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和盛笑南一个外地人没什么关系，谢元奚年纪小，心性幼稚，犯不着和一个小孩儿较真。
她与何嘉许并肩往外走，柔软的触感断断续续擦过她手背，她看了眼低垂视线的Omega，等那触感再次袭来时一把勾住了，牵在手里。
她身边还有个小孩儿呢。
何嘉许说不太会玩高尔夫是真的不太会，盛笑南取代了球童的位置给他讲了讲规则，又帮他纠正握杆姿势，等掌握得差不多了，就任他玩儿去，自己坐球车跟着。
上果岭时，何嘉许算了算：“中洞标准杆是5杆？我好像已经打了五杆了哦。”
盛笑南纠正他：“六杆，刚才有个界外球。”
界外球要加一杆，即便接下来一杆入洞也是双柏忌了，盛笑南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随便玩玩，别给自己压力。”
“我不想给你丢脸。”
盛笑南让何嘉许过来，摸摸他的脸，有点凉，低声说：“我刚开始接触时，比你打得烂多了。老师不打算送你去职业联赛，就想你认识新朋友玩得开心。”
“哦……”何嘉许眨巴着眼睛，水润剔亮，小心试探着。
“想说什么？”
“我想喝水。”
他是很敏锐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最近盛笑南对他的态度转变。盛笑南勾起唇角，给他递了保温杯，是盛笑南存在俱乐部的私人物品，里面还剩一点温水。
何嘉许把球杆交给盛笑南，拧开盖子，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了，盛笑南的目光停留在他下颌线以下，那枚小巧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何嘉许一无所知地盖好杯盖，抽了抽鼻子，嘴里嘟嘟囔囔。
盛笑南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说什么了？”
何嘉许抿抿唇说有点冷，谁知道他们大冬天穿这么少出来打高尔夫怎么想的，他把空杯子还回她手里，拿起球杆，问：“你要不要来玩儿啊？”
“看你玩儿。”盛笑南说，她更偏爱极限运动，对高尔夫这类温吞的球类运动不怎么感兴趣。
何嘉许哎呀一声，抿着笑说：“那你不是很无聊。”
两人说话间一辆球车逐渐靠近他们，是齐苑和谢元奚。
谢元奚很热情地叫住他们：“南南姐，你冷不冷，要不要暖宝宝呀？”
少年递过来几片独立装的暖宝宝，盛笑南看了眼他身后的齐苑，齐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这小少爷想干嘛谁拦得住。
盛笑南回头问何嘉许：“冷不冷？”
何嘉许垂下眼，慢吞吞开口：“我……”
谢元奚是个急性子等不住，主动下车拉过盛笑南的手把东西往她手心里一拍，开朗地说：“没关系，现在不冷以后总有冷的时候吧！南南姐别以为自己Alpha就多能挨冻了！你男朋友也能用啊！”
说完，也不多待，回到自己车上指挥齐苑离开。
盛笑南撕开包装纸，把暖宝宝贴在他外套内侧，两边各贴一个，还剩两片，她问：“后背要不要贴？”
何嘉许盯着她的手，小声说：“贴。”
闹脾气呢。盛笑南觉得好笑，给他贴好了，故意催他快去打球，气得何嘉许丢下球杆就往她扑来，凑在她耳边，气哄哄地说：“我也怕你冷，把衣服借你，你穿了的。”
盛笑南早有预备，顺势把人搂住了，“嗯，只要你的。”
第32章 执拗
打完高尔夫，盛笑南就带着何嘉许走了，外面天寒地冻，何嘉许又是个小受气包，不如早点回去窝家里一起看电影。
最后电影也没看成，吃完饭刚从餐厅出来天上就开始飘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细的雪粒从漆黑夜幕跌落，扬扬洒洒，像是静止的无声细雨。
“下雪了。”何嘉许大着胆子去牵盛笑南的手轻轻晃了晃，“快回家吧。”
“嗯？”
“你房间的……落地窗很好。”他说。
盛笑南等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说那快回家吧。两人心照不宣在街上完成一个邀请，到家换衣服洗澡，直奔卧室。
落地窗前的风光一般，二老装修设计时只考虑了自己住的主卧，还是后来盛笑南第一次过来过年，难以忍受拉开窗帘看见一片荒野，就将隔壁那块地买下来做成了小花园。
这个房间一年到头没几天有人住，二老也活动不到这片来，继而久之，小花园就没人上心打理了，也就盛笑南回家前夕，管家会让人整理一下。
落地窗是冰凉的，房间里开着空调，源源不断送出暖气，玻璃内侧染上一层朦胧的雾气。何嘉许后背贴上去一阵激灵，盛笑南扯过缎面窗帘垫他身后，绵密的吻落下去。
整个天地像巨大的波浪一样，旋转，颠倒，喘息，泥沼旋涡似的拖拽意识和理智，起伏中，雪越下越大，逐渐覆盖视野里的每一寸世界。
结束后，盛笑南再去洗了一次澡。
何嘉许裹着被子脸蛋红扑扑的，房间里有淡淡的信息素味，是老师的味道，是很清淡很吸引人的香味，何嘉许着迷地闻了闻，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键入“jiangyu”时搜索框自动跳出联想答案，姜煜，何嘉许点进这人的百科词条。
“姜煜，XXXX年XX月XX日生，演员，原名姜文宁，毕业于唐省大学表演系，代表作《月亮下的秘密》《从故乡开始》……”
他慢慢滑动页面，翻到了姜文宁大学时期的照片，是他们表演系期末大戏的剪影，他看起来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在表演系一群帅哥靓女里依然很亮眼。
