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弹耗尽,枪膛发出两声机械的空响,宁兮儿竭力地垂下手。
女孩难掩失魂落魄,“我没有觉得开心。”,她是指开枪这件事。
她到现在,都不想接受即将面对的生活,
覃骁或许是太了解宁兮儿,“因为你面前的不是活物。”,他说。
“以后如果有人要抢走我,兮儿就对着那人开枪,像今天这样开枪也没关系。”,覃骁从背后舔了舔她的耳垂,含进唇齿。
他相信,倘若真的有这样一天,他的兮儿会共情到他的快乐。
掠夺的快乐。
但他的兮儿好像不会主动抢回他,这认知让覃骁瞬间阴郁,他的心揪扯成一团,若有所思地质问她:“如果有人要嫁给我,兮儿会怎么办?”
沉默片刻。
“废了你。”,宁兮儿不假思索地说。
第64章 三号试剂
阿陌和管家赵芝来到他们两人身后时,正好听到宁兮儿那句---“废了你。”
顺便听到覃骁低低地笑出声,那是愉悦的笑声,“兮儿真可爱。”
阿陌和赵芝的抬起的脚因为感到过于惊悚,双双回落。
覃骁嗅了嗅她的发丝,有一种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但不是他选的,覃骁决定一会先替她洗去那些不属于这座别墅的气味。
覃骁越来越迷恋宁兮儿了,迷恋的底层逻辑就是安排和规划她的一切细节。
一想到女孩那句略显愤懑的“废了你。”,覃骁便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
他喜欢宁兮儿对他有占有欲,尽管他的兮儿可能还意识不到,但这已经足够令覃骁欣喜若狂了。
兮儿才不想让他属于别的女人呢,兮儿会生气的,这么可爱的女孩,要哄着才好。
“想怎么闹都随你,回来了就好。”
覃骁双臂缠着她,将头抵在她的左肩,男人身材很高,他要微微俯身,他就那么依赖地缠在她身上,然后看着自己交叠在她腰间的双手,就像这世上最坚硬的锁扣一般。
他甚至还像小朋友那样左右摇晃着,幅度很轻,像极了撒娇。随着他的晃动,男人中指处的订婚戒在灯光下闪耀出暧昧的反光。
事到如今,面对着一个自己拿他毫无办法的人,就算拼命也无法逃脱的人,宁兮儿感觉自己快忍出内伤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爱意真的太恐怖。现在被这么亲密的抱着,她只想逃离。
宁兮儿沉了口气。
“有人来了,松手。”
阿陌和赵芝同时顿足良久,他们确实无法预料射击场是这么一副甜蜜的画面,他们来的路上甚至猜测覃骁有没有可能自己当靶子给宁兮儿玩儿。
在别墅有一套关于宁兮儿的行为记录,专门记录关于如何折腾覃骁,内容刁蛮离谱,总之如果宁兮儿想,覃骁便会顺从地去当那个靶心。
他们有时候还真的无力判别,这场以爱为名的角逐,到底谁才是赢的那个。
一时间,阿陌和赵芝不知该作何反应,谁也不打算先介入那对夫妻间的“打情骂俏”,准确来说,是不太敢。
他们面面相觑地对望,空气中的眼神来回踢皮球---
【阿陌,你先上,你不是有公事要汇报吗?】
【芝姐先,您有兮儿护体,但我……】,阿陌瞄了眼覃骁的背影,悲痛地摇了摇头。
几个回合以后,
赵芝忍辱负重地闭了闭眼。
简单做了心理建设。
“……夫人。”,和蔼持重的管家先礼貌地出声,“家庭医生来了,您有些皮外伤,需要处理一下。”
这是覃骁刚才吩咐的。
宁兮儿在山里难免磕磕碰碰,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小枝丫和尖锐的石子划出了小伤口。覃骁说,一切紧着夫人的身体,医生到了立刻汇报。
赵芝身旁的阿陌则尽职尽责地扮演哑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赵芝装作没看见。
果然,从赵芝的说话声打破了射击场本来的氛围后,覃骁给人的感觉瞬间变得冷寂严肃,那是一种被打扰了好事后的隐隐的,威胁与压迫。
宁兮儿不愿意被人看到。她用手肘向后狠狠地撞向覃骁的肋骨,那一撞,她的手肘都疼了。宁兮儿真不知道身后这个疯子的身体是什么做的,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应激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拿把刀反手插进他的肋骨里,覃骁都能稳稳的站着并且一声不吭。
“还想怎么出气?”,覃骁低眸含笑,蜷起手指蹭了蹭她的脸蛋:“至于废了我这件事,兮儿尽量避免,这对你不好。”
覃骁话音未落,宁兮儿便用脚后跟踩中他的脚背,不发一语,全是蛮力,她现在浑身的躁郁就想尽数还给覃骁。
但男人仍旧巍峨不动,确实,女孩的攻击力在覃骁面前无异于调戏,宁兮儿在他怀里抗争时,甚至还能勾起来他的欲念。
