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儿把自己缩在墙角,她真怀疑那头狼是人变的,不然为什么能听懂覃骁说的人类语言?
为什么狼的眼睛里真的透露出它听懂了覃骁意思的光芒?
“嗷呜……”
这道低沉的叫声,宁兮儿猜测是小狼在表达“好”的意思。
但那头狼知道卧室是什么意思吗?
宁兮儿看着覃骁那可恶的背影就来气,她现在能做到亲自站在地上,是因为刚才自己咬覃骁肩膀的时候,小狼也跟着狠狠咬上了覃骁的小腿。
只要一想起几分钟前那副画面,宁兮儿就浑身泛起凉意。
刚才她松口以后,明显发现覃骁的脸色不太对劲,就算她咬的力气再大,也不至于让覃骁疼到额角冒出冷汗的地步,但明明男人的小腿已经受伤,然而抱着女孩走向空房间时的脚步竟都没有半分虚浮。
宁兮儿本是没发现异常的,是到了覃骁抱着她走到门边时,她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地板上不知何时落下了几个深浅不一的血脚印。
再一瞧,小狼正摇着尾巴,露出血淋淋的锋利牙齿。
宁兮儿心头猛地一惊便挣脱覃骁跳到了地上,男人扎在作战靴中深绿色的裤子已然被血色浸泡,“覃骁!你不会喊疼吗?!”
宁兮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顿时就忘了自己怕狼这回事,感觉把所有火气都撒给了那只狼,吼了声:“你去那边蹲着!”
“去啊!”
小狼抬头看了看覃骁,口中还舔着覃骁的血,又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宁兮儿,委委屈屈地摇着尾巴,听话地蹲在了空房间的墙角。
宁兮儿真的不明白了,怎么这狼的行事作风跟覃骁一个风格?
宁兮儿吼完小狼后,渐渐的,勇气就不争气的归零了,她不敢进到空房间里,更不敢站在地上,没被咬呢,小腿已经开始幻痛了。
“覃、覃骁……要不我去帮你处理伤口?那个…让它自己面壁思过……今天就先不培养感情了,改天,改天行?---”
话又没说完,宁兮儿的鼻子就磕上了覃骁坚硬的胸膛,磕的她鼻梁都痛,这全是因为覃骁不由分说地将站在地上的宁兮儿猛地拥进怀中所致。
男人的力气太大而攻势突然,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小腿上的伤口会不会流出更多血,握住女孩后腰的手青筋暴起,再紧一点的话,就仿佛能捏碎宁兮儿不盈一握的骨骼。
“兮儿,我爱你。”
宁兮儿僵住。
“我爱你。”,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量,嗓音嘶哑,沉。
宁兮儿本想推开他的手在这个片刻彻底无处安放,因为种种原因她并不想抱住他,却也很难在这一瞬间推开他,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覃骁身上弥漫着无比落寞的氛围,明明欺负人的也是他,但失魂落魄的也是他。
宁兮儿想说点什么,但除了“我也爱你”、“我不爱你”
她找不出任何能回应覃骁突然表达爱意的话。
而这两个词,宁兮儿发觉现在的自己,哪一个都说不出口。
这个拥抱持续了不知多久,男人胸膛间传出了女孩很轻很轻的话音,那声音有点朦胧,有些迷茫,懵懂的困惑,同样的落寞,
“为什么…是我?”
“你心疼我。”,他的嗓子仿若裂出血痕。
第90章 领地
人的精神在手足无措时,行为反倒会处于安静状态。
宁兮儿的手悬在半空,左右为难,身体就像陷进了柔软的床褥般被严防死守的裹住,男人的身体就是一张有生命的被子,要不是被子盖住鼻孔会闷死人,宁兮儿真怀疑他会断绝自己的氧气。
从覃骁的后方看过去,除了女孩那颇有些无处安放的双臂外,其它身体部分几乎被完全涵盖。
过了一会,
在小狼充满单纯与好奇感的注视下,宁兮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轻轻拍了拍覃骁的后背,“它还看着呢,先去处理伤口好不好?”
宁兮儿明显能看清小狼嘴边的血还没有被它灵活的长舌头舔回去。
没等到覃骁的回应,宁兮儿后怕道:“我总觉得它现在的眼神有一种很馋你的血的感觉,覃骁,先放开好不好…我不走,不走还不行吗……”
果然,覃骁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卸下了部分重量。
但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宽厚的背影透露出冷沉的茫然。
还好,宁兮儿推开他的动作缓慢轻柔,没有刺激到这份不堪一击的茫然。
覃骁一直垂着眸。
她本想带他先远离这个空房间,哪料没等宁兮儿做出反应,覃骁转身便走向了墙角正看热闹的小狼。宁兮儿一个人在原地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迅速贴紧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角落墙面,如果可以,她觉得自己可以悄悄凿一个洞出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角线的动向,以为覃骁要惩罚小狼了。
但没想到就听到一句冰冷的命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卧室,不能进。”
伴随着覃骁转过身来的动作,宁兮儿也从几分钟前的回忆渐渐抽离,明明才过了几分钟啊……怎么会感觉漫长到像是在熬日子一样…?