看到某一张照片时，何嘉许忽然愣住。大概是排练室的花絮，照片中央几个笑闹的男生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姜文宁，而远处右下角有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人，扎着高马尾，一身灰色制服短裙环臂靠在墙边。
这是……学生时代的盛笑南。
何嘉许放大照片，几乎是痴痴地看着那个看不清五官的身影。
他知道盛笑南从前情人不断，也能接受她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姜文宁的存在从来不是难以消泯的烦恼或小疙瘩，但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对他的好奇与追寻。
因为相比起前任，他更是盛笑南的某段过往，他没来得及参与的、永远无法弥补的，属于盛笑南的青涩过往。
“看什么这么认真？”盛笑南洗完澡出来，就见何嘉许靠在床头专注地盯着手机。
她上床靠过去，一眼瞟到来不及关闭的网页。
“嗯？”盛笑南拨了拨他的额发，语气漫不经心，“你很在意他？”
何嘉许皱了皱鼻子，说没有，他换了个姿势倚着盛笑南，“我在他的照片里看见了你。”
盛家有专门的公关团队打理这一块儿，她的照片按理不应该在网上流传，大概是不小心入镜的。盛笑南沉吟一会，说：“他最近发展得不错。”
“啊？”何嘉许显然没想到她还关注着她，迷茫的表情中带上一丝质问。
“有个合作伙伴，想拉我投他参演的电影。”
单纯的资方和打工人的关系。盛笑南补充道：“赚了点钱。”
何嘉许默了两秒，“我以后也会给你赚钱的。”
演员需要各种保养和维护的经费，他做导演，完全省去了这部分费用！
娱乐圈事多钱少，还容易惹得一身腥，盛笑南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愿，早就进军这个领域和纪家分蛋糕了。不过这小孩儿有这方面的想法也很好，她是很支持何嘉许去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业的。
“好。睡吧，明天带你去见人。”
盛笑南带他见的人多了，有她的合作对象，商业伙伴，她的朋友们，他以为就是普通地去见另一波朋友，或者是她之前提过的梅薇思夫人。
唯独没想到，是见她的父母！
何嘉许浑身僵硬地坐在餐桌边，规规矩矩收敛着视线，脸上红晕还没退下去，红茶的香气从面前的白瓷杯中飘起，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正如他停止运作的理智。
盛笑南坐在他身旁，他们对面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盛父盛母。
他们吃港区特色早茶，何嘉许被汤包溢出的汤汁烫着了，嘶嘶吐着舌尖，盛笑南正掰着他下巴查看，二老刚好这时候进门瞧见了。
何嘉许被外人撞见亲热都要不好意思，何况盛笑南这次主动收回手喊人：“爸，妈。”
那个瞬间，他甚至想直接钻桌子底下去。
盛父盛母打扮得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一身款式相同的运动装挽着走进来，见到向来冷情的女儿带回个Omega在家里亲昵，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谈笑风生的模样，和善地与何嘉许打招呼。
他们去换衣服的空档，何嘉许拉着盛笑南着急：“你都没告诉你爸爸妈妈会来！”
“这是他们的房子。”
“……那你也没说要带我见他们！”何嘉许心里很崩溃，如果知道要见长辈，他不会随便选套衣服就穿，更不会吃个小汤包也要撒娇！
盛笑南很不走心地安慰他：“没关系，他们也不知道你要来。”
不请自来不是更不礼貌了！
见何嘉许还耿耿于怀，盛笑南给他塞了只蒸饺，“你要是不自在，我们就去住酒店。”
何嘉许咬着饺子半边脸鼓起，看着气呼呼的：“那不一样！”
“下次提前告诉你，”盛笑南和他保证，眉目淡淡的，“老师不想你紧张。”
“哎呀。”气鼓鼓的小河豚肉眼可见变成了含羞草，要给小孩儿顺毛还是很简单的，盛笑南心想。
没一会儿，盛父盛母重新出现在餐桌边，盛母将盘发散下，换了身墨绿色的旗袍，能看得出盛笑南的五官和穿衣风格绝大部分都遗传自这个大美人。
透过她，何嘉许都能想象到十几年后盛笑南的模样。
盛父倒是很符合何嘉许对家族掌权人、说一不二上位者的印象，眼神锐利，身形高大挺拔，在盛母说话时一言不发，只喝了几口管家送来的茶水。
盛母温温柔柔地问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家的，坐飞机累不累，昨天出去玩了吗，就像每一个担心子女的母亲那样。最后盛笑南看不下去何嘉许如临大敌的样子，看他吃得差不多喊了停。
盛家没有在餐桌聊事的习惯，他们起身时盛母说：“南南，你来一下书房，刚好让你爸带嘉许去挑点礼物。”
饭桌上盛母轻柔的问询似乎让何嘉许吊着的心放下不少，盛笑南看他一眼，发现他已没有刚才的紧张，便捏了捏他的指尖，小声说：“爸不会为难你的，去吧。”
目送他跟盛父往库房走去，盛笑南则跟随母亲来到书房。
其实和外界所想的盛家Alpha当权不同，盛家嫡系子嗣众多，分支繁茂，当年盛笑南的父亲也不过是主家一个平平无奇的继承人候选。
