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春日宴来的人着实不少,马场上,小娘子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正直好时节,天边的云彩被风一吹又散开了。
看着看着,徐笙就有些无趣,“以前总眼馋着看别人办春日宴,可等到自己做了东,却也没有那样的快活。”
刘大娘子问,“徐娘子,不下去跑一圈?”
徐笙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翡翠色的嘉兴李,“不了。”
她的指节并不算修长,把半大的李子支在指尖,就有点盘不过来了。玩儿了一会儿,有些索然无味。
看了看周边,空空荡荡的。
蒋宣的声音从老远就传到她耳里,“这球是我的!谁也不准动!”
身边会马球的小娘子都悉数下场去了,因这场的彩头是赵晏出的玉牌。马场内热热闹闹的,但徐笙真的是好无聊。
在她看来整个马球场就是一口大锅,人头就如同那白花花的饺子,正在咕咚读咚冒着热气,拥挤又闹腾。
耳畔传来马蹄跑动的声音。
“徐娘子是在等小公爷?”刘大娘子又问。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徐笙可不想让人会错意,“我可没在等他。”
这小娘子口是心非的厉害。
李女使蹲下给她整理衣裙,“徐娘子不出去也好,免得乱了妆容。小公爷见到徐娘子温婉娴静,想必会很喜欢的。”
徐笙觉得很有必要再澄清下,“我真不是在等他。”
好了,这下子刘大娘子也跟着笑了。
好像说再多都是徒劳,她现在做什么都能和池景州牵连上。徐笙有些无力,“你去把马车里的话本子拿过来罢。”
刘大娘子见如此,也退下去了。
外头的吵嚷声时不时的传过来。徐笙坐着看书,消遣时光,“之所以,爹爹认为在这刘大娘子里的马球场里办春日宴能让我满意,他们想是觉着我爱看热闹。”
原是从未了解过她的心思。
像是她这样的人是徐家的嫡女,府上没有哥儿,爹爹养她的方式就如对待男子。跑马遛园是池景州的爱好,徐笙为了讨爹爹喜欢,就让自己去硬着头皮学。
她羡慕池景州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徐笙对这事不否认。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随着池景州来马场,还被马吓哭过。
她站在马场里无所适从。那一刻,徐笙都不明白自己图什么。
孤零零的站在那处,被吓哭了,像一只走丢的流浪小狗,摇着尾巴乞讨别人来爱她,当真是好生可怜。
池景州走近过来,他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哄,“表妹,不哭。”
那时候自己才明白,这个凶巴巴的国公府小公爷,其实是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
“徐娘子,难道不喜欢热闹?”李女使问。
她笑了下,“分人。”
池景州的热闹,她就爱看极了。
徐笙更加的无聊了,她把手里的嘉兴李往桌上一丢,圆滚滚的,酒落到地上去了。
“徐笙!我赢啦!哈哈哈哈!”
蒋宣在那头三呼万岁,赢得了彩头,等回到棚子里就见着徐笙单手捧着书,话本正巧挡着她那张巴掌大色小脸。她一边解开身上的束带,一边问道,“天气这么好,你不下去跑两圈?”
“不想去。”她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呢!
“话本子哪有现下的剧情好看,我赢了宣王的彩头,你那不值钱的表姐正在委屈巴巴的哭呢!”
徐笙从话本子里探出头来,“那蒋娘子真是好了不起。”
“你这话说的我都没办法应。”蒋宣在她身边坐下,把得了的玉牌丢到她怀里,“我又不是没看过好东西,要这劳什子的彩头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见不得徐阮罢了,你这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在徐府被你爹娘给洗脑了?真当是可怜的紧,徐娘子,我那都是在为了给你长脸啊!”
玉牌触手温润,她捏在掌心里翻了另一面,还有个小小的晏字。
“李女使给蒋娘子上碗热茶。”
蒋宣一张苦脸,却到底是没有贪凉,拧着鼻子把热茶喝完了,“都和你说过了,我爹爹给找了一名厉害的女医。三两下的功夫,竟是帮治好了腹中痛的毛病。”
说到此处,那外头进来一个高高的人影,声音徐笙听上去很是熟稔。
“蒋娘子说的女医,我怕是也认识。”赵晏对着他俩作辑。
蒋宣拉着徐笙起身,回了礼,“见过,宣王。”
她便静静的看他,果然和之前想的差不多,这赵晏是位金尊玉贵的少年人。与池景州的威严内敛不同,倒是多了些气若无力的病秧子形象。
病秧子?徐笙抬头看他,“总不会是那女医也曾给宣王看过病?”