“我受伤了,兮儿。”,他对她说。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帮手。
宁兮儿倒想发个火骂他活该。但男人小腿处确实已经被血液浸染,裤子布料本就是绿色,沾上血,最深处就成了黑色。
“那你让它先别动,我,我再去扶你。”
“它不会动。”
“嗷呜…”
宁兮儿才不信,要是这狼真如覃骁所说的听话,刚才就不会自作主张的去咬他了。
宁兮儿又提了个要求,“把我脚腕上这个解开,而且以后不许再给我戴任何和这个性质差不多的东西。”,她依然紧紧靠着墙,这时候小狼如果动一动,宁兮儿能立刻给它跪下。
覃骁没有说话。
小狼的鼻孔吭哧着喷出呼吸。
气氛在血腥味中渐渐凝重,但这时候不能妥协,决不。
“兮儿……”
“不答应我就不管你了!”,宁兮儿语速急促着先威胁道,威胁完又再次缩回脖子。
主要是怕狼,不是怕覃骁。
“好。”
“?”
宁兮儿扒在墙面的手指松了点,这么好说话吗……
“等到你能不再怕它的那一天。”,覃骁说:“有它保护你,我会放心。”
小狼抖了抖脖子,站直身体,似乎想往宁兮儿的位置前进。
但宁兮儿一见小狼要往自己这边走并且覃骁一点拦的意思都没有,她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别过来!”下意识就双手捂住耳朵紧闭着眼跑出房间。
房间里,小狼的尾巴百无聊赖地拍了拍地面,绕着覃骁转了个圈,“嗷呜…嗷呜…”
只见男人缓缓蹲下身子,小腿受伤的部位因不合时宜的受力导致伤口肌肉又能扯裂几分,
“做的很好。”,他说。
那双更加阴冷弑杀的双眸落在小狼身上,“上一次兮儿心疼我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里受伤了。”,覃骁给小狼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处,仿佛它是一个拥有人类智慧的性灵。
不知小狼有没有听懂,但能见到它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
“我能留住她一次,就能有千千万万次。我要教她,学会怕我,学会恐惧,学会自己走向我的身边,然后,亲口说---”
“她也爱我。”
男人的唇角弯起诡谲的弧度,他的兮儿会怎么表达爱呢?
好有吸引力的事啊……
活着真有趣。
可以和兮儿玩游戏,如果谁反悔,谁犯规,就要接受惩罚,兮儿只能当他一个人的玩伴,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玩伴。
如果她想和其他人一起进行游戏,覃骁小朋友会怎么样呢?
怎么样才好啊……
让他想想,他需要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要闯入她的底线,还得勾起她的同情。
啊……
他想到了。
给宁兮儿戴上脚腕银环后,覃骁像个臣服于宁兮儿的信徒般,在女孩洁白的脚背落下轻吻,那个瞬间,
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玩伴。
那是一只伴随覃骁长大的幼狼,从六岁开始养,但可惜的是,长大后的母狼后来因救覃骁而被活活砍断脖子。
覃骁至今都记得狼的头颅滚落在丛林草地上那一声闷响,这意味着他再也没有玩伴了,十四岁的覃骁,第一次用枪解决了对手。
母狼怀孕了。
母狼生的小狼崽也长大了,长大后的小狼崽再孕育后代。
覃骁送给宁兮儿这只,特意挑了最温驯的,但他的兮儿好像还是被吓的不轻。
他怎么会不知道兮儿在童年时有过关于狼的阴影呢?
空荡的房间传出一两声男人闲适的轻笑,仿佛有什么事使他苦恼。
“兮儿,那片树林。”,覃骁微笑着,摸了摸小狼的头,“是我的领地啊……”
第91章 疼吗
等覃骁在警报声中不紧不慢的回到客厅时,正好看见宁兮儿在门边接过佣人递进来的医药箱。
宁兮儿默不作声的转身看了覃骁一眼,边向沙发处走边打开医药箱,覃骁关上身后的门,
欲盖弥彰的反锁声,很响。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宁兮儿不懂医术,但却很熟悉怎么包扎伤口,对两年前帮覃骁创口换药时的流程还大概有点印象。
覃骁走近,默默地将手背在了身后,什么也不说,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宁兮儿对他这副装乖的模样表示无奈,“坐下。”
但男人那双眼睛里哪有什么受委屈的样子?那眼神里装着的分明是某种蠢蠢欲动的等待。
覃骁听话的坐下。
“把腿搭起来,裤子挽上去。”
覃骁的眼神不舍得离开宁兮儿的小脸,顺从她的指示,他的工作非常简单。挽起裤腿后,狰狞的咬伤被暴露在空气中,小狼下了狠劲,似乎想叼下来一块肉般的狠。
宁兮儿就显得忙碌了些,覃骁痴迷于她的忙碌。
这就是爱,覃骁想。
宁兮儿先给自己的手简单消了毒,拿出纱布和药粉时问:“确定不用去打个狂犬疫苗?”
