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一眼,但她还是看清了靳闻则的穿着。
大概刚洗了澡没多久, 他穿了件白色的浴袍, 带子不松不紧地系着,从脖颈到锁骨再往下几寸, 肌肤冷白晃人。
黑色的短发是湿漉漉的,擦得有点毛躁, 矜贵之外,多了几分桀骜,让她有点陌生,也有点新鲜。
脸庞是一如既往的俊美, 灯光或是摄像头的缘故, 唇色比之前红润了两分,有气色多了。
靳闻则含笑的磁性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生气了?”
秦月翻了个白眼, 鼻孔出气:“哼。”
“错了, ”他态度颇好地说,“不是故意的, 别清空。”
秦月感觉自己和他养的暴君有点像, 一顺毛,那点儿火气就消了。
不过她还拿乔着说:“晚了,我就要清空。”
“这么怕我看?”他语气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秦月眉心一跳, 忍不住看他, 反驳道:“谁怕你看啊?”
这一眼, 直直地撞进他漆黑的瞳孔中。
明明隔着屏幕, 他却像是很近,不知看了她多久,狭长的眼睛弯了弯。
又来了,那股心跳不稳的感觉。
她睫毛颤了颤,怕他看出什么来,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
“行,那你清空吧。”他很尊重她的样子。
秦月眼里划过疑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沉默几秒钟,她抬了抬尖尖的下巴,摆烂道:“算了,我不删了。反正都已经被那么多人嘲笑过了,不差你一个。只要我不承认,谁能说那是我?”
靳闻则认真地道:“没嘲笑你。”
秦月扁扁嘴,一副“我才不信”的模样。
透过屏幕,靳闻则也在看秦月。其实分开的日子不长,他们也每天都在发消息,但和此刻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她那边是下午,烈日高悬,她在空调房里穿着条无袖的低领绿色连衣裙,整个人都嫩生生的,生命力是那样蓬勃。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便幽深两分。
薄唇抿了抿,他轻声但清晰地说:“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秦月斜他:“给你起的外号有意思啊?”
靳闻则失笑,本就完美的骨相,霎时光华耀目。
“是啊。”他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秦月望着他,也破功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本就是强装出来的不悦气氛,彻底弥散。
秦月往他身后看了眼,问他:“你这住的是什么地方呀,怎么感觉有点暗。”
整幅画面里,数他最白,墙上似乎挂着油画,似是仿的名家真迹。
“在一座古堡里,要带你去转转么?”靳闻则问。
秦月眼睛一亮:“古堡历险记?”
他又笑了起来。若他特助在这,肯定会想:贺总怎么又笑得这么春风满面。
“你觉得是历险的话就是吧。”他起身往外走,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有点摇晃。
“吱呀”,那是他开门的声音,他打开后置摄像头,到了走廊上。
“哇。”秦月看着走廊两边挂着的一盏盏造型精美的灯,厚实的地毯,复古的装饰,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古堡改成的酒店吗?好有感觉啊,墙上挂着的跟真迹一模一样。”
她看不到靳闻则眼里划过无奈,回道:“不是酒店,是私人的古堡。”
“啧啧,你们出差的待遇很不错嘛,良心公司啊。对了,我都没问过你,你在哪个公司上班?”她也是太咸鱼了,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住这么久,她连人家在哪上班,什么职位都没搞清楚。
“贺氏。”
“难怪这么财大气粗!”秦月夸奖道,“不错嘛,有前途。”
靳闻则笑着摇摇头,举着手机穿过走廊,顺着盘旋的木质雕花楼梯往下走。
边带着秦月参观古堡,两人边闲聊着,时间飞快地流走。
等秦月终于想起看时间,发现他们竟然说了一个小时!
镜头外,有轻微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想到靳闻则身体不好,这么晚了,又在外面晃荡,吹了风再发烧就不好了。
秦月忙说:“你那边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不看了?”
“嗯。你的药随身带着吧?按时吃了没?”
“带着,吃了。”
“嗯嗯,那挂了?”
“等等。”
他把后置摄像头换成前置,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又一次撞进她眼眸,转而撞了下她的心。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看着她。
“不要了,”秦月笑着摇头,“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送我礼物干嘛。”
他的眉心微微一蹙,昏暗的走廊掩映,瞳孔深不见底。
“不过节?”
秦月回想了下,嘟囔:“不是吗?六一和端午都过了,下一个法定节日,应该是中秋节和国庆?那不还有三个月呢嘛?”
