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知晓雯暑假的时候就提过,当时知夏没同意,“不用,我还好。”
她忙转了话题,把知晓雯搪塞了过去。
……
为期两周的军训还没结束,知夏便在年级里混了个脸熟。
一方面,是因为知夏长得漂亮,尤其是在军训期间,大家被晒得一个比一个黑,相较之下,原本皮肤就很白的知夏,被衬托得更水灵了。
打人群里一眼望去,知夏一定是最亮眼的那个。
另一方面,京藤中学的军训后勤队伍,不仅需要给班级同学打水买药,还得负责整个年级的军训板报和文艺征稿。
这个工作需要后勤们每天到其他班的方阵,和各个班的临时班长们进行交流。
大家一合计,都觉得知夏最拿得出手,因而每次都叫她去。
最主要是天儿又热又晒,几乎没有人愿意动弹。
知夏性子温和,在这种事情上几乎从不计较。大家让她去,她便也没什么异议。
每次她去其他方阵时,那些男生们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再在教官的训斥下,收回视线。
于是,军训还没结束,知夏便在年级里出了名。
几乎每个班的学生都知道,高一A1班有个女生叫知夏,名字好听,人长得还好看。
比网上的什么“国民初恋脸”都要好看。
她的名声甚至还传到了高年级的学生那里。
军训结束没多久,有一天中午,知夏正在食堂吃饭,忽然有个男生走过来,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知夏当场便拒绝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男生叫章文波,是高二的小霸王,家里宠得厉害,爸爸还是某个区的区长,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那天中午,平时跟着他混的朋友们都在另一张桌子旁坐着围观。
他自觉被落了面儿,对知夏说话时也不客气起来,“这么傲呀?就是出去玩玩也不行?”
说实话,京藤的学生,大部分家里背景都不容小觑,父母是老师律师之类,都算是最普通的。
但绝大多数学生,受家里的影响,一般非常低调,在学校里不愿意张扬。
像章文波这样,动不动就把“我家是……”挂在嘴边的,实属异类。
见知夏不做声,他接着说道:“你初中哪儿的呀?不是京藤的吧,要不我自我介绍一下……”
他话还没说,就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说道:“她不想和你说话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是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
盛怀风单手插着兜儿,另一只手里拿着餐盘,虽然声音十分慵懒,有种痞帅的调调,但看向章文波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
知夏一看是盛怀风,立刻低下头,端着餐盘便离开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没去理会。
一直到傍晚放学时,知夏接到知晓雯的电话,说她又出差了,让知夏自己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知夏心中暗喜,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从学校后门出去,去了学校后街。
也就是开学那天她走错的巷子。
她现在才知道,这条巷子叫银河巷,很多学生放学后都喜欢来这儿。
知夏也喜欢。
但她和他们不同,她是喜欢银河巷里的一只小狗。
就是那天咬着她裤脚不放的那只流浪狗。
她后来来找过它两次,小狗狗和她很亲。
谁知知夏今天四处找了会儿,都没找到这只小狗。于是她往银河巷深处走了走,打算还没找到就回家。
巷子深处没有商户,只有居民,因而要冷清很多。
“小狗?”
“小狗勾?”
知夏轻声喊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过头一看,竟然是盛怀风。
知夏的脸颊顿时涨红起来,这人怎么走路连声音都没有,他是鬼吗?
她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干嘛天天躲我?”盛怀风挑眉,问道。
知夏不说话,加快离开的步伐,却听他在身后慢悠悠地说道:“你在找这只炸毛狗吗?”
她的脚步一顿,没忍住小狗的诱惑,重新转过身来。顺着盛怀风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勾——
它正趴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挠痒痒。
见有人看过来,它还摇了摇尾巴。
知夏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走到小狗身边,蹲下身子,从书包里取出早就给它准备好的火腿肠。
全程,连看都没有看过盛怀风一眼。
盛怀风拎着书包袋子,跟着她走过去,一起蹲在小狗旁边。
知夏立刻往旁边移了移。
“还生气呢?怎么气性这么大?”盛怀风问道。
知夏不吭声。
除了军训第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在大厅里说过话以外,后来这段时间,两人再也没有过交流。
但毕竟在隔壁班,总是会遇到。
每次,盛怀风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知夏便偏过头去,装作不认识他。
就像今天中午,她一看到他过来,便端着盘子走了。
盛怀风觉得好玩儿,他有那么可怕吗?
