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婢女都害怕他躲得远远的。
这少年人却不可一世的猖狂,像随时都会打人。小马鞭是粗糙的纹理,他抬起她的小脸,“不过,这脸长得比上个好看许多。”
他到底再说什么呀?
若论起好看,她哪里比得上他,一眼惊艳,这位小哥哥真是那种极其好看的面相,
进了门,徐笙被领去见人。
国公府现在的继室严夫人是个很精明的人物,拉着她的手一顿夸。
“夫人觉得旁人家的小孩儿好,何不自己也生一个小娘子?”
徐笙猝不及防的对上池景州的眼。
严夫人这才松开她的手,对这少年人语气里是一点发怵:“那我怕是没这个福气了。”后来,就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倒是搞得徐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答,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面色也有些僵硬,幸好长姐发现她的异样拉了她过去。
她就是觉得这个小哥哥很奇怪,好像专门针对自己要冲上来她吵架似的。
后来等出了严夫人的房,长姐才又小声和自己说,“这位严夫人入门后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大抵是想给国公爷生个哥儿,这才不愿意拉着你。”
她是个小娘子,那严夫人一心想生哥儿,自然对她避之不及。
长姐还告诉她,这位小公爷是姑母唯一的孩子,亦是她的表哥。徐笙这才极不情愿的喊一句,“表哥好。”
她手里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糕点,递给他。
池景州拿在手里咬了一口,笑了笑,他夸赞道,“很好吃,多谢表妹。”
徐笙本来是松一口气的。但他一转身,却将糕点随手给了马夫,拿了帕子擦手恐脏了他的手。那时候她就想怎么会有人顶着张小菩萨的脸,当面一套背后做另一套,虚伪的很。
自此以后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看不顺眼。
只是让徐笙没想到,生辰这一日陪在她身边的会是池景州。
“换个衣裳而已,如此的麻烦么?”外头的少年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徐笙才从房里出来,“催什么催,小娘子出门哪个不要打扮的。”隔着衣裳池景州身上的气息像是抓着她的肌肤,让她无处遁形。
池景州冷着脸,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眼,“胡说,分明就是小少爷,哪里来的小娘子。”
再这之后,这人居然带着她逛起了花楼。
徐苼在后头追着他走,生怕自己跟丢了去。
她和好友去的都是藏在巷子里的清幽之地,这样子花红酒绿却是没见过。那还有歌姬在台上献唱!
歌妓生的还算不错,红红的朱唇水润润的,反手弹了琵琶引得满堂的欢呼。端茶送水的婢子穿梭其中,给池景州抛了媚眼。
“小公爷来了!”
饶是不懂男欢女爱的徐苼也大为震撼,温柔乡英雄冢,难怪表哥整日在外头吃酒也不回府,这里可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的脚步却停住,徐苼硬生生的撞上去。他可以感受到小娘子的柔软。
池景州是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若不是看在徐苼是他表妹的份上,早就废了她一双手了。
偏偏小娘子一双秋水的眸子望着自己,问:“你莫不是带我来厮混的?”
这小娘子出口好事吓人,她读过书么……
“何为厮混,可不是这样的用词。”池景州出声提醒。
来了人,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像是一早就给小公爷预定的,就等着他来光顾。墙壁上开了一个小洞,可以看到隔壁。
徐苼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洞外头的情景。
那小娘子是方才在台上献唱的歌姬,那男子有些面熟却是一下子喊不出名讳来。他们似是在玩儿一个新鲜的游戏。
投骰子。
谁输了就脱一件自己的衣裳。那男子连输了几把开始耍赖,抱着歌姬:“我的好窈娘!可别作弄你家官人了。”
那男子是个顶俗气的人,满嘴的污言秽语,什么轻松快活。最后倒是一把将那歌姬抱起来。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徐苼看得好着急,捏紧了衣摆正要往那小洞再去看,却被池景州挡住了。她非常的不满:“表哥!”
池景州闻言笑起来,手指轻敲她的额头:“不是常看么?怎的还红了脸。”
她有这样么。徐苼摸了摸自己的脸,黑色的眼珠子转悠着:“这歌姬生的这般美,配这男人着实可惜了。”
池景州一时间竟然是无话可说。今日是她生辰才带着出来玩一次,毕竟是养在闺阁里的娇娘子,有些事看不得。
“行了,随我出去吃酒罢。”
徐苼现在可没心思吃酒,推开池景州往那小洞里头继续去看:“藏着似的,不过就是脱衣服而已,哪里我还看不得?”
