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班已经分好了座位。
不知按什么分的。
只是，当知夏看完讲台上贴着的座位表时，再低头去找自己的座位，就撞上盛怀风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们两人是同桌。
知夏莫名心慌起来，避开他的视线，抱着刚又上去取回来的书包，慢吞吞地走到座位处。
他们两人在靠窗的那一组，中排。
窗帘拉了半扇，有阳光落在桌面上，像是在两人的桌子上画出一道线，一半明，一半暗。
盛怀风给她指了指，“看，三八线！”
知夏低头轻瞥，“幼稚。”
他轻笑，半倚着墙，模样散漫，侧头去看她。
也不是在看她，或许是在看整间教室。
只是视线偶尔会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知夏心跳得更快了，想起前一阵儿去上计算机课，他给她准备的惊喜。
他一直没提这事儿。
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道谢。
而那天下午的惊喜，她谁也没告诉谁，连景宜都没告诉。
-
刚分班没一周，京藤组织周测。
上一年还没有周测，升高二后突然多了周测，大家叫苦不迭，又无可奈何。
虽然理科班目前还要学习文科知识，但周测并不考全科，只考语数英和物化生。
六科，仅仅占用一天半的时间，并且第二天傍晚就出成绩。
京藤把雷厉风行贯彻到底。
谁知第二天上午，考物理的时候，知夏突然肚子疼。
她这两天生理期，又有点感冒，本来状态就很差，早上的时候本想要不要吃颗止疼药，后来想算了。
一整张物理试卷做得一塌糊涂。
当晚，知夏正吃着晚饭的时候，突然见对面的知晓雯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
知晓雯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起头厉声问：“知夏，你怎么回事？”
知夏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考试成绩出来了。
她开口解释：“写物理的时候肚子疼。”
知晓雯不相信，又或许是她心虚，先入为主地以为知夏是在报复他们。
“就因为我和你爸爸为了你好，让你学理科，你就这样把考试当儿戏？”
当时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知晓雯喋喋不休，明明只是一次小小的周测，却仿佛知夏做了天大的孽。
知夏感觉呼吸不畅，肚子更疼了，脑仁儿也疼，委屈得要命，却强忍着不哭。
要不是陈真扬突然回来，知夏或许能挨一晚上的骂。
陈真扬拉着知夏出了家门。
十月份，天气不算太热。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陈真扬问：“要不哥带你出去玩儿一晚上？”
已经六点多钟了，明早还要上课，哪里都去不了。
知夏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就在小区附近走走。”
陈真扬前两天回家的时候，把学生证和身份证落在了家里，他今天急着用，回家来拿。
同学还在出租车上等着他，确实也没时间带知夏出去玩。
知夏看到那边对他招手的同学，冲陈真扬笑了笑：“我没事的，哥，又不是第一次挨骂了。”
陈真扬听着她这样说，莫名心酸，揉了揉知夏的头发：“等周末我带你去玩儿，咱不学了。”
目送陈真扬上了车离开，知夏走在小区后边的人行道上。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光辉洒在地面上，明明是很美的画面，但知夏却觉得很落寞。
比起落日，她更喜欢朝阳。
走着走着，四周空旷无人，知夏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
她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水泥地上乱画。
眼泪跟着流下来，洇湿了一小片水泥地。
过了好久，知夏忽然听到远远的一声：“知夏——”
这声音十分耳熟。
她茫然地转过头，向前望去。
前边奔来一个少年，像是从夕阳中跑出来的，身后带着光。
待走近后，知夏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篮球，头发上绑着一根黑色发带，是刚打完篮球的样子。
盛怀风半弯下腰，微微喘息，刚想说什么，却看到知夏眼角的泪珠，他忽而一怔，有些无措：“你……”
知夏低下头，用手背抹去眼泪。
她讨厌在人前哭，更讨厌在盛怀风面前哭。
知夏站起身就想走，却被盛怀风抬手拦住。
他像是怕她尴尬，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哭，而是把话题转向别处：“上次给你唱的歌你到底听了没？”
