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常年习武，对他人的目光自是十分敏锐。
他本就对这些胆小如鼠的宋国人十分轻看，猛然察觉到有人注视，抬头看回去发现竟还是两个女人，便径自盯着，如同在看向猎物一般。
康穆清见那人突然发现了她们俩在看他，缩了缩脖子，慌乱地转过头。
苏晓月倒也不畏惧他，大胆地与他对视，眼神还放肆地打量着他。
云翳对这个有胆量的女人充满了兴味，他邪魅一笑，大声喊道：“你这样盯着我看，可是想要做我的女人吗？”
他声音雄厚，含着内力传得颇远。
一直在议论纷纷的百姓们听到这位异国皇子莫名其妙的话，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人左顾右盼，好奇他在跟谁讲话。
驾着车辇的云国人听到尊贵的皇子殿下突然开口，便停了下来。
后头的车队纷纷止步，领头的宋瑾瑜以为有事发生，转身正欲询问，却听到云翳又说道：“宋国的人都是没胆子的草包，你要跟我走吗？做我的妾室，你一定会乐不思蜀。”
随行的云国人闻言纷纷猥琐的笑了起来。
百姓们听到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地侮辱宋国，顿时勃然大怒，但随着云翳一个眼神扫去，又都鸦雀无声起来。
宋瑾瑜顺着云翳的目光，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苏晓月，方才知晓他这番话是对着她说的，有些不悦。
但毕竟是两国相交，他本想转圜一番，却听到楼上的苏晓月朗声说道：“见到稀奇的玩意儿，自是要多看两眼。难不成看到街上耍猴戏的，也要以身相许吗？”
百姓们嘲弄地开怀大笑，这位姑娘说的话可真是痛快。骑在马上的宋瑾瑜也忍俊不禁。
云翳蛮横霸道惯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直接顶撞他。
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想要命人将那女子逮下来，此时宋瑾瑜亲自过来说道：“大皇子，我父皇还在等着面见云国的使团，若是无事莫要耽搁了。”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苏晓月，这才意思性地对着宋瑾瑜拱了拱手表示歉意，而后命令队伍继续前进。
宋瑾瑜并未与他多言，只对着苏晓月点了点头，又回到前方骑马带队。
云翳见他的反应竟像认识这女子，存了几分心思，暗中吩咐身边的人几句，那人点点头便离了队。
第三十二章 熟人见面，分外想动手
康穆清被苏晓月吓得不轻，嗔怪地看着她，后怕道：“你是疯了不成！我看那位大皇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太可怕了。若不是瑾瑜哥哥，你今日只怕就要被他抓去了，你可不要再这样吓我了！”
苏晓月浑不在意，淡淡道：“在我宋国境内难道还要怕个什么来纳贡的外来皇子？他若真能将我抓去，大宋的颜面何存？”
“你可得了吧！你什么时候竟成了大宋的颜面了！”小郡主不屑地反驳她，随即又突然大叫道：“呀，糟了！”
“郡主殿下，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哎，我宋国的将来实是堪忧啊！”苏晓月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康穆清慌里慌张，六神无主地说道：“你忘了吗！今晚皇上设立国宴为云国人接风，你我都要去的。方才那大皇子定当记恨上我们了，万一被他看见可如何是好？”
“你慌什么？女眷又不可能与他太近，到时我们小心些，不会有事的。”苏小姐老神在在。
***
宋帝大排筵宴招待百官和云国来使，自然是为了彰显宋国国威。
苏晓月本不愿去，奈何苏文和正得帝心，自是躲不过去的。此前庄妃也派人再三交待过，要苏夫人带女儿进宫叙叙话。
后宫无主，庄妃独大。赴宴的女眷们先到栖霞宫中给庄妃娘娘请安，苏晓月跟着母亲不卑不亢地迈步入内，此时已零零落落的来了不少人。
妇人们面上带着笑容，热情洋溢地相互寒暄着。见到她们二位，屋内众人笑容都有些僵硬。
苏家一进京，老的小的都抢尽了风头。尤其各位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哪个没存着挤破了脑袋也要嫁给皇家的心思。
庄妃依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坐在上首，今日她是女眷之首，早就打扮的雍容华贵。
但再怎么地位高崇，宋帝也不肯封她为后，太后娘娘不肯住在宫里，她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统领后宫。
宋帝不好女色，嫔妃不多。虽说表面上没人敢动歪心思，但背地里可没少嘲弄她。
当年她视林后为眼中钉，可即便没了林后，这后位宁可空着皇上也不肯给她个名正言顺。
更何况自从宋瑾瑜出生后，如若不是碍于庄家的地位，皇上都不愿多到她这里来。