入目的画面,却烫她沉默了。
想来这表妹和蒋家的女娘疯惯了,荤素不忌。池景州把位置让了出来,由着她今日看个明白。
“表哥,他们怎么这样了?”徐苼睁大着眼,看得很仔细。
怎样了?池景州顺着她的话也看出去,歌姬练的一身看家本领,骨头软的不像话。观音坐莲,反手被那男子反手捂住了嘴,断断续续的吟。
“表哥,这不好看。”徐苼的耳垂子都有些发了红,见那两人又闹做一团。
定然是她往日里看的多了,没了乐子就觉得没意思:“那我们就不看了。”池景州挨着她很近,也没仔细看外头,不过就是些男欢女爱。
表妹情绪有点低迷:“表哥,你也这样对花魁娘子么?”
池景州:“小没良心的,竟然打趣起我来了。”
哪成想,小娘子看着看着就往他怀里躲。
小脑袋在他怀里乱拱,声音还带着哭音:“表哥,这和我往日里看得不一样。”
好好的生日,徐苼已经哭了两次。池景州他的眉头皱起来:“哪里不一样?”
和他贴在一起,徐苼后知后觉才发觉今日的这画面叫做什么,她都快哭了:“他们在咕叽咕叽。”
……咕叽咕叽,这词倒是新鲜又实诚。
她如实的疤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那歌姬好似很是痛苦,但又像是快活?她在磨什么,我只是看了一眼没太仔细。”
真是个祖宗!他的喉咙滚了滚:“男欢女爱罢了。”
她本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竟是被他带到套里去了。徐苼的脸彻底垮下来:“这一点都不好看,吓人的很。”
她虽顽劣,却胆子也小,小表妹只爱在他的窝里横着走,真到了外头就成了呆萌小鹌鹑。原来是没见过男欢女爱,倒是让他松一口气。
“池景州,你戏弄我。”小娘子娇娇的说。
池景州很是头疼,为什么领着小孩儿见世面,受罪的却是自个儿?他的手落在徐苼的背脊,低声的哄着:“表妹还是个小孩儿呢,不哭了。”
两人的身高差的有些多,她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心跳怦怦跳的没有规律。
第003章
徐笙被禁了足。
爹爹当着一众下人让她罚跪,“徐笙,你给我跪下!”
娘亲的态度也是漠然,推脱了:“我身子不爽利,早些回去休息。”
她垂下眼看破不说破。娘亲昨夜通宵绣着枕巾,慈母手中的线是为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刁蛮!跋扈!”这些个足以毁掉小娘子名声的话,她却听过不下百遍了。
十七岁,她想是往日里做了太多事,上天便降罪惩罚她。
要是有的选,她也不想做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徐笙挺直了背脊,“既然爹爹骂过了,那女儿便不跪了。暮春三月地凉,女儿身子弱。”
“徐笙你这怕不是要反了啊!”手掌拍着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小娘子越发的淡定,她从容的说,“爹爹不该生气,免得让外头的人听了去,到官家面前告一个苛待子女的罪名。”
她这话说的就有几分警告的意思,还搬出官家来压人。
徐腾勃然大怒,把屋子内看好戏的下人都哄了出去,他训着话,“那你今天倒是和我说个明白。好好的生辰宴,你有什么不满的?”
她一挑眉显得很坦然,“爹爹这是要找我算账么,女儿还想问问爹爹那日去了何处。”
徐笙语气极其的平静,徐腾被噎着了,“伶牙俐齿,毫无淑女风范!”他骂了一通,却回不出话来。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亲生女儿在外流落在农家那么多年,他们得尽快将她接回府上。
“爹爹,回不出来么?”徐笙冷笑,他们打算瞒着她到几时。
徐腾咳嗽一声,“你不是爱玩儿,不如去洛阳耍几天。”
“我不去。”赶出门的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徐笙眼间有点微红,强忍着。
“由不得你!”
外头来了一群小工敲敲打打。
徐腾,“哪来的猴孙子!居然敢在太师府上动土!”
国公府的老管家叉着手,他倒不很是客气,一上来就把话给挑明了说:“我家小公爷说徐娘子的院子有些陈旧了,他来挖个水渠给徐娘子夏日里纳凉。也算是补给徐娘子的生辰礼。”
这出手也太阔绰!惊掉了徐腾的下巴,“啥玩意儿?挖水渠修院子?”他发劳什子的疯!
老管家笑嘻嘻道,“小公爷就徐娘子着一位表妹。国公府上下哪个不是徐娘子百般呵护,奴才也瞧着那院子是委屈了娘子了。”
所以那就能不打招呼直接闯入别人家里头?
几个意思嫌弃徐苼的院子不坏,这小娘子打小落地就是用的最好的物件。那院子还是徐苼的长姐有一年回门的时候,徐腾奉命给休憩的,后来徐昭仪回了宫特意嘱咐了要留给小妹住。
徐苼住的还不算好,那徐府上下几百口是住在垃圾堆里讨生活么?
睁眼数瞎话,池景州他怎么不上天啊!徐腾有怒不敢言,摆了手送瘟神,“正好修葺屋子吵闹,过了晌午你就出门!”