“要是觉得好听的话，”他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在指尖熟练地转着橙红色的篮球，眼底藏着细碎又张扬的笑，“还想听什么歌？随便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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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看日出（1）
瞧你这不值钱的模样
服务员在门外喊“49号”, 朱遇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号码，正是49号。
他和裴淮他们跟着服务生走进餐厅。
坐下后，朱遇正要给盛怀风打电话, 让他快回来, 就见盛怀风一脸春风得意地从门外走进来。
“你这去趟卫生间怎么去得这么荡漾？”裴淮也看出来了，问。
盛怀风不说话，只是笑着。
朱遇问：“你不会是又看到知夏了吧？”
他就嘴欠随口一提, 结果看盛怀风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八成猜对了。
“还真是！”朱遇翻了个白眼。
也是, 不然什么事儿能让这位这么开心。
“没。”盛怀风摇头，“不过也差不多。”
朱遇：“……？”
裴淮好几年没见过知夏了。
他们几个, 前几年谁也不会当着盛怀风的面儿, 主动提及这个名字。
不过, 裴淮和知夏都是京藤出来的, 高三那年还是同班同学。
比起朱遇，他对知夏要更熟悉一些。
偶尔, 他还会在景宜的朋友圈，看见景宜晒她和知夏出去玩时的合照。
看样子和盛怀风分手后，过得也蛮好的。
想起来也是唏嘘。
裴淮一直记得, 盛怀风最开始上高中时, 成绩很一般，后来和知夏当了同桌，为了留在重点班，成绩才开始变好。
到高三上学期那会儿，盛怀风已经稳定在了年级前五十名。
最好的一次, 甚至考过理科第一名。
那次语文和英语都比较容易, 数学出得非常刁钻, 盛怀风正好扬长避短。
当时他们都打趣盛怀风，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但后来发生的种种，令人措手不及。
前几天朱遇和裴淮提起知夏的时候，裴淮还不相信，盛怀风怎么可能会又和知夏搅在一起。
当时受到的挫折还不够吗？
但朱遇说得信誓旦旦：“他就是脑子有病，压根儿就没忘了那位。”
此刻，朱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瞧你这不值钱的模样，人家有男朋友了你还惦记？”
话音刚落，就听盛怀风优哉游哉地反驳：“她没有。”
如果声音的主人也有尾巴，那盛怀风的尾巴此刻一定翘起来了。
朱遇一顿，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现在这么飘，恭喜啊，终于不用再当小三了。”
“……”
-
知夏下了出租车，回到家。
景宜给她发来微信，问：[你和钟司沉在一起了？]
Summer：[没呀，你怎么还认识他？]
景宜：[没有就好，我一大学同学刚问我的，她知道咱俩认识，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吃饭过来问我。]
[她好像之前和这男生有过一段儿，说这男生特别渣的，国内国外好几个女朋友。不知道真假。]
Summer：[我小学同学，也是我爸同事的儿子，就前一阵我说的那个。]
景宜：[哦~那位呀，阿姨还想把他介绍给你，知道他那么花心吗？]
这个问题，知夏真想问问知晓雯。
景宜：[过两天海浪电影周，你要不要去？我想看《爱乐之城》和《酒精计划》。]
Summer：[在哪儿？]
景宜：[阿那亚。]
她顺带把宣传文案发给知夏。
时间上倒是还算合适。
因为是实习，知夏现在一周去公司四天。
阿那亚离北京又近。
可以周四晚上或者周五早上出发，周一再回来，满打满算能玩四天左右。
知夏现在心很乱，迫切想要找个离盛怀风远一点的地方，于是便答应和景宜一起去。
临了，她不忘问一句：[CC去吗？我不是电灯泡吧？]
CC是景宜男朋友“陈沉”名字的缩写。
景宜：[让他滚，他不配去玩：)]
知夏一看。
得。
这是又闹别扭了。
-
出发时间定在周五早上。
周四这天。
不知为何路上特别堵，知夏早上到公司的时候有点晚。
她刚走进电梯，电梯门正要关上，就听到有人快步跑过来，喊着：“等一下——”
知夏忙从里边去开电梯门。
外边的女孩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差点洒出来。
她刚站定，电梯门也重新打开，一看到里边是知夏，她瞬间笑起来，一边往进走一边说：“是你呀。”
知夏也认出，对方是上周在星巴克被她泼了咖啡的女孩子。
她抱歉地冲她打招呼。
“我还说什么时候去楼下找你，请你吃饭呢，结果这两天没顾上来公司。”她说着，喝了口咖啡，“你太实诚了，我那衣服还是我哥买的，我都没花钱。”
知夏微愣，她快速地打开手机，翻到和盛怀风的微信聊天记录。
那天，他通过后。
她便给他发去转账，但他一直没收。