若不是二皇子本身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只怕连带着这位殿下都会令皇上不喜。
苏氏母女二人恭敬地向庄妃娘娘问了安，她眼皮也未抬，只说了句免礼便不再多言。
在场的众位也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苏夫人正有些局促，便听到小郡主叫她二人过去同坐。
此时只是宫中小聚，倒也无需顾及位份品级。
二人落了坐，苏夫人感激地对康穆清暗暗点了点头，她便有些羞臊地连连摆手。
既然小郡主主动交好，原本在她身边巴结着的小姐们也不好再故作清高，有些识趣的也假意与苏晓月攀谈几句。
如此一来，庄妃倒是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二人一眼，随后又斜倚着玉枕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下人已来得七七八八，这冷清空旷的栖霞宫鲜见的热闹了起来。
只等着时辰到了，再一同去殿前赴宴。交好的夫人们坐在一处，三三两两的小声说着话。
苏晓月还未来得及四处打量，便突听得一人说道：“苏家的小姐倒是金贵，眼见着快迟了才来，想来是瞧不上这些世家的小姐们，不愿与我等多言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位妇人，身边坐着文莹，心中顿时了然这位定是文夫人了。
这番话一说出口，本就对她不喜的小姐们心中芥蒂更深。早就听闻那苏家不愿与人来往，原是自视甚高，实在讨厌。
苏晓月一见文莹心中就有止不住的怒意，她连装都懒得装，一丝尊重也未给那位文夫人。
直接道：“这位夫人也不知是哪位娘娘，在这里竟能做了主子，替庄妃娘娘管起事来了。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些比我来得还迟的人，都是不愿面见娘娘，被迫前来赴宴的吗？”
文夫人本欲替女儿出头，灭灭那苏晓月的风头。没想到她这样不客气，直接大喇喇的顶撞了回来。
苏晓月话音刚落，那些后来的人纷纷怒视文夫人。
这人怎么如此爱生是非，自己巴巴的装扮好想在娘娘面前露个脸，脚还没落定就听她阴阳怪气。
文夫人吃了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解释自己不是针对那些人又不知如何开口，脸色很不好看。
“苏小姐倒是伶牙俐齿，只是这人呐，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还是休要总去干涉他人。否则好人都被那坏人带的偏了，实在惹人反感。你说是吗？”
文夫人没有说话，旁边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却开了口。
那人相貌打扮不次于庄妃，看年纪在众嫔妃中还算小的。
苏晓月总觉得这人莫名有些眼熟，此时康穆清在耳边悄悄提点她：“这位是宸妃娘娘。”
原来是宋珏诚的母妃。
宸妃原本跟自己这位本家的表姐也不如何亲近，只是文莹母女早早便来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苏晓月在书院如何不学无术，成日带着三皇子四处玩耍，连带着书院众人对宋珏诚都很是不喜。
她这才心生不满，替表姐说起话来。自己本还觉得儿子这些日子懂事了些，没想到背地里被她带着净干些讨人嫌的事。
若是被她带坏了，只怕珏诚往后会更加不受重视。
苏晓月顾忌着宋珏诚，本不愿跟宸妃娘娘交恶。
但此时心中实在憋着一口恶气，她笑了笑，对文夫人说道：“听见了吗？这位夫人，娘娘让你管好自己便得了，休要管些闲事，惹人生厌。”
文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宸妃眉头一皱，正要继续训斥苏晓月。上首的庄妃突然直起身子，像是才看到这些人似的，美眸一一扫过屋内的众人。
看到苏晓月的时候，她的脸上挂上几分笑意，故作惊讶地道：“哎呀，晓月姑娘来了，快到本宫这里来。你这孩子，有日子没见，本宫还怪想你的。”
她这样一说，宸妃也不好再开口，瞪了苏晓月一眼便不作声了。
苏晓月只听到庄妃的声音，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她宁愿跟文氏一家打一架，也不愿同这位娘娘虚与委蛇。
但装作听不见显然是不行的，她磨磨蹭蹭的走到庄妃身边，一把便被庄妃拉住坐在了自己身侧。
苏晓月觉得有些不合规矩，她岂能坐在其余各位嫔妃的上首？挣扎着想要起身，也不知庄妃哪里来得一股子力气，笑盈盈地按住她，想起也起不来。
她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瞧见摆在角落里的瓷瓶，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能拿这玩意砸人。
只好收了心思，假惺惺地迎合着庄妃，呲着一口大白牙冲着她乐。
庄妃一惊，把握住她的手松了收回来，心道这孩子怎么笑得这么渗人，怎么感觉她好像要打人似的...