“嗷呜!”,房间里传来小狼爪子拍门的声音,其实这不安分的声音在刚才也有,只不过现在听着倒像是为它自己证名分。
它是狼!
“嗷呜……嗷呜……”
它才不是别的。
“如果兮儿亲自给我打,也可以。”。
“你的关注点总是令人称奇啊……”,宁兮儿随便感叹了句,裹住药粉的纱布被她恶狠狠地压向了伤口处,一圈齿痕就是一圈深浅不一的血洞,宁兮儿的手法简直就是把药粉生生给塞进血洞的架势。
她冷笑一声,抬眸,云淡风轻的口吻:“疼么?”
覃骁的额角有一层需要靠很近才能瞧见的薄汗,那是身体对疼痛的自主反应,不在人为可控的范畴内,“兮儿想听什么?”,但男人的语调连因疼痛而应该的平仄都没有。
宁兮儿变本加厉地按着纱布,顺时针,转,停,逆时针,捻着转……
“疼么?”,看着伤口渗出了比上药前更多的血,宁兮儿再次问道。
覃骁望着自己的小腿,弯起唇,“不会。”
这不是宁兮儿想听的。
女孩把纱布从覃骁的伤口上撕开,有种“刺啦”一声撕掉一层皮的感觉,她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再问一次,疼,吗?”
大抵是疼的。
不,一定是疼的。
覃骁最近本就因寻找宁兮儿而损耗太多精力,以为宁兮儿真的死亡那天,他的所有器官都要跟着一同衰竭,精神紧绷,他片刻不敢放松,直到把她从海岛抓回来戴上银环。
这一周里,覃骁没认真吃过东西。
他体验到了宁兮儿曾在“婚房中”断食的竭力感,后面几天,被崔昭强硬按着注射葡萄糖和营养液,而现在,又流了很多血。
宁兮儿看到了他泛白的唇色,眼底的深色,以及难以发现的胡茬,那应该已经是覃骁为了见宁兮儿特意收拾过的了。
“不说话吗?”,宁兮儿温和俏丽的小脸浮现出无辜,“看着我做什么?还想再来一次?”
但覃骁的面色没有分毫痛意,没有分毫斥责,他眼睛里露出叫人难以解释的宠溺,“只要兮儿玩的开心就好。”
覃骁的纵容总是伴随着诡异的疯狂。
宁兮儿发现自己怎么做都赢不了,越来越气恼,想再破坏他伤口时却又下不了手,她有点恨自己,恨到想做很多坏事!但又不知在坏事做尽后该如何弥补才能抵消天性里那份善良。
宁兮儿冷声道:“自己弄。”,随后撇下一堆药就转身回房间,这次覃骁肯定跟不上她。
门板拍合进门框,反锁声,很响。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地灯,宁兮儿把覃骁的伤口变得更加疮痍,但覃骁仿佛体验不到肉体疼痛,他在宁兮儿这里疼过太多次了。
其实男人手指的指甲处,还包了一圈保护甲肉的纱布,这是一周前搜救时不甚被什么尖锐物件戳翻了甲盖,指甲盖,被从娇嫩的甲肉上撬起,剥离,而后缺失了甲盖的手,再次搬起了水泥石块。
疼吗?
大概是疼的吧。
也不一定,可能不够疼。
因为覃骁明明看着宁兮儿很多次发现了自己手指处的纱布,她的眼神明明很多次都落在了自己手上,他一直在等待她的关心:覃骁,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或许他的兮儿是想问的,但为什么每次都止住了呢?
覃骁苦恼的皱起眉,可是,他真的好期待啊……
好期待。
怎么做才能引起兮儿的关心呢?
那就当着她的面再受一次伤吧。
如他所愿,
鲜血混着药粉,已经成了泥泞的状态。
玄关处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暗卫和一个女佣稍微走进来。
客厅的灯光过于压抑,他们的主子正静静的望着什么地方,任由伤口被空气侵蚀,但他们没有得到被准许进入的指令,只能看到覃骁的侧脸,暗卫先开口道:“少爷,夫人说让我们来帮您换药。”
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慢慢转过来,眸光冷沉。
女佣机敏地补充道:“夫人刚刚通过房间的内置通讯吩咐我们来给您换药,听夫人的语气……好像有些着急。”
覃骁身上的肃杀薄凉能让任何空间变得像太平间一样了无生气,他听完女佣的话后,转过头,留给玄关处一个背影。
已经万幸了,没有因为突然打扰而被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