爹爹说的每一句话无疑不是透露着一个信息,她徐笙是个多余的小娘子。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放在心底研究,哪怕是自己红着眼,他也不曾心软过半分。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接亲生女儿回来?
徐腾哼了一声,“她这无法无天的脾性,那就是你家小公爷宠出来的!”
池景州宠她?徐笙干笑,他不捧杀她就是不错了。
老管家却是应下了,扬声道:“我家小公爷也说了,这修院子的事一丝一毫都不麻烦徐府。便是那些个干活的工人早午膳的支出,也都从他体己里出。”
“!”
这不是响亮的巴掌打在徐腾脸上,自家女儿的院子表哥出面修缮就罢了。这工人吃饭能用的上几个钱,不是在告诉外头的人,他们徐府抠门的很连小零小碎都不肯出:“简直就是目无尊长!你让你家小公爷来见我!”
“哦。”老管家笑呵呵的:“小公爷去宫里陪官家下棋去了,回来怕是要等天黑。”
徐笙算是看明白了,这亲近疏离是人之天性,她冷笑一声,“爹爹你这么心焦,不如去宫里直接找了官家。”
徐腾的脸色就一直垮到傍晚池景州进门。
也不晓得两人是怎么个谈法,修院子的事情是定下了。婢女上了茶,池景州漫不经心的闻了闻,“舅舅府上就是太过节俭,这茶叶还是去年的。”
徐腾被气得差点爆粗口,压下性子说:“令侄你今日这事做的还欠考虑些。”
池景州笑了下,像是笼在雾里的山月不太真实:“听说舅舅要打发表妹要洛阳?官家今日还曾与我提,如今暮春三月,洛阳牡丹未曾绽开也不得见。晚些月份再去,会更好。”
去洛阳,一开头就是徐腾找的由头,他好将亲生女儿接回来。
婢女又重新沏了香茶,不是池景州喜欢的,倒是时常见徐苼喝上一盏。也就凑合喝上了一口,他笑的阴沉:“修院子太吵闹。我邀表妹去国公府小住几日。”
这小娘子只要能出门,去哪里不是去,徐腾想也没想的就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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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蒋萱从外头进来,婢女们大包小包的正在装行李。
“徐笙!你要去哪里?”
“下次你要是想见我了,便到国公府去寻。”这些个衣服的花样子怎么如此单调,连绣娘都开始敷衍她了?
“为什么?”蒋萱不太明白。
收起册子,徐苼打了个哈欠,她意兴阑珊的说:“我那院子要整顿一番,暂时住不了人。”
她这院子够气派了罢,还要修葺?蒋萱问,“莫非是,你爹爹给的生辰礼?”
“呵呵,想什么呢!我爹爹哪里会舍得。”徐笙说,“表哥安排的。”
此等好事怎么不来烦她?真是论投胎的重要性啊!蒋萱,“那得花多少钱?”
“我问这个做什么?俗气死了。”徐苼蹙起眉,她现在可烦着呢!眼看着徐家为了将真千金接回,假意将她送入国公府,等身份暴露就将她抛弃。
当自己是个傻子么,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我问这个就俗气了?”蒋萱跳起脚来:“你大包小包的搬家,不嫌磕碜?”
一车又一车的细软往外头拉,那些都是徐笙日用的,看在外人眼里好似出嫁。
徐苼一脸的坦然:“本就是我用过的东西,留下来白便宜了谁?”
好像也是这个理,这徐娘子用的精细东西外头都买不到。这来路么,一半是徐昭仪赐下的,另一半是池景州送的。
蒋萱说:“要是我也有个表哥就好了!”
“把池景州白送给你好不好?”她摇摇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那菩萨似的外边之下藏着一颗野心十足的灵魂。
“那国公府又不是大前门的菜市场,随便什么人都好进的。”蒋宣她大着胆子:“苼苼,你若是住到国公府去能让小公爷出来见见人么?”
“说起你家表哥,我可是听说他带小倌逛花楼?”这位将军府小娘子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一口清倌,越是西施般的病美人她越爱。
徐苼却摆着一张黑脸:“别和我提这个。”
她咬牙,那日随池景州入花楼见到了些龌龊,回来以后,她连着做了好几夜不像话的噩梦。
蒋萱却不死心继续追问:“莫非那清倌当真生的如此眉清目秀?好啊!小公爷有这样的绝色居然偷藏着!”
“?”徐笙在她的肩膀一推,不满道,“蒋萱!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给我找麻烦的。”
蒋萱一头雾水,“我也没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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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徐府的那天艳阳高照。
京中坊间百姓都听到了徐府小娘子要搬去国公府小住的事情,一大早就把在外头看起了好戏。有人还笑着说:“小公爷大手笔!不知情的还以为要迎娶这位娇表妹过门。”
徐苼大名在外,娇表妹是百姓给她取的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