“咳咳，本宫就叫你晓月吧。晓月啊，瑾瑜送你的别院你可喜欢？那里他可是费了许多心思的，连我这个当娘的，都有些羡慕你呢。”
庄妃恢复冷静，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苏晓月直勾勾地盯着庄妃，嘿嘿笑道：“回娘娘的话，二皇子殿下有心了，那庄子我喜欢的很。二殿下实在是我宋国不可多得的英才，晓月心中十分钦佩，真想跟他拜把子呢。”
庄妃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瞧瞧她说得是什么话。
她实在不愿再与苏晓月多说，便关切地问道：“你母亲在何处？本宫早就盼着同她说说话，快叫她过来。”
为了脱离这位恐怖的娘娘，苏晓月只好出卖了自己的娘亲。
她逃也似的将母亲送到庄妃面前，便跑到一边跟小郡主窃窃私语去了。
苏夫人性子虽柔弱，但说话滴水不漏，温婉有礼，倒是很对庄妃的心思。
见一向傲慢的庄妃对这苏氏母女如此偏爱，女眷们心中不由思忖或许这位苏姑娘早已定给二皇子殿下了，如今的一切安排不过是皇家顺势走个过场而已。
既然如此，倒不必再刻意同她争抢些什么。若是抢也抢不过，倒还不如先给未来皇后留个好印象。
众女一改先前的疏离，纷纷前来向她示好，一时间苏晓月倒成了这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文氏母女被若有若无的孤立起来，文夫人也看清形势，暗自推了推女儿。
文莹心中忿忿不平地坐在原地，实在不愿上前主动向苏晓月低头，假装不见母亲的暗示。气得文夫人狠狠掐了她后背一下，疼得她瞬间就有了泪意。
宸妃见状倒没有多说什么，文家的事她也不愿多管，只当没有看见。
眼下苏晓月有庄妃护着，也无法多为难她。等过后寻了机会，命她离珏诚远些便是。
没过多久，便有小太监来对庄妃说吉时已到。
庄妃起身带着众人进殿入坐，原本依照苏氏的品级，母女二人理当将将坐在最末。
但庄妃若无其事地拉着苏氏的手不肯松开，苏晓月只好随着母亲坐在了庄妃身边。
反正庄妃恣意惯了，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只在心中艳羡苏氏命好，如此得皇家垂青。
第三十三章 女大不中留
宴会开始，苏晓月早就听小郡主说过不知多少次，宋国的宫宴如何隆重热闹。可真当亲身经历时，只觉比想象当中更加盛大。
珍馐美酒数不胜数，轻歌曼舞窈窕动人。觥筹交错，恣意欢谑。
云国来使中并无女眷相随，是以妃嫔这边只是走走过场，以庄妃为首同臣子们的家眷小聚罢了。
庄妃摆出一副同苏氏相谈甚欢的样子，旁若无人地与她话着家常。
面对庄妃的示好，苏夫人只表现的受宠若惊，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并不愿多谈二皇子与苏晓月的事。
庄妃心中有些不悦，在她看来迫于形势将太子妃之位给平平无奇的苏晓月已是便宜她苏家了。
没想到苏家竟如此不识抬举，一个两个都如同躲着洪荒猛兽一般逃避这个殊荣。
但她并未多言，仍表现出与苏夫人相见恨晚的样子。
众位夫人们本欲展展功夫，企盼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此时眼见算盘落空，都有些食不知味。
当然，本来这种宴会也不是真邀人来品尝佳肴的。
不过苏晓月显然不这么想，她实在闲的无趣，又被那桌上各式的点心吸引，便趁人不察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
她吃得正开心，突然有宦官来言皇上召苏晓月觐见，在座众人皆是一愣。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已不那般苛刻，但也没有这样在宫宴上公然召一女子上正殿的。
苏夫人尤为担心，她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生怕是她又惹下了什么祸事。
苏晓月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最近好似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康穆清闻言倒是大惊失色，对着苏晓月挤眉弄眼，连连暗示她今日见到那位云国大皇子云翳的事情。
苏晓月举棋不定地看了庄妃一眼，后者也有些吃惊，但皇上召见岂能拖延磨蹭，只让她快快跟着去了，莫要失了规矩。
苏晓月心道怎么也是在宋国境内，难道皇上真的会为了一个他国的皇子为难自己的子民吗？
以她对皇上过往的印象，倒是觉得陛下十分通情达理。不过事已至此，胡乱揣测也没有意义。
她跟着领路的太监到了正殿，等待那人先去禀报，听得宋帝宣苏晓月入殿，这才挺起身，袅袅婷婷款款入内。
苏晓月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了她身上。
原本还在交谈的群臣顷刻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他们并未听见宋帝先前将苏晓月召来的命令，纷纷不解为何会有一个姑娘在此。
苏文和的品级不高，正在殿末与身边的同僚寒暄，突见女儿心中一紧，冷汗便流了下来。
没听说月儿最近闯什么祸啊，她这是又将谁给打了？怎么都直接宣到大殿来了？看来此事不小，这可如何是好...
且不论苏文和如何在心中打鼓，苏晓月依着规矩拜见圣上，又得了免礼平身的令，站在一旁好奇地偷偷打量。
正殿自然比女眷的偏殿要恢宏许多，见她入内原本献舞的宫人都停了下来，宋帝大手一挥便退了下去。
皇上面色有些不虞，下首的两位皇子也是肃面而坐。
那位云国的大皇子倒是兴致高昂，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翩翩而去的宫人们，不怀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