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始终是无解的题,线上辩论的结束,线下也会有千万张嘴说出不同的看法,辩论选手人气花瓶的帽子就被这么戴在了当年陈砚的头上。
他当时高估了自己内心承受能力,一些很难听的话,做不到捂上耳朵,包括当时节目为了热度特意找一些敏感刁钻的辩题,甚至不惜引起男女对立这种极端话题。
许以纯明白这是陈砚站在自己方位的考虑,她看向陈砚,点点头。
陈砚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比赛已经要开始了。
两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辩论场。
程勇坐在观众席,腿搭着腿,手里捧着一杯清茶,悠闲地看向陈砚,还有他对面站着的那个小姑娘,在互联网上的热度不小,心里已经算下一盘大棋。
陈砚依旧是反方四辩的位置,宋言怕许以纯招架不住,便把许以纯安排在了正方二辩。
两队辩论赛正式打响。
开场双方一二辩有来有回,许以纯没有固执地把重点放在辩题中的“纯友谊”上,她起身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据数据调查,关于爱情和性别的划分,就存在双性恋,异性恋,同性恋等数十种恋爱,放眼当今社会发展,很多女生身边也会有些性取向相同的男性作为好朋友。”
“我方反问对方,在性取向一致情况下所达成的友谊难道不是纯友谊吗?”
许以纯说完后鞠躬坐下。
陈砚坐在她的对立方,视线刚好能看清少女脸上的得意,他不紧不慢地将手里一张纸递给了自家队的一辩。
于是反方一辩起身。
“正方二辩如果执着于性别的话,那我就和你聊一下关于性别,你方举出gay蜜等例述说异性之间存在纯友谊,但是你真的分清楚他们的性别了吗,还是从单方面的生理特征,现在很多人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早已超出生理,他们更加认同心理上的性别归附,所以,如果连性别都混淆的话,对方观点是不成立的,点题,男女之间。”
陈砚听完后微微皱眉,这其中还是有漏洞的,他抬眸看向许以纯沉思的模样,猜测她是否能敏感地捕捉到。
“所以你方反驳我的观点是,同性恋中的男性内心认知自己也是女性吗?太过片面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一定会纠结于对方的性别吗?,哪怕是生理又或是心理。”许以纯站起身直接反驳。
眼看辩题逐渐跑题,反方重新抛出观点,“对方应该知道日久生情这个词语,长时间的发展导致情感的转变,就算你单方面纯洁,但又怎么得知对方内心的不纯粹呢?”
“对方是没有异性朋友吗?还是对方和任何异性相处下都心思不纯呢?别用自己的主观去代入别人。”正方一辩柳青柔起身,接着她又作证案例,更具有说法。
很快就到了最终激烈的自由言论时间。
许以纯作为二辩默默喝口水听着战况,她余光瞥到了陈砚手里的动作,修长的手闲散地转着笔,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动作慵懒。
她不知道等会陈砚发言的时候,场面上现在好不容易的顺风局是否要被扭转。
轮到陈砚,他用最精炼的语句反对了正方所有的观点,包括许以纯刚开始所谓性别辨识,他直接以跑题简单驳回。
“当你们的友情开始,难道不是一个相互吸引的过程吗?性别不同的相互吸引,真的是纯洁的友谊吗?正方二辩请回答。”陈砚语速不急不慢,直接点名许以纯。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毕竟这个辩题本来就是因为两个人的传闻才被宋言提出的。
“我方认为正确的相互欣赏是正常的,纯洁的,合理的,正如我方二辩和你方四辩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一样。”许以纯一急,直接搬出了自己和陈砚的例证。
他俩肯定不是男女朋友,陈砚想要赢这场辩论,只能顺应自己的观点。
这招很损,许以纯说出口的一瞬间都觉得很损,但是有用。
在场有人开始起哄了。
“全场安静。”裁判敲了敲桌子。
“你方二辩对于我方四辩的欣赏是正常的,纯洁的,合理的吗?”陈砚问道,情绪毫无波澜。
“当然是正常的,纯洁的,合理的。”许以纯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她问心无愧!
“那请对方二辩证明我方四辩对你方二辩欣赏的正常性,纯洁性,合理性。”陈砚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笔,抬眸对上许以纯的目光,像是猎人早已给猎物挖好了陷阱那般胸有成竹。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时间慌了神,她没有预料过陈砚又把问题矛头抛给自己。
这怎么证明?难道他对自己的欣赏是不纯洁的?
