了些许。
“说起来，我们一直只知道小剑姬……姬夏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却从来没听你说过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呢。”
钉崎野蔷薇看姬夏怀里乖顺的小猫咪，也一时手痒戳了戳，却被它略带嫌弃地躲开了。
“我的世界啊……”姬夏有些出神，手上撸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安稳的世界。”
“安稳？”
钉崎野蔷薇有些不解。
“是的，安稳。没有咒力、没有咒术、也没有咒灵。少年少女们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升学……然后步入社会，工作、成家……”姬夏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比起这边来，似乎显得过于无趣了。”
“怎么会呢？咒术师们这么努力地祓除咒灵，努力地保护普通人，所求的不就是这一份安稳吗？”钉崎野蔷薇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姬夏。
“被迫从一个安稳和平的世界里来到这个危险的咒术世界，辛苦你了。”
姬夏怔怔地看着她面前的钉崎野蔷薇，眼泪在灯光的映照下，在脸颊上划过两条晶莹的水痕。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中二少年的时期，姬夏也不例外。她沉迷二次元和游戏，自然而然地便将自己代入过救世主的角色之中，想象着自己会有多么的威风凛凛。可幻想之后，她只是那个平凡的、普通的大学生姬夏。
她甚至连养家糊口的重担都没有担起过，又怎么担得起拯救世界这样沉重的责任。
可现实就是这样无情，她穿越了，成了天选之子“青莲剑姬”。于是拯救世界的任务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强大起来，按着自己已知的未来，一次又一次闯进致命的险境之中。
她一点一点地扭转了故事的走向，彻底地打破了剧情对于整个世界的束缚。
她做着或许永远也不会被人知晓的事，却在眼下猝不及防地得到了钉崎野蔷薇对她的一句：“辛苦你了。”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因为什么而流的了。
“姬夏，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钉崎野蔷薇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们是你的伙伴，而不是你用来逼迫自己的责任。”
“虎杖的复活、吉野同学的危机、还有这次抓捕卧底机械丸，都是你冲在最前面，扛下了所有的危险与伤害。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或许还做了更多的事情。”
“高专的学生们并非温室中的花朵，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面对危险甚至死亡的准备。我也做不到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之下，远离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她说着说着对姬夏绽出个灿烂的笑来。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小看我们了？我可是钉崎野蔷薇啊！”
第41章
十月三十一日的涩谷十分热闹，熙攘的人群穿着各式各样的cos服欢庆着这一年一度的万圣节前夜。
姬夏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穿着的漆皮亮面黑色小短裙，总觉得自己的大腿凉飕飕。
现在怎么说也是深秋接近初冬的时节了，钉崎野蔷薇就不能给她搞个不那么凉快的cos服吗？她看哈利波特里食死徒的黑色长袍就挺好！完美契合万圣节前夜的氛围！
啊，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哈利波特来着……
五条悟自从半个多月之前同姬夏不欢而散之后，便再也没露过面，一年级的课程都交给了日下部笃也来负责。日下部笃也这个社畜打工人也发扬了自己擅长摸鱼的优良传统，直接将两个年级八个人合并成一个班进行授课。
至于为什么是八个人而不是九个人――
乙骨忧太表示自己是秘密回国，暂时还需要瞒着点咒术界高层。
\索的计划暂时还没有外泄，知情的人就只有当时在别墅里的那几个，姬夏忧愁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却发现五条悟好像完全没有出来通知他们如何行动的意思。
“既然五条老师不出现，那么我们就自己来制定计划！”
终于，在十月下旬的某个周末，姬夏同禅院真希私下对练结束之后，路过了某件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教室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墙之隔后面虎杖悠仁的豪言壮语。
“只有我们三个？不叫上姬夏一起吗？”伏黑惠低声问道。
“不行，不能叫上她！”钉崎野蔷薇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伏黑惠的提议：“小剑姬前不久才恢复健康，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在校园里待着吧！不然按照她那个性子，到时候如果真有点什么事，肯定会把我们都按在后面她自己一个人上去抗！”
姬夏这次回来之后就向大家公布了自己的真名，虽然假身份的身份证明上写的还是“青莲剑姬”几个字，但是她终于能摆脱这种又中二又羞耻的被人叫网名的社死现场了。
不过钉崎野蔷薇之前叫顺口了，现在偶尔也还是会用“小剑姬”这个称呼叫她。
禅院真希闻言没有出声，只是略略站直了身体，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向旁边的姬夏。
老实交代，受伤是怎么回事？
戴着眼镜的少女用口型提问道。
与幸吉是卧底的这件事暂时是个秘密，姬夏自然也没法解释自己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养好伤同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三人一同回来的时候，二年级的几个人还单纯以为他们是在出任务的途中碰到了，然后一起回来的。
而如今看来，那几天似乎是有什么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啊！
禅院真希将目光从姬夏身上移开，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之前机械丸交代过，\索到时候会在涩谷布置下两层‘帐’，外面的一层用来阻止普通民众出逃，里面的一层用来限制咒术师进入。”虎杖悠仁记忆力很好，分毫不差地将机械丸告诉他们的情报复述了出来。
“‘帐’要接近傍晚时分才会落下，那我们就可以在‘帐’落下之前提前潜入中心部位。”
“然后呢？潜入之后呢？”伏黑惠眼皮一掀，面无表情地看向侃侃而谈的虎杖悠仁：“对方的目的是用大量普通人来限制五条老师的行动，那种情况下，我们几个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也是哦……”虎杖悠仁被伏黑惠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计划中的漏洞，讪讪地挠了挠头。
“不过换个思路来想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埋伏在涩谷那边，将负责布置‘帐’的诅咒师抓起来？”
钉崎野蔷薇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所有可能的应对办法。
“想法不错，但是实施起来很难。我们不是五条老师，没法一眼识别出来人群中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不怀好意的诅咒师。”
伏黑惠面带愁容。
虎杖悠仁不死心地问：“那如果我们提前将涩谷的普通人疏散出去呢？”
“怎么疏散？民众不会听信一个高中生的话，乖乖从某个地方撤离的。”钉崎野蔷薇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而且这事也没法报警，警察只会觉得是我们疯了。”
“那我们自导自演一场戏？比如枪杀之类的？民众总不能都听见枪声了还不跑吧？”
“你可拉倒吧！”姬夏觉得她可不能让他们几个人再这么胡闹下去了：“你以为这是名侦探柯南的片场吗？枪杀戏码都搞出来了。”
“姬夏！你都听到了？”虎杖悠仁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姬夏和禅院真希两人慢悠悠地推门而入：“还有真希姐！不过话说回来柯南是谁？侦探为什么会在片场？”
“这不重要！”姬夏摆了摆手：“要不是被我逮个正着，你们还真打算三个人独自去涩谷冒险？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小看诅咒师的规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