她催了他几次，后来转账过期后，又给他发了一次，结果他还是没收。
连催收的消息都没回复。
知夏本想直接给他发到支付宝上。
于是用他的手机号在支付宝上搜了搜，没想到这人已经提前把她的支付宝账号给拉黑了……
而这几天，她一忙，便忘了这事儿。
两人没说几句，电梯就已经在知夏工作的楼层停下。
女孩子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一会儿加你的微信，回见。”
待在工位上坐定，知夏先回复了几条领导发来的消息。
公司里，除了直属领导，以及个别人以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知夏和董事长的关系。
她工作起来，虽不敢怠慢，但也没有什么负担。
回完消息后，知夏打开和盛怀风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几天前她催他收钱的那条。
几天的时间过去，知夏却觉得天翻地覆。
盛怀风…还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知夏感到不可思议。
这几天晚上睡觉，她总是睡不踏实，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
等醒来时，听着窗外的虫鸣鸟叫声，会有一种不真切感。
几年前刚分开的时候，她竭尽全力，不去想盛怀风。
最开始那几天，真的没有想。
结果等到了上海后，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所有的记忆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排山倒海般涌现。
有关盛怀风的一切，都呼之欲出。
那时，她每晚做梦，总是梦到和盛怀风重逢，他骂她，斥责她。
或者把她当做陌生人。
又或者他已经有了新女朋友，她从他们身边经过，听着他们甜言蜜语，在梦里她手脚僵硬，无所遁形。
等醒来的时候，知夏发现自己在哭。
可是。
自从回北京后，从那个雨夜，和盛怀风重逢开始。
似乎一切都偏离轨道，隐隐向着和她梦中所想相反的方向行进。
直到那天听到盛怀风亲口承认。
承认喜欢她。
知夏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摧毁，应声倒地。
她无措地看着心中的满地狼藉，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如此刻，知夏迷茫地盯着两人的聊天页面，不知该如何去问他。
磨蹭好久，她才发出去一条消息：[你有时间吗？]
这次，盛怀风倒是回得很快：[想约我？]
Summer：[嗯。]
发完后，她才意识到，这句话怎么看起来这么暧昧。
盛怀风这次发来的不是文字，而是换成了语音，声调懒洋洋的：“行，你约我，没时间也得有时间。”
“……”
FCSX：[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Summer：[今天晚上吧。]
明天要和景宜出去玩。
FCSX：[你这还挺迫不及待的，那就今晚。]
知夏把两人这段对话读了好几遍。
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傍晚下班后，知夏来到她和盛怀风约好的餐厅。
就在公司附近，是一家咖啡简餐店。
她有时中午没有带饭，就来这里吃。
没想到盛怀风已经来了，正坐在角落的位置。
桌上放了两杯饮品，盛怀风的应该是咖啡，而知夏的——
她目光倏尔顿住，心头微酸。
是杨梅汁。
知夏喜欢吃扬眉，以前一到夏天，家里会买很多杨梅。
而和盛怀风在银河巷的冷饮店里，她最喜欢点的，就是冰镇杨梅汁。
盛怀风喝过一口，说太酸了。
知夏当时说，那是夏天的味道，他不懂。
知夏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盛怀风对面。
服务生递过来菜单。
盛怀风问：“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你这大好人，替我垫了钱，我不该请你吃饭吗？”知夏翻着菜单，反问。
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轻笑，“哦，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们是老同学。不对，还是同桌呢。”
知夏忽而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问：“仅此而已？”
她的语气太过认真。
盛怀风被她看着，渐渐收起唇边笑容的弧度，片刻后，才说：“前男友，算吗？”
知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明明还没有喝杨梅汁，心却酸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