靳闻则听她说完,幽邃的眼中划过笑意,好像刚刚的审视不存在一般。
“中间还有个节日。”
“哦?”秦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啊?”
他却没回答她:“一会儿自己翻翻日历。挂了?”
“好。”
“秦月,晚安。”夜色里,他的语调莫名缱绻。
“晚安。”她小声回应后,先挂了电话。
呼出一口气,她点开手机的日历,往后划着日期。
很快,她就找到了靳闻则说的那个节日——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
心跳飙高,刚退热不久的脸庞,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她微微瞪大眼睛,好像手机是个烫手山芋,直接丢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什,什么啊,七夕那不也早着么?”不知是为了说服谁,她红着脸自言自语,“说不定人家说的是建军节呢。”
*
贺氏官宣了她代言人的身份,她又去补拍了一则广告,但是之前那个钻戒广告也没有被砍掉,而是一并上线了。
品牌方甚至在海城的市中心包了一周的巨型屏幕,投在上面的便是靳闻则给她戴戒指的画面。
他只露出了一双骨节匀称的手,以及穿着西装,挺直劲瘦的小臂。
秦月一席白色礼服,低眉浅笑,十分美好。
那几天,不少路过屏幕的人都拍照留了影,还在网上说:【这个男人的手好好看啊!从哪找的模特?这么唯美的画面,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真正引起关注,还是有人出来解答:【并非是模特,而是秦月的老公哦,真人巨帅无比。】
热度一下子就爆了:【多帅?有图吗?】
【没,不让拍。反正他那张脸,能秒杀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身高更是秒杀百分之百。】
【怪不得海报这么美!再想到秦月的小号,靠,黑粉管这叫夫妻感情破裂?我我看是她们见不得人好吧!】
【难怪找秦月来代言,她遇到了那个“值得等待,用不将就”的男人啊!这波公关漂亮!】
【这波是秦月赢麻了。】
最近秦月的确顺遂得很。贺氏的代言加持,短剧后期口碑的发酵,都让她活跃在大众的视野中。
她的微博粉丝虽然比不上人家那种一天涨二十多万的大明星,但也在一天三万的稳定上涨了。
这些可都是活粉,很有商业价值的!
何降雪每天给她汇报数据的时候,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秦月对名利不感冒,没她那么兴奋,但是不得不承认,被人肯定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何降雪还问她:“你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今年要不要开个生日会,和粉丝们联络联络感情?”
“生日?”
“对啊,还有一周。”
秦月后知后觉,她说的是原主的生日。自己真正的生日还早着呢。
“生日会就算了吧,我又没什么像样的作品。”
她既然不想,何降雪也不勉强:“好,听你的。”
秦月忽的想起靳闻则在古堡那天问她要不要礼物的事。他不会也以为自己要过生日了吧?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给否定了。
原主和他结婚两年几乎零联络,自己也没提过生日,他上哪知道去。
*
一片向好中,她和苏元洲二搭的短剧开拍了。
早上叼着全麦无糖无脂面包出门时,靳闻则给她发来了消息。
【早。】
秦月手上东西多,不好打字,就给他发了语音:“早哇。”
靳闻则也发来了语音:“你在吃东西?”
“嗯,”她把面包咽下去,摁着录音键往电梯走,“要赶去片场,来不及吃饭了。”
“是你昨天睡太晚了吧。”
“哈哈……”秦月干笑。
好在他没纠结这个事,随意地问:“结束得早么?”
“毕竟是二搭了,应该会比较顺利?”
“嗯,那晚上回家吃么。”
“回。我之前买的速食面保质期挺短的,再不吃要过期了。”
“我走以后,你就吃这些垃圾食品?”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听得秦月心房一紧。
“什,什么垃圾食品,里面还有鸡腿和青菜呢,很健康的!哎呀电梯来了,我不和你说了哦,祝你工作顺利~”
发送完,她心虚地等了一会儿,还好他没再回复。
她也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自己开车去了片场。
如今她的车子停在楼下地库,靳闻则把他那辆黑色迈巴赫不知道开哪去了,这半个月都没见到。
周围的豪车则完全没人动过,车身都蒙了薄薄的一层灰。
秦月每次路过都要想:有钱人肯定很健忘,说不定都不记得这一地库的豪车了。
到了片场,苏元洲率先笑着迎了过来,和她打招呼:“月月姐!”