这姑娘避他避得这么厉害。
知夏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人蔫儿坏,直觉告诉她,要远离盛怀风。
前一阵子军训,每次知夏不得不去他们方阵找他们班的临时班长。
而盛怀风因为个子高,站在队首,每每知夏从他旁边经过时,总会听到他轻笑一声。
他穿着迷彩服,站得笔直,既有飒飒英姿又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格外出众。他也不去看她,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的绿茵场。
但就是,会在她经过时,笑一下。
一次两次知夏还觉得是巧合。
次数多了,知夏便知道这人是故意笑的。
每次他一笑,她就想起了开学报道那天他骗她玩的事儿。
她觉得这人,简直……太坏了。
盛怀风可是没想到自己在知夏心中的印象已经这么“不堪”了,他见她不说话,又问:“你喜欢这只炸毛狗呀?”
这次,知夏点了点头。
点完头,她又看向盛怀风,“不准你这么叫它。”
什么炸毛狗。
好难听。
虽然…确实有点炸毛。
盛怀风忍不住笑,“那我怎么叫?”
知夏摸了摸小土狗的背,忽而翘起唇角,问:“你是不是叫盛怀风?”
“呦。”盛怀风说道,“难为你还知道我叫什么。”
知夏脸微微一红,轻声说:“那就叫它狂风吧。”
盛怀风在一旁,好笑又好气。
狂风?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骂了呢?
“行,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盛怀风顺了顺这小狗的毛,调侃道,“狂风都有了,暴雨呢?”
知夏不理会他。
谁知好巧不巧,没一会儿,就变天了。
轰隆隆一声惊雷,大雨披头而下。
知夏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愣在雨中,半晌说:“盛怀风你是乌鸦嘴吗?”
盛怀风当时觉得这姑娘真傻,下雨连跑都不跑。他下意识拉住她手腕,说:“快跑,找地方避雨。”
知夏瞪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少男少女飞奔在雨中。
倏然之间,知夏眼前一暗,头顶多了件衣服,是盛怀风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顶。
“挡一下。”他说。
知夏正要还给他,却见这人跑到了几步之外,丝毫不给她还衣服的机会。
知夏也不再多言,在头顶撑着他的外套,跟着跑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也是第一次,淋雨。
终于看到文具店的招牌。
哪想到文具店里已经站满了避雨的学生,两人只好站在外边的檐下。
知夏看向盛怀风,没想到盛怀风正在看她,她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服。
虽然只是一瞥。
但知夏已经发现,盛怀风全身都湿透了,隐约还可以看到他的肌肉轮廓。
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终归是比他好一点。
知夏把头顶的外套取下来,正要还给盛怀风,就见他扔给她一包纸巾,说:“先擦擦。”
“哦。”她接过纸巾,想了想,开口道,“刚谢谢你哦,盛怀风。”
她说得慢吞吞的,但又格外真诚。
说完,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知夏只当他是懒得回应,也不在意。
谁知过了会儿,身旁的少年忽而轻笑一声。
似乎是对他道谢的回应。
那笑声很轻,从喉咙里发出,但又很好听,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雨还在下,结成密布的雨帘从屋檐落下,隔着茫茫雨雾,巷子另一面墙壁上的涂鸦似乎有些褪色,变得模糊。
那涂鸦是他的“大作”。
知夏心想,这人怎么又笑了?
可真是……莫名其妙。
“汪。”哗哗的雨声里,忽而传来一声犬吠。
知夏抬头一看,几米之外,“狂风”正站在雨中,看着他俩。
它也浑身湿透了,原本的炸毛乖顺地垂下来,变成了一只……落水狗。
此刻,它气势汹汹,似乎在质问,怎么刚刚他俩跑那么快,把它给丢下了?
“汪汪。”
“汪汪汪。”
知夏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滴,回忆杀结束,520快乐~评论区掉落20只红包^_^
第8章 银河巷(1)
“你不会还惦记着她吧?”