覃骁像安抚小猫般揉了揉宁兮儿的头,“去看看伤口。”,说到伤口时,男人的脸色变得稍微沉了些,话音也沉。
宁兮儿在他怀里转身,瞪了他一眼,覃骁的手还虚揽着她的后腰。
她仰头看他,“我说废了你,不是因为会嫉妒有别的女人嫁给你,就算你喜欢男人我也无所谓。”,宁兮儿说:“所以,别给我机会,我最擅长顺理成章地把你让出去。”
宁兮儿一点也不顾及覃骁听到这些话时会不会受伤。
说到后面时,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但是,比起覃骁至少对宁兮儿那偏执的禁锢,女孩的口舌之快简直不足为提。
覃骁早都习惯了她的恶语相向,所有不同的字句组合搭配,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她不在意他。
但覃骁也不在意这些,“你属于我,这就够了。”
宁兮儿推开覃骁直接走向赵芝,阿陌非常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像赵芝一样大方地望着宁兮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帮凶。
赵芝对宁兮儿回以微笑,她们的少夫人是太难得的女孩,佣人们真实地愿意宁兮儿能在别墅里高兴一些。
赵芝:“夫人。”
阿陌:“……夫人。”
宁兮儿缓缓扭头,淡淡地嗤笑了声,“阿陌,你迟疑什么。”
女孩的目光太过干净纯粹,她能让这世上一切的委曲求全变得无所遁形,她俯视一切黑暗,然后平和地抹去。
“夫人。”,阿陌这次坚定地重新唤道。
宁兮儿一语不发,像是在刻意为难。
但赵芝却看出来宁兮儿心里并不好受,“夫人,我们去擦药吧。”
“阿陌,你和覃骁一样,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把你放进我家。”
宁兮儿走了,赵芝跟在后面。
覃骁居高临下地睨着阿陌,竟开始好心地像朋友一般,话里有点像劝解:“别介意。”
阿陌低着头,“不会。”
“我记得她以前在老宅,跟你很聊得来,如果我不叫她陪我的话,她会一直跟你谈天说地,熬到凌晨也不愿意休息。”,覃骁给弹夹里慢条斯理的装好子弹。
阿陌说:“夫人以前说自己没什么陪伴,所以拿覃家人都当做家人,朋友,才会跟我多聊一些。”
“---砰!”
靶心。
“---砰!--砰!”
还是靶心。
“她是我的,以后,你和兮儿少见面,至于点心,丢了吧。”,覃骁擦拭着枪柄,“不新鲜的食物以后就不要带给兮儿了。”
“她曾经不被善待,以后我会陪着她。”,覃骁说:“回去告诉老头子,别去国外打扰兮儿的生活,兮儿本来就因为觉得占了覃家的便宜而感到愧疚,别让他自作多情惹兮儿不自在。”
这理由……
果真是亲生父子。
老宅那边每天念叨的都是---“阿陌,你说兮儿那丫头会不会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就是关心丫头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缺不缺钱,有没有受欺负,但丫头一直说一切都好,真让人放心不下。”
阿陌每天两头斡旋。
老宅的担心没什么意义,有覃氏护着,宁兮儿会缺钱吗?
别墅这边,就,一言难尽了。
“好的。”,阿陌恭敬道。
“对了,从实验室把三号试剂调出来。”,覃骁将擦拭好的枪置于桌面。
阿陌的神情有半刻凝固,“您……做什么用?”
“我说过,不听话的女孩,有惩罚。”,覃骁望着阿陌,悠然自得。
第65章 当夜,腿软
宁兮儿从射击场离开时的时间点差不多傍晚,和逃走的那天下午一样,晚霞浪漫的有种讽刺之意。
不过覃骁到接近零点才去主卧找人。
现在天色已经全暗,女孩在卧室中孤零零的抱着自己,她目光所及皆是熟悉的一切,但却是困住她的一切。
覃骁推门而入。
“兮儿。”,他的音调旖旎沉醉:“来切生日蛋糕吧。”,覃骁像是察觉不到屋内的落寞。
宁兮儿微微抬眸,这才发现黑暗的屋子正被摇曳的烛火点亮,火光映出他眸色的皎洁。
此时,炽热与森寒是可以共存的。
宁兮儿兴致不高,慢吞吞地挪到桌子附近,“……”
她现在对任何事都不太想做出反应,无力,懈怠,不必。
所以宁兮儿几乎是迟滞而淡漠地望着那精致的生日蛋糕,一个星空模样的,插着标有【20】字样的异形蜡烛。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覃骁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在烛光下温暖清透的皮肤,他忍不住靠近,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许个愿望,兮儿想要什么?”
宁兮儿清凌凌的双眸对上他的,她想要什么……他会不知道吗?