“我方认为,你方四辩与我方二辩在没有确立男女关系之前认定非纯洁友情这一言论,是在......”许以纯看着陈砚说不出话。
计时组还在数秒。
“耍流氓。”许以纯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全场震惊,接着集体爆笑。
宋言直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身,裁判们交换着眼神小声说着话,坐在观众席的程勇制片人看着现在的节目效果像是看到了商机。
这要是播出去,收视率肯定不愁。
“假如我方四辩耍流氓的前提下,被你方二辩吸引产生了欣赏达成友谊关系,你方还认定这是纯友谊吗?”陈砚一本正经继续反驳道。
许以纯听后大为震惊,她觉得陈砚这人真狗,为了驳回观点竟然可以被骂成是流氓。
“难道你方四辩一开始的欣赏就是不纯洁的吗?”许以纯头铁问出了这句话。
按照玩游戏的说法,两人这已经算是贴脸了,但是这种社团审核赛并不像正式比赛那样严格,而且这种画面都是吃瓜群众爱看的,所以在场众人直接起哄,甚至有人拍摄视频录制。
少女更像是一种质问,她的眼神夹杂着一些不相信,看向陈砚,眸光闪烁,其中蕴含的情感太过滚烫,灼伤陈砚心处一块柔软。
陈砚微愣,在计时倒数几秒的时候,最终说道:
“是的,我方四辩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此案例有力证明我方观点——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友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云淡风轻地鞠躬再坐下。
辩论赛也就结束了,许以纯还想再次驳回,已经没有机会了。
纯属许以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被陈砚推了下去。
许以纯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续主持人和裁判说了什么,她一字没听。
复盘,急需要复盘,每每程序计算出了问题,许以纯就会把自己关在机房里复盘所有步骤。
究竟是哪一步出错了?
“很精彩。”观众席位上的程勇突然起身拍着手,笑笑看许以纯,接着他起身缓缓走向她。“这是我的名片。”制片人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许以纯正分神不知道该不该接的时候,陈砚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接过。
“谢谢程老板对我们社团的支持。”陈砚的语气冷了许多,他垂眸看向许以纯,示意让她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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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以纯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走出了房间。
手机震动,是陈砚发来的消息。
砚.:楼下等我。
许以纯站在教学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整个教学楼安安静静,她脑海里又想起陈砚反驳自己观点说出的那些话。
“假如我方四辩耍流氓的前提下,被你方二辩吸引产生了欣赏达成友谊关系,你方还认定这是纯友谊吗?”
“是的,我方四辩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此案例有力证明我方观点——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友谊。”
所以,陈砚他不单纯?
许以纯顺着这个逻辑推理着,因为当初之所以能说出这个事例,就是认为自己单方面对陈砚肯定是单纯的友谊关系,并且两人也是以纯友谊的关系相处的。
可是实际上,其中一方并不单纯?
那自己对他真的纯洁吗?
许以纯又开始自我反思,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那晚和他在火锅店拍摄的场景,又或是深夜里陈砚发出的那张腹肌照,又或许是更早,从刚开始辩论赛上看到嘴战四方游刃有余的他。
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便看见陈砚和制片人程勇已经走下楼了,双方还在说什么,最后陈砚和他握了握手,两人在另一个门口分别了。
接着陈砚看见了许以纯,便快步向她走来。
许以纯此时的手紧紧攥着牛皮包装袋,里面装着的是陈砚的律师袍外套。
陈砚走向她的每一步都牵动着许以纯的心脏。
漆黑的环境里,她第一次没有那么安全感。
淡淡的青木香逐渐逼近,许以纯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砚。
“你的......你的外套。”许以纯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还磕磕巴巴。
陈砚伸手接过,修长的手在触碰到牛皮纸袋的一瞬间,许以纯飞快地缩回了手,像是特意避开什么。
“害怕了?”陈砚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经意地问道。
许以纯抿了抿唇,低着头没说话。
“我不是什么流氓。”陈砚语气有些无奈,他拿过牛皮纸袋,看向许以纯。
后者这才慢慢抬眸看了他一眼,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兽。
“你为什么要这么反驳我啊?”许以纯问他。
“比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拿这件事作为自己的例证。”陈砚反问道。
“我......!”许以纯理亏。
“是觉得我不得不顺着你的意思走,对吗?”陈砚声音有些低沉,像是给许以纯下着蛊。
“嗯。”许以纯小声应着。