赵晏捂住口鼻,咳嗽一声,“徐娘子聪慧,的确是如此。”
“你俩莫非先前就见过面?”蒋宣拉着她的衣裙,“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同我说道说道,还拿不拿我当好朋友了?”
“哪有的事。”徐笙摇头,她对着赵晏淡淡微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话本子。
赵晏触及她的视线,慢慢说道,“久闻徐娘子国色,今日一见贵然不俗。”
这是要把先前蒋宣说两人见过面的话给回绝了。
徐笙不接话,指尖抚过一页纸。却又听蒋宣说,“宣王可别想了,这位徐娘子已经在和国公府的小公爷在议亲了。”
赵晏应了一声,感叹一句,“那却是可惜。”
“可惜什么?”神经再大条的蒋宣也琢磨出什么来,真当是一家有女百家来求。得嘞,也别在这里的煞风景,她麻溜的起身出去了。
赵晏拾起被放在一边的玉牌,意有所指的问,“徐娘子答应的话本子打算几时给我?”
徐笙瞪大眼睛,“王爷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他就自然而然的坐到她跟前来,“好儿郎这么多,徐娘子也别着急订下人家。”
这人是和池景州杠上了是罢!
“你们男人的事情别牵扯上我。”徐笙皱眉,语气有点厌弃。
赵晏看着那如花似玉的脸,“那小公爷是铁打的身子,唯独他心上寄挂着的徐娘子是一处软肋。”偏巧,他对这朵牡丹也有点意思。
她抬一下眼,骂了声,“你赢不过他,就想这样的烂招?可是好没意思!”
赵晏却觉得挺有意思的,紧盯着她,“本王7的正妃且空着,小娘子不若再考虑考虑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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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的怎样?”蒋宣一脸的好奇。
“绝配。”
“徐笙,你又看上宣王了!就不怕小公爷把你的腿打断!”实在是非常劲爆啊!
她早就和池景州闹掰了,还怕他?徐笙把玉牌丢回她手里,声音温柔,“我说的是,池景州和赵晏绝配,都是一路货色的阴谋算计。”
“可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公爷才是最配,放眼东京城哪个冤大头花这么多钱只为买的你的开心?”
那春日宴,徐笙也不是一肚子火啊!她都差点一巴掌扇在赵晏的脸上,“别和我提池景州,我烦得很。都是些什么人啊!”
要她说池景州在外头欠下的债,凭什么要她来还?
蒋宣小声嘟囔,“又不是我先提的小公爷,可是你想他想的紧了。”
徐笙,“……”
中间空档了一会儿,名门淑女们都回了自己的棚子休息片刻。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大,就传出徐家娘子秘会宣王的事情。
徐阮头一个受不住,哭哭戚戚的跑了出去。
“要我说,徐笙花枝招展的性子又不是第一天了。先前盛家姐姐和小公爷相看,她还不是没脸没皮的跟着?”
被点到名字的盛雪玉颇有些尴尬,“不好这么说的。”
“盛姐姐就老好人罢,如意郎君都被抢走了,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大家谁不知道这事,徐笙横插一脚把小公爷勾了去。
听众人议论纷纷,徐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倒不是在意这恶名声。
就是看不惯王娘子这群人明知道这是徐府的场子,还故意添油加醋的说。怕是王娘子看出徐阮对宣王有意思,才故意这么说,欺负的是徐阮,实则上却是在恶心徐笙。
她又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
冲进去,指着那嚼舌根的王娘子就骂道,“你家倒是好家教,都来我这儿参宴还如此编排我?且不议我有没有勾小公爷,便是勾了你又有哪份脸来说我?”
万万没想到,徐笙当着这么多人就开骂了。
王娘子,“那盛姐姐喜欢小公爷又不是一两日了,满东京城都知道的事,徐家娘子你为何偏要拆散人呢!”
一下子推得干干净净,倒是把盛雪玉推出来,“三年前,我在相国寺曾见过小公爷,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了。”
徐笙不动神色的看着她,“盛家姐姐的草贴是从哪里来的?”
“这春日宴说白了就是小公爷给你办的,盛家姐姐自然是小公爷亲自请的!”
池景州拿她做筏子?
徐笙这一刻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件事,她走近一步,“当真?”
盛雪玉面对着咄咄逼人,哽咽了嗓子,“我真的不知。”
“盛家姐姐何必怕这人,所有事都讲一个先来后到,你可是和小公爷先相看的!”
这话一出,徐笙的眉头皱得更紧。先来后到,表哥应当是很喜欢眼前这位的,若不是因为瞒着她被掳走的事情,如何又会和自己议亲。
她是恶人?凭什么让她做恶人。
“好!”徐笙迎上那盛雪玉的目光,“好儿郎这么多,我让给你。”
一道冷森的嗓音却从后头传来,“徐笙,你说的什么浑话!”
