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惜只顾着赵法医，并没有注意到他。
转过脸，看到从门内走出来的裴子衍，她笑着调侃。
“哟，裴大教授，什么时候回国的？”
和裴子衍没大没小习惯了，荣惜很少会喊他表哥。
“检测中心从实验订购一件新仪器，我过来帮忙调试，顺便观摩学习，你呢？”
因为身侧还有检测中心领导和工作人员，裴子衍并没有像平常和她说话一样放肆。
“哦，我们律所有个案子需要尸检，我是来找赵法医的……”
看到荣惜死缠烂打地又找过来，赵法医原本沉着俏脸准备发作。
听到裴子衍与荣惜打招呼，赵法医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
生怕荣惜当着领导和裴子衍的面乱说话，赵法医斜一眼荣惜，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刚好，裴教授也在，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认识裴子衍，才改变态度。
荣惜暗暗扯扯唇角，看破不说破。
“那就麻烦赵法医。”
不管怎么样，重新尸检才是她的目的，荣惜也不想真的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节外生枝，影响尸检，反倒得不偿失。
“来，两位这边请！”
检测中心领导笑着抬起右手，裴子衍礼貌地向对方点点头，视线温柔地落在荣惜脸上。
“走吧！”
两人并肩向前。
裴子衍很自然地向荣惜问起案子的具体情况。
荣惜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伸手向他指点着。
“这是之前拍到的资料照片，还有最初的尸检报告。我对这个报告有些异议，我认为这些刀口很可能并不是致命伤。”
对裴子衍这位业内大佬，赵法医一向佩服无比。
去年参加研讨会的时候，裴子衍的优雅和风度更是让她折服。
对裴子衍，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这次，对方亲自过来检测中心，赵法医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
就是打算利用这次见面，对裴子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哪想到，半中杀出一个荣惜。
她自然不会猜到荣惜和裴子衍的关系，只是理所当然地，将荣惜当成裴子衍的追求者。
看着二人动作亲近，她心下顿时有几分吃味。
听到荣惜质疑尸体报告，赵法医脸一沉。
“荣小姐，尸检可不是开玩笑，结论要依靠事实，您可不能只凭着您的猜想，就推翻我们的报告。”
“那么，赵法医只安排一个实习生完成尸体，就出具报告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
荣惜停下脚步，表情严肃。
“这一份错误的报告，有可能会影响法庭审判，进尔影响嫌疑人的一生，影响到他整个家庭的幸福呢！”
赵法医一时理亏。
检测中心的规则，实习生的尸体报告，必须由正式法医复检之后才能签字。
只是她着急去见裴子衍，才会省略复检的程序。
现在，荣惜当着领导的面儿，当面指摘她的工作态度，赵法医当然不会承认。
“我们检测中心的尸检报告，都是按照正规流程走的。我答应重新复检，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是错的！”
“好啊！”荣惜扬眉，“尸体是不会说谎的，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错了！”
赵法医冷哼一声，推开尸检室的大门。
此时，之前负责尸检的实习生，正招呼着几位同学一起，准备将受害人陈一凡的尸体抬到运尸车上，推到楼上。
“等等！”赵法医喝住几人，“荣小姐质疑我们的尸检结果，现在我就来重新复检。”
几个实生习不敢怠慢，忙着帮她取过解剖用具。
赵法医取过无菌手套，利落地戴到手上。
抬起右手，揭开尸体上的白布。
“大家请看，伤者的刀品在左侧肋入五厘米左右。从刀口来看，凶器是单刃折叠类刀具，与凶手所用凶器完全吻合。”
她取出解剖刀，一边解说一边将尸体剥开，指点着下面的血管。
“这是肾侧血管，已经被切断了，受害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大量失血，导致失血引起休克，直至死亡。”
抬起脸，她嘲弄地注视着荣惜。
“荣小姐，现在你还要否认，这个刀伤就是受害人的死因吗？”
站在旁边的几个实习生，听说荣惜质疑他们的尸检结果，早就心里不高兴。
只是担心确实是他们出错，才没敢出声。
现在看赵法医重新尸检，还是同样的结果，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
“外行质疑内行，真是搞笑！”
“就是，这么简单的医学常识，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吧？”