记忆中的那场大雨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这个夜晚,在哗啦啦的雨声里,知夏一时分不清过往与现实。
过往和现实的某部分交叠,又被展开,如同炎热夏季放在窗台上的折扇,边边角角被雨水洇湿。
她一夜都没有怎么睡,六七点钟的时候,知夏起床出去。
虽然是周末,但临近高考。
清水花苑里已经有一早去
上补习班的高三生的身影,他们身边必定还有周末也不睡懒觉,陪同孩子去上课的家长的身影。
当年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知夏也是这样度过的。
那会儿,她接连两次模考的成绩都不理想。
知晓雯急得嘴角一直起泡,拖了同学的关系,送她去一个叫陈思河的老师那里上课。
那老师早年是高考命题组的成员,在家长堆里被传得神乎其神。
无论家长出多少钱,她都不答应一对一,必须几个学生一起去她家上课,学费还贵得离谱。
尽管如此,没有一个家长不心动。但名额实在有限,能去上课的学生,都是家里既不缺钱又有门路的。
那年陈思河一共收了十个学生,其中五个是京藤的,三个是北屿的,还有两个是十三中的。
这三所学校都是市里顶尖的学校。
其他学校的学生和家长,很大可能连这位老师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使是在北京,不同区、不同学校的教育资源,差距也极大。
和知夏一起上课的,有一个是她所在班级的班长,一个男生,高一高二成绩不太显眼,高三却突飞猛进,连着两次模考都进了市里前五名。
上课时,陈骏就坐在知夏旁边。
他脑子确实好使,做数学题做得极快,通常知夏刚读完一遍题,正要演算,他就哗啦啦在纸上写出了答案。
最烦的是,他写字的声音特别大,像是生怕身边的人听不到似的。
知夏好脾气地没去理会陈骏。
谁知中途休息时,陈骏主动和她说话,他说他这学期也搬到了清水花苑住,以后可以一起去学校上课。
知夏不做声。
陈骏便说:“你这两次考试都考得不怎么样,不会是还想着盛怀风吧?”
知夏当时抬起头,直视着陈骏,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骏一愣,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语气轻蔑地道:“他现在在哪儿,钰成吧?就那个破烂学校,人去了就是废了,想想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他家是不也挺穷的?”
知夏依旧盯着陈骏,她一向好脾气,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谁都可以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她冷下声音,不无嘲讽地说道:“他再怎么样都比你好,你爸爸去年性骚扰女员工的事儿,让你很光荣吗?”
陈骏立刻变了脸色,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
“吱啦——”椅子拖地,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知夏坐在原位上没动。
陈骏的爸爸做企业做得很大,去年忽然被爆出性骚扰的丑闻。
不过陈骏投了个好胎,他姥爷的背景很厉害,最终舆论被改写,变成了那个女孩儿为了讹钱而造谣。
虽然消息被压了下去,但知夏听大人们聊天,知道确有此事。
那女孩儿后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屡屡被威胁,还数次割腕,却已经没有一家新闻媒体敢接她的投稿了。
知夏很少这么刻薄,更讨厌拿对方父母和家庭说事儿。
但陈骏,犯了她的原则。
下课后,知夏把陈思河给的资料和全部讲解,以及她自己做的笔记,全部拍下照片,发给了盛怀风。
……
今天,知夏已经不用再为一道导数题,或是一道电化学的题目而发愁。
但她看着那些背着书包、哈欠连天的身影,心头依旧,不自觉地,微微一酸。
她加快脚步,叫的车已经到了,停在小区门口。
上车后,司机错把她当成京藤的学生,问:“今天周六还上课呀?”
知夏说了声“没有”,想了想,也没打算再解释。
因为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突然要去银河巷的行为。
周六不堵车,司机很快把车子开到了银河巷的巷口。
下车后,知夏茫然地看着四周。毕业后,她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
偶尔坐车从外边经过,她只远远地看一眼。
因为是周末,银河巷里很冷清。知夏看着京藤的后门,门上有一把锁,进不去。
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进学校,只是在巷子里走走。
狂风也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这条巷子里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