“潜意识里认为我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对吗?”陈砚语气温柔许多,他引诱着许以纯渐渐顺从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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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所以呢?现在认清了吗?”陈砚缓缓问道。
漆黑的教学楼没有灯光,唯有夜色朦胧,许以纯看不清陈砚的脸,她低着脑袋,目光全落在陈砚的手上了。
那双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最后,他问道。
“我究竟是你纯洁的友谊,还是你不纯洁的......追求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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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加更哈◎
夜色衬他眸色深邃, 平静似水,陈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并不是等许以纯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他的神情是那样坦然,似乎说出来的话并未遵循他的心意。
许以纯只觉得内心莫名燥热, 她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 看着陈砚,最后她选择摇头。
“分不清。”这是她目前仅能给的答案, 声音出乎她自己的意料有些发颤。
至少在她心中,事情是不可以这么发展的, 陈砚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会是自己的追求者,宋言说得没错,会有一个人把陈砚拉下神坛, 但是那个人怎么看, 也不会是自己。
或许对于陈砚来说,这种话不过是为了反驳自己的观点罢了。
“所以在辩论场上拿这种自己不确定的事例, 是会有失误的。”陈砚明白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最后低声说了这句话,硬生生将两人之间的氛围扭转。
“那我也不曾想过你为了赢得辩论可以这么......”许以纯话说到一半认为不妥, 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砚侧过身看向她, 少女眸色漆黑清澈闪烁着淡淡水光,小嘴抿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这么不择手段。”她眼里只有输赢, 很显然这场辩论赛她输得很不甘心。
身体控制不住, 许以纯眼角落泪, 她垂着头揉了揉眼睛。
陈砚微叹了气, 然后弯下腰在许以纯面前半蹲下来,拿出了包纸巾递给许以纯,轻声问道:“就这么想赢吗?”
许以纯抽泣着接过纸巾,点点头,拆开纸巾后动作有些暴力地擦了擦眼睛,因为不想让陈砚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所以她想尽快擦干泪水,眼尾瞬间被摩擦泛红。
陈砚扶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住,他的指尖冰凉如同冷玉温和着许以纯炽热的肌肤。
许以纯顿住了,呆呆地看着陈砚。
陈砚拿过她手中的纸巾,翻了面折好,然后动作温柔地擦拭着许以纯的鼻梁滑过的泪水,小心翼翼像是擦拭易碎的瓷器那般
“毛手毛脚。”他声线清冷。
“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似是被他温柔所动容,许以纯盯着看他,半晌后问了这么一句。
陈砚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他没脾气和一个哭得眼泪花花的女孩子计较这些,况且对方还一脸不服输的模样,像极了小孩。
“不生气”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陈砚看她哭成小花猫的样子又想逗她,“生气。”
许以纯一愣,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道,既然冒犯到别人,就得道歉。
许以纯垂着脑袋瓜,不敢和陈砚对视。
陈砚便后悔这么逗她了,他试探性地伸手触碰到了少女毛茸茸的发间,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简短拍了两下,“原谅你了。”他这么轻声说道。
已经不早了,陈砚送许以纯回寝室,这是他第三次陪许以纯走去七栋女生宿舍的路。
大学三年,这条路对他来说,很陌生,如今倒也有些熟悉了。
快要进寝室楼的时候,许以纯突然转身面向陈砚问了句:“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她试探地看向陈砚的答案。
两人之间是有那么一层纱的,许以纯不想戳破,也想象不到戳破后会是什么样子。
陈砚没有逃避,想要逃避的人是许以纯。
今晚陈砚对她说的所有话,都基于这场辩题。
而现在辩论赛已经结束了。
陈砚点头,没多说什么。
许以纯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正常的,纯洁的,合理的。”他不轻不重地重复了这三个形容词。
许以纯这才满意。
但是他又说。
“有些观点并不是一旦说出就会立刻有答案的。”陈砚往前走了几步,越来越靠近许以纯,“这种答案产生的方式有很多种,至于我今晚是否在某种角度上说服了你,我想你应该心里清楚。”
嘴上说着单纯的友谊,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却并不单纯。
许以纯不傻,自然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情愫以一种隐晦难以察觉的速度产生的时候,是控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