“荣小姐是不是应该向我们道个歉？”
……
“咳！”
正在翻看卷宗的裴子衍，重重咳嗽一声。
整个案件，裴子衍并不了解。
但是对荣惜，他一向是信服。
就边他，有时候也要向荣惜求助。
这些家伙竟然，敢质疑他家小祖宗？
“我相信，小惜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小惜，你为什么认为这不是致命伤？”
“原因很简单。案发地距离死者抢救的医院，只有十五分钟路程。事发后，受害人被及时送医，刀也一直在身上没有拔出来，失血不应该这么严重。”
“呵呵！”赵法医冷笑，“不严重？”
转过身，她一把夺过荣惜手中的报告，从里面取出血检单。
“如果你看到死者的血检报告就应该知道，他的血细胞比容，只有常人的七分之一，这足以证明，他的失血在1400毫升以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几乎是成年人三分之一的血量，这样的失血，没有人可以还活着！”
“我并不是否认他的出血量，我只是说这个刀口不是主出血口，我相信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出血口。”
荣惜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尸检床上那具受害者陈一凡的尸体。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应该是在内脏。”
这位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法医扯扯嘴唇，重新捏一起手术刀。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到底你是对我，还是……我是对的！”
她抬起右手，利落在将死者的胸口皮肤划开。
用仪器将死者胸口皮肉分开，赵法医故意将荣惜拉到验尸台前。
哪怕是这些实习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都会受不了。
更何况，这位漂亮的律师小姐。
故意将荣惜拉到前面，赵法医就是想要让她好好出出丑。
想象着荣惜看到尸体，在裴子衍面前狂吐的狼狈样子，赵法医笑得越发灿烂几分。
“荣小姐，您倒是说说，哪里还有出血？！”
第159章 她竟然……不怕？（2）
侧着脸，赵法医坏笑着，斜睨着荣惜的脸。
却并没有在那张精神出众的小脸上，看到半点异样的反应。
她竟然……
不怕？
赵法医还在疑惑，荣惜的视线已经在死者，明显有些鼓胀的胃上定格。
“就在这！”
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指住死者的胃。
“死者胃部鼓胀，很明显是消化道出血。”
赵法医有些错愕地收回目光，斜一眼她手指的方向。
“吃下去的食物，在死者死后也有可能发酵产生气体，这可不代表是出血。也好，既然荣小姐这么坚持，我就让荣小姐输得心服口服！”
拿出手术刀，赵法医轻轻在死者的胃上一划。
噗——
随着她的刀锋割过，一股血水立刻喷涌而出。
荣惜早有防备，后退一步避开血水。
赵法医却是被血水喷个正着，身上、脸上、头发上……
无一幸免。
为了让裴子衍看到自己，化过妆的精致面容，她特意没戴口罩。
血水混合着胃液和食物残渣，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赵法医现在直接去演丧尸片，都不需要化妆。
腥臭味扑面而来，赵法医下意识地抹一把脸，感觉着指下粘腻的血水。
胃里一阵翻腾，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
突然又想起来，手刚刚抹过脸。
“哇——”
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来。
赵法医转过身，冲到洗手台前，哇得一声狂吐起来。
屋子里，尸体的臭味、腥味混合着她呕吐物的味道，几位领导都是控制不住地皱眉，用手捂住鼻子。
裴子衍早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脸上波澜不惊。
上前一步，他用镊子夹起死者的胃看了看。
“病人死前吃过药，酒精刺激之后产生消化道出血。因为喉咙水肿血水无法外泻，所以血液全部留存在胃部。”
从死者的胃里，夹出一片还没有完全消化的药片。
裴子衍抬起右手向大家显示一下药片。
“小惜说的没有错，死者的伤并不是致命伤，药和酒精引起的消化道出血才是。赵法医，是你错了！”
赵法医刚刚洗完脸，转过脸，目光落在裴子衍镊子上的药片。
“是……是我疏忽了。”
“疏忽？”裴子衍重重将镊子丢在托盘上，“你知不知道，你的疏忽可能会害一个清白的人进监狱，甚至失去性命。如果做不到认真工作，赵法医还是辞职吧，因为你根本不配做穿上职业！”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法医的每一个报告，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一个案件的查证。