是当时急于脱离林家牵制的盛母主动找到他，提出联姻，两人结婚后，盛母转入幕后为盛父清理麻烦，这才有现今的盛氏。
因此，盛笑南母亲在家、在集团里的话语权并不小，只是她隐在身为Alpha和盛父和盛笑南身后，很少走入大众视野。
盛母走到书桌后，慵懒倚进紫檀椅里，皱起细长的眉，语气已经没有刚才柔和：“林家怎么回事？”
“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安分，与其等他们造成实际性损失后动手，不如趁早换上自己人。”
“林初池是你说的自己人？”盛母对这个孩子几乎没有印象了，出嫁后她很少回林家，之后女儿上位，她跟随丈夫定居港区，与林家基本断了联系。不然林明月当时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去云沧，直接来找身为林家人的她不是更有效么。
“时机合适，他来找我合作。”
“有野心的Omega，也许将来会给你惹麻烦。”盛母意有所指。
“林家不止他一个人，他不想坐那个位置，可以换个人。”
“随你，到时也不是我的麻烦。”盛母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指尖撑着侧脸，兴趣盎然：“现在来说说你的小男朋友，怎么回事儿？”
“就是那么一回事，”盛笑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觉得合适。”
“你当联姻呢，找个合适的Omega生继承人？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合适在哪里。”
盛笑南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是纪家的孩子，纪婷想把他要回去。”
盛母挑眉：“原来是给你的小情人找场子来了，出于Alpha的劣根性？这种事情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弄了这么大个场面，把我和你爸都惊着了。”
“妈。”盛笑南无奈地喊了声，“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南，”盛母从桌后绕出来，给她理了理长发，“妈妈看不得有第二个姜文宁。”
其实盛笑南和姜文宁的故事很简单。
他们双方对彼此有意，一直没有戳破窗户纸。然而临时毕业时，姜文宁突然找到她说，笑南，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他说，你是盛家的继承人，是盛氏将来的掌权人，我要成为公众人物，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很难有好结果，与其那个时候留下丑陋的结果，不如现在让它恰到好处枯萎。
盛笑南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弄明白“两个世界”的定义，地下恋，或者莫须有的桃色揣测，再或者，他想到了更远，继承盛家后她会有子嗣压力，会有来自董事会内部的舆论压力――这些压力都需要牺牲他的演员事业，温顺乖巧地成为盛笑南的附属品。
盛笑南能理解他的顾虑，只是无法接受，他连商量和努力都不曾有，直接选择了放弃。她有再多妥协的办法，也抵不过他先一步宣告投降。
盛母得知这件事后，倒没有太大的反应，盛笑南的好强和自尊心也是遗传自她――这种事，强求不了。
只是，她没想到母亲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想什么呢，”盛母倚在桌边，牵着她的一缕发丝细细梳理，“你是我的孩子，我难道不心疼你？”
可是现在，她已经快要想不起姜文宁的话对她造成的伤害了，关于Omega，她想起的只有何嘉许的顺从，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望着她时眼里从未熄灭的光。
“他不是姜文宁，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姜文宁。”她说。
“万一呢？”盛母轻轻反问。
盛笑南拧着眉，孩子气的执拗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没有万一，他不会走的。”
盛母笑了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毁掉自己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
母女俩都没注意到书房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盛母的手按在盛笑南肩头：“他知道何钰的事了吗？知道他父亲的事了吗？”
第33章 阴翳
扣扣的敲门声几乎压着盛母的话音落下，母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噤声。
“伯父让我叫你们去吃点心啦。”何嘉许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有点闷。
盛母低声抱怨：“就你爸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