覃骁好像就喜欢听她说自己想要离开,想要自由,然后他会在刚一勾起她希冀之时一条一条的否决,并且享受她不得不留下、不得不顺从的样子。
覃骁有病,他把宁兮儿的无可奈何当做对自己的包容,包容也可以被理解为在意。
那么,他的兮儿就早晚会爱上他。
“过了今晚,你就会成为真正的覃夫人。”,覃骁轻抚她那可怜兮兮的眼尾,“只要是夫人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宁兮儿不想要。
“我的生日愿望,两年内,”,宁兮儿对着覃骁:“不许碰我。”
尽管烛光正在慢慢微弱,但宁兮儿还是在有限的光线内明显看出覃骁似乎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
他们都明白这个“碰”指的是什么。
宁兮儿知道今晚过了十二点后,覃骁会立刻逼她去办婚姻手续,那时候他们是受公序良俗认可的,受法律制约与保护的夫妻关系。可悲的是,他们至少在这一辈子离不了婚。
覃骁的话音缠绵悱恻,他饶有兴致地向她确认:“哪种碰?”
宁兮儿用一种像极了覃骁的气场回应道:“做.爱。”,她澄澈脆弱的面容浮现出背水一战的勇气:“还要我说的更明白点吗?”
覃骁不语,眸光沉下来。
“覃骁,我最大的宽容就是理解你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我也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学会,但至少现在,你对我做的一切都不叫爱。”,宁兮儿想,他做的一切大概都是以爱为名的欺负。
“我现在告诉了你我的底线,就不用你费心试探了,我知道我没法彻底离开你,所以生日愿望我说了,答不答应随你。”
不履行夫妻之实,是她要争取到的最后的自尊。
这次的覃骁的沉默与逼视持续了太久,而且是在蜡烛燃尽后的黑暗中,空气中仿佛有一层深邃的滤镜,能隐隐约约看出人和物的轮廓,但无处不在的阴森诡谲纵生。
“兮儿,你在威胁我?”
“嗯。”,宁兮儿不否认。
覃骁竟然发出一声鬼魅的轻笑,“两年后呢?”
“或许等不到两年后呢?”,宁兮儿还是逃跑前那句话:“说不定我成了你的同类,真对一个疯子动心了呢?”
宁兮儿在他左心房处刻意的用手指划圈,一种若有似无的挑逗感,“不想试试么?”
覃骁截住了她作乱的手。
宁兮儿这一刻简直就是人间最单纯的妖精,她轻灵至纯,却在当下散发出妖精惯用的美色与因地制宜的聪明劲儿。
挺累的。
但不这么做,她的后半生就只能生活在极夜里了。
覃骁应该是隐忍到一定程度后无法克制了,他忽然将面前不听话的女孩抱起来后径直丢进大床中央。
“嗯!”,宁兮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身体砸进床褥中时溢出短暂惊呼。
她呼吸不均衡,覃骁更甚,男人粗喘着俯身,迷情中透着愤怒:“看来今晚是用不上了。”
不知所云的话让宁兮儿更加惴惴不安。
“兮儿,你每次只有被我压在身下时才会露出害怕的表情。”,覃骁说:“真的这么怕吗?”
宁兮儿悲哀地摇了摇头,“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声音细小轻盈:“我认识的覃骁哥哥,会保护我,但不会逼我。”
宁兮儿错了。
她非常的不幸运。
覃骁一直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最初和宁兮儿在老宅温情相处那两个月,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正在本能地探索,而探索的过程通常是沉默专注的。
这让宁兮儿以为她的覃骁哥哥只不过是安静寡言,或者有些高冷不合群的性格。
覃骁探索出的结果就是,他要不遗余力的得到她。
覃骁成功了一大半,至少现在宁兮儿无处可逃,他每天都能抱着她入睡,一起度过三餐,哄她开心。
此时宁兮儿闭上了眼,她不想去看覃骁那幅冰冷严肃的表情,他又在极力忍耐了。
会像以前那样重重的握紧自己的胳膊吗?直到上面布满淤青?
男人微蓝的瞳孔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消极的女孩,仿佛每天在眼中临摹她千千万万次都不够,“兮儿,我们两个最像的地方就是我们都习惯表里不一。”
宁兮儿心底呵笑一声,说的有点道理。
因为闭着眼,所以听觉异常清晰敏感。
覃骁说:“我现在就算答应了你,两年之期以内,也可能因为你某次不知天高地厚的逃跑而反悔。”
没错,覃骁的反悔总是明目张胆的,因为一开始的承诺就只是为了暂时安抚宁兮儿罢了,他怀中的女孩太没有安全感了,这也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
宁兮儿疲惫地睁开眼,“我没有力气逃跑了,我是说真的……我心里觉得有些累了。”
女孩一瞬间闪过的无望和深沉的落寞刺痛了覃骁,他感觉那个片刻,怀里的姑娘仿佛正在坠落和陨灭。
只有当夜的黑暗知道,那个生日,大概是抑郁症悄悄找到宁兮儿这个宿主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