而这也就意味着，还死者一个真相，还生者一个交待。
在裴子衍心目中，这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更是他一生的追求。
赵法医这样敷衍的工作态度，简单就是对这个职业的侮辱。
被偶像骂得狗血淋头，赵法医低着头，双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对……对不起！”
“对不起？”
站在一旁的检测中心老领导，早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如果不是荣小姐的坚持，你可能就害死了一条人命你知道吗？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开始，你停职接受审查。”
“刘局，我……”
“出去！”
老领导怒喝。
赵法医带着一身腥臭的血水，哭哭啼啼地走出尸体室。
环视一眼四周，检测中心老领导皱眉开口。
“还有你们，身为实生习，未来的法医，你们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吗？”
几个实习生都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所有人写一份检查，希望你们吸取今天的教训，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全给我滚出检测中心！”
“是，刘局！”
“我们再也不敢了！”
……
几个人忙着表态。
老领导深吸口气，歉意地看向荣惜。
“荣小姐，真是非常抱歉，您放心，我马上安排其他法医，为这个尸体复检。”
“如果刘局不介意的话，不如……这个工作就由我来做吧？”裴子衍笑道。
这么一具检查到一半的尸体摆在眼前，他早已经控制不住的手痒。
“那……”刘局一笑，“好，那我们也见识一下裴教授的手段！”
裴子衍立刻解开西装，裹上防水围裙，戴上口罩、手套，捏过手术刀……
荣惜靠在门框上，看着男人利落的动作，只是暗暗摇头。
自家表哥这个“尸体控”，将来找女朋友肯定是有点难。
有裴子衍在，尸检工作事半功倍。
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保质保量地完成，其他法医需要四五个小时的尸检工作。
很快，全新出炉的尸检报告，就送到荣惜手上。
裴子衍还有其他工作，不能和她一起走。
荣惜叮嘱他有空到家里吃饭，捧着报告走向电梯。
徐鹤宁身为受害者律师，当然也接到尸检中心的电话通知。
知道尸检有问题，她急匆匆地赶回来。
二人刚好在电梯间，撞到一处。
看到抱着最新尸检报告的荣惜，徐鹤宁暗暗地咬了咬后牙。
“你别以为凭这份尸检，就能帮姓林的开脱。就算刀口不是致命伤，抢劫故意杀人，也足够让他进监狱。荣惜，这场官司你不可能赢的。”
“太过自负可是会被打脸的。”荣惜淡淡回她一笑，“突然谁输谁赢，我们法庭见！”
徐鹤宁还要再说什么，荣惜已经取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宁慎的电话，她迈步走进电梯，故意甜甜撒娇。
“老公，这么快想我了？”
猜到是宁慎的电话，徐鹤宁气得一跺脚，转身离开。
电话那头，宁慎似乎是笑了一声。
“不行吗？”
荣惜按下楼层键，坏笑。
“不想才不行！”
“晚上宁家有个家宴，你也一起来吧？”
荣惜：……
这么快就要“丑媳妇见婆婆”？
“宁姨，知道我们的事吗？”
“你以为，她会随便把自己的嫁妆首饰，让别人戴吗？”宁慎笑着安慰，“她喜欢你，放心吧。”
反正，这一关早晚都要过。
荣惜眼前闪过宁老太太的脸，下定决心。
“那……好吧，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过去。”
刚从尸检室回来，身上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她这个样子可没法见人。
匆匆将车子开加学校，荣惜将事情进展向林喻简单说明。
仔细洗个澡，换好一套衣裙下楼，走向自己停车的方向。
“小惜！”
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荣惜停下脚步，转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路边，泊着一辆低调又不失奢华的海蓝色跑车。
看到站在车边的年轻男人，荣惜惊讶地瞪大眼睛。
第160章 如果我求婚，你会答应吗？（1）
跑车边的年轻人，穿一件淡灰风衣。
站在秋日黄昏的晚风里，如同一株临风玉树，吸引着路过女生们的目光。
“江律？”
荣惜小跑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还有些不确定。
“真的是你？”
江律唇角弯起，露出温润又不失亲切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