秦月抬手:“小苏。”
“秦老师,苏老师。”其他工作人员也熟稔地开口,片场一片热闹。
秦月走到苏元洲身边,左右看了看:“小贺导还没来?”
苏元洲扮演的还是个霸总,上部短剧火了后,他的片酬也水涨船高,都穿上牌子货西装了,帅气逼人。
为了上镜好看,他还化了淡妆,眉形似剑,向上挑了挑。
“你不知道?”
“嗯?”
“小贺导家里有点事,昨天临时回港城了。”
秦月一怔:“没人告诉我呀,那今天咱们正常拍吗?”
“拍,小贺导说他请了个外援。”
片场传来一阵骚动,秦月往后一看:“……”
贺兆请的外援,竟然是柏自初。
今天下着濛濛细雨,温度却不低,高挑的男人穿了件灰色短袖T恤,搭配黑色短裤,脚踩运动鞋,头戴黑色鸭舌帽,黑色的墨镜摘下来,挂在了领口处。
和前两次见面不同,他没戴眼镜,可是斯文败类的感觉丝毫不减。
有工作人员迎上去:“柏导,您来了。”
柏自初点点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人已经齐了,设备还在调试。”他拍拍手,向大家介绍了一番柏自初的身份。
得知人家是正经的名导,大家都鼓掌欢迎。
柏自初扫了一圈,看似温和,其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的要求很高,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秦月听苏元洲小声嘟囔:“这气势有点骇人,一会儿要是拍不好,不得被骂啊?”
“应该不会吧?”秦月印象里,他人还挺好的呢。
她带着苏元洲,主动上前和柏自初打了招呼。
“柏导。”近距离看,才发现他是戴了隐形眼镜,瞳孔是棕色的,似透光的琉璃。
“秦月,好久不见了。”柏自初露出个温和的笑意。
苏元洲略略放下了心,看来他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么严厉……个屁!
第一场戏拍完,他和秦月都被批了个体无完肤!
他说秦月时还算是好的,说自己那叫一个不留情面,问他大学几年是不是白读了,搞得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批评归批评,指出问题后,他又教了他们应该怎么拍。
苏元洲是科班出身,在他的指导下,迅速改正。
秦月就难了,她上辈子可是个程序员啊……盯着柏自初那审视的目光,她一拍戏就头皮发麻。
于是……柏自初就开始给秦月开小灶。
旁人都在休息,他一遍遍地给秦月讲戏。
秦月看到不远处苏元洲那羡慕的眼神,简直欲哭无泪。
你羡慕什么啊!要是能“替课”,我第一个找你!
“你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放不开。”柏自初一针见血地道。
秦月低着脑袋,虚心受教:“是的。”
“为了改善这一状况,我决定对你进行特训。”
秦月刷地抬头,一脸惊讶:“怎么特训?”
他长长的手指摁了摁高挺的鼻梁,勾唇一笑:“接下来你的戏,都不在棚里了,去街上拍摄。”
之前几个小时,他已经把整个剧组驯得服服帖帖,现在一声令下,工作人员齐齐照做,秦月根本阻止不了。
“柏导,你确定吗?真的要去外面啊?”她哭丧着脸问。
短剧主打的就是快节奏,爽点密集,不需要铺垫,什么劲爆就给你来什么,十分钟恨不得一百个矛盾冲突。
她下一场的戏,可是被女配欺负,要当众被掌掴,还要被逼舔她鞋子!
当然,掌掴是错位,鞋子也不会舔,不过那种冲击感是要演出来的。
秦月一想到会被围观,小脸儿直接垮掉了。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她真的不行!
柏自初一锤定音:“确定。”
秦月扭头,和苏元洲对视一眼,后者马上跑过来,恳切地劝柏自初:“柏导,脱敏也要有个过程,一上来就开大,不是更影响演员发挥吗?”
“你说的对。”
不等秦月高兴,柏自初继续道,“我会找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避免被太多人围观。”
苏元洲:“……”无懈可击。
秦月:“……”生无可恋。
罢了,演就演!她社死的经历还少吗!
最重要的是,柏自初这么认真教她,她不能不识好歹。
为了让秦月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柏自初让工作人员精简了设备,摄像机选了个最小巧的,除了他和演员,就只带了必要的三个助手。
坐上剧组的车,司机按照柏自初的指示,选了条僻静的道路。
前方是转盘和高架桥,因为下雨,不远处的过街天桥上,行人只有三两只,打着伞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