他马不停蹄的从皇城司赶回来可不是想看这一出。
“小公爷!”
玄色的衣领子在风中立着,小公爷这张脸真是冠绝东京城,招得小娘子们动了春心。
便是先前的王娘子也禁了声,一脸花痴的看着来人。
徐笙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耳聋?”
从马场里飞来柳絮,沾在少年人的浓眉上,他声音带着几分薄怒,“徐笙。”
这会子,她哪里需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别叫了,招魂呐!”
报应立马到了自己身上。
“啊!”气息逼近,徐笙的小腹落下一双大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人抗到了身上。池景州审视众人,便放下一句话,“我和盛娘子并无交集,还请各位莫要毁人姻缘。”
第024章
扛着徐笙的郎君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从被堂而皇之带走的那一刻, 徐笙就知道池景州已经在她面前撕下了面具,什么温和,什么有礼, 都被狗吃掉了。
能把他招惹到如此地步,徐笙还是头一回见。
池景州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像是滚烫沸水里散不开的热雾,熏得人闷闷的, “我劝你, 想好了再说话。”
说个屁啊!
被高高的举着, 她却被眼前颠倒的景象,弄得浑身一阵的恶心。
徐笙半天憋出一个词, “狗东西!”
池景州被小娘子的语气惹毛了, 一巴掌拍下去, “现在还学会骂人了?哪个这么教你的?”
“你为什么要打人!”徐笙扑腾几下, 想把自己立起来,“你自己做错了事, 还不肯认了!”
他讥笑一声, 垂着薄冷的眼皮说, “那徐娘子就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一遍,看谁不占理。”
“说个屁。”
若是换了从前徐笙早就示弱, 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可今日就是死死咬住嘴皮子, 不肯吭声。
全是他的不好。
若不是他先勾搭那个盛家嫡女在先, 哪里有今日丢脸的事情?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偏池景州今日穿的是她不曾见过的衣裳, 飘逸的山青水墨外袍, 乌发高高的束起,在头戴白玉冠, 神色颇为清冷。
这到底是为的谁打扮的如此骚包?
可是为了那棚子里的盛家嫡女?徐笙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酸。
妈的,“渣男贱女,没一个好的!”
“徐娘子,夹枪带棒的骂谁呢?”池景州真有被气的吐血,问她,“我费心费力给你办春日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很好,倒打一耙。徐笙冷哼,“我不和狗说话。”
池景州这个狗东西!狗的不能再狗了,他全程扛着她出来,还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像是根本没有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
可恶,她凭什么因为他的花花□□,来受这些闲气?
池景州低声笑了,“哥哥若真是狗东西,徐娘子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
徐笙,“谁要做你新娘子!你别和我说话,烦。”
谁有心情和他说玩笑话。
她现在大喊非礼有没有用,这马场好歹是刘大娘子的,又不是这人说了算的。
正酝酿着情绪,徐笙准备嚎一嗓子,那头却又说了话。
“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等会儿有的是你不舒服的。”池景州的声音有些冷。
舒服,什么不舒服……
徐笙斜着眼去看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脱她衣裳罢,“你要干嘛?”
“你管我干嘛。”少年人已经扣着她的腰肢,从后面半抱着她,“徐娘子仔细想好了,继续嘴犟,就不要后悔。”
“啊!”一声轻叫声从徐笙的嗓子眼跑出来。
她就拿着眼用力的瞪着他,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很凶,“把你的狗爪子拿开,别碰我!”
好像要亲上去,池景州是爱死她这样不甘示弱的模样,他清淡的说,“别瞪了,本来眼珠子就没多大,傻里傻气。”
徐笙怒了,“你才傻!不但傻,人还风流!”
可算是把话骂出来了。
“徐笙,你故意激我的吧?”
少年人逼近,她后脊骨的酥麻感却蹿上来。
池景州是存了心思要给她个教训,让人牵了马,抱她上去,无论徐笙怎么不愿意,她的腰肢都被身后的大手牢牢的握着。
徐笙张了口,“你气我也不用这样的方式,我怕一不小心吐了你一身。”
这听在池景州耳里无非就是在和他犟。
“徐笙,你今日是太让我失望了。忍你,让你,你却是这般回报与我?”他扯紧马绳,不再看她一眼,腿夹紧着马鞍喊了一声,“驾!”
若换做平常便是因着回报二字,徐笙都能与他打个八百回合。她是一点点的亏都不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