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到离东京城这么远,她还会遇到熟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拉着池景州跑?拉了半天,池景州倒是稳如泰山:“舅舅。”
宋安:“……”
徐苼亦是大写的无语:“……”
哪家的天子这么愿意巴巴的往上赶,在她看来,那是想当有问题的。
池景州难道就不觉得和自己站在一起,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么?显然他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思,倒是显得徐苼内心有些阴暗了。
池景州收回眼神,对于徐苼的家人,他自来是照顾惯的,让侍卫临那糖葫芦的小贩到宋家人跟前。
“舅舅还要不要旁的东西?”
一声声舅舅霹得他外焦里嫩,宋安摆手拒绝:“官家,不可能如此称呼啊!这是要让小民折寿啊!不可啊!”
她叫舅舅,那是因为自己的确是宋家女儿。可池景州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回眸,看她一眼,复又紧跟在她身侧,“我与笙笙自小一起长大,她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
这夜坊间嘈杂,宋安瞧着这两位却像是画中仙,郎君玄衣广袖,小娘子雪衣乌发。难得池景州身处高位,还对之外甥女这般上心。
日理万机的天子,放在一切,陪着小娘子夜游洛阳。
这份情意,就足以价值千金。
就是可惜命运无常啊,两人就算再怎么好,那也是覆水难收。徐笙已经出嫁,再怎么好都是无用的了。
宋安不想让外甥女走了她娘亲的老路,“笙笙,未曾见过你那夫君,他可曾来了?”
舅舅不是换个说法在敲打她,徐笙何尝不知。可是池景州就在身侧,她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
他一生气来,眼底的笑意就不见半分,格外的唬人,道,“舅舅既然都不曾见过人,就不必如此牵挂。”
就算是她明面的夫君又如何,还不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又仿佛在说,如今站在她身侧的只能是他!
宋安愣了片刻,倒是看向她,想问些什么吧……又觉得毕竟眼前的官家,不能以下犯上,
“你们。”加这个们字,就是做实了池景州和徐苼之间的关系。宋安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改了口:“你打算,就这样了?”
难道这事是徐苼有的选择的余地么。
哪样呢?池景州身处高位,他自不必看人的脸色行事。
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这会儿刘羡不逼她,她自己也像是在悬崖边上漫步,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就是粉身碎骨。
她死了不要紧,却不能害得池景州的名声,点上那脏兮兮的一笔。
天子与逆臣之女,还想要迎娶她做皇后,这是会被史官大记一笔的程度。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该为了自己饱受这些恶言。
宋安看着小娘子踌躇不安的面容,真是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苼苼,你好糊涂啊!”
徐苼却满是尴尬,面对宋安的责问,让她的小手都无处安放了。只好扯开话题:“舅舅,你又怎么会来这处?”
宋安:“我来洛阳城谈些生意,正巧小妹喜欢牡丹,带她来看看。”
小妹,那不就是,她的亲生娘亲?
自从徐笙知晓她是刘逆臣的女儿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宋婷会在两男人之间摇摆不定。
徐笙脸上没有什么的表情。
本以为,只要她不去想,她们就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徐苼忽然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兄长,这位小娘子和婷婷去一样的好看。”
宋婷歪头看她,大有亲近的意思。她笑的那么甜,徐笙却感觉到凉意。
“小娘子的衣裳也好看,头发也好看。婷婷想摸一摸。”
宋安见着宋婷高兴,他也跟着笑了,“血浓于水,小妹第一次见你,就如此的喜欢,你们的当真是跑不掉的母女情分。”
池景州垂着眼,见着徐笙的手止不住颤抖。他向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她们本就不想熟,倒也不必强行捆绑在一起。”
这位管家当真是爱慕外甥女至极,宋安道,“是小民疏了,小妹心智如孩童,若是一个不小心将笙笙抓伤了,倒是不好。”
宋婷依旧盯着徐笙看,“兄长!我要她和婷婷玩儿!”
徐笙听着她的声音,害怕的感觉更加重了些。她躲在池景州身后,拽住他的衣角,“我们走吧,”
池景州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嗯。”
她的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等走开几步,徐笙才能够顺畅的呼吸。
“小妹,我们吃糖葫芦。”
宋安想用糖葫芦转移宋婷视线,可是没成功。
“不!婷婷要和她玩儿!”
宋婷忽然发了疯,看着徐笙的眼神怪异,“你一点都不乖,婷婷不喜欢你。”
徐笙闭着眼,跟着池景州快速走开,不理会身后的大哭大闹。而后整颗心像是被绑了大石头,一直沉到湖底去。
这夜坊里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了。
便是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貌,池景州心里也跟着百感交集。
不曾开口,也能感受到徐苼内心的煎熬。可是,他还偏不能明着把她的身世说出来,只好换了插科打诨的法子安慰她:“苼苼,不高兴了么?哥哥哪里做的不好的?”
她摇着头,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这生辰,我一点都过的不高兴。”
“都是哥哥的错。”池景州心疼的不行,两人像是隔着一层说话,但他却共情她的无奈。
“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洛阳,池景州,你真的讨厌死了。”徐苼看着眼前的人,这些分明和这个男人无关,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发脾气。
她又有什么错呢?且若不是徐苼性情忠贞,她不必有这些烦恼,自困。
“嗯,下次哥哥一定提前问苼苼的意见。”池景州低头擦掉她眼角的泪:“哥哥以后不会擅作主张了。”
这说话的语气,却让徐苼高兴不起来。
她真的好差劲。
徐苼抬起下颚,浅浅的吮了下池景州的嘴角:“景州哥哥,我好想已经坏掉了。”
就像是内心得了古怪的病,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或许连大夫都诊治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已经病入膏肓。
池景州才是能治疗自己的那味良药。
是唇上的温度,太让他依恋。追过去,深深吻住。
“是我不好,我应该想的更周全些,求你别哭。”
徐苼攥着手心,开始找个合适的理由:“你看我脾气坏的很,真的不是柔顺的小娘子。”
两人都各怀着心事。唯有这拥抱,却不曾分离半分。
他的眼眸渐渐的深了:“哥哥疼你。”
第066章
徐笙根本没法子拒绝。
“景州哥哥。”她迈着步踉跄的跟上, 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何处?”
池景州抚着她的手腕,清冷的眉眼里尽是暖意:“吾想同你做些坏事。”
他不说,她也晓得那些事是些什么。
早在很多年前, 徐苼就知道徐府有意撮合她和池景州。故而,时常会让自己出入国公府。
池景州虽一开始不怎么喜欢她, 可随着日子过去,自然也有她说上了话。两人在外人看来就是表兄表妹, 亲厚非常。
可是徐苼却知道, 池景州总防着她。
直到那年, 官家派遣池景州去干了一件事,他回来后, 变得喜怒无常, 偶有梦魇。徐苼抓住时机, 陪在他身边, 这位高傲的小公爷也慢慢的对着她打开了心扉。
两人来往更加密切,满东京城的人都在等, 小公爷和他那位柔弱的表妹成婚的那一日。
后来……就发生了一些变故。徐苼得知自己并非徐府亲生, 再后来, 她被告知自己是刘逆臣的私生女。
池景州却被先帝立为东宫太子,他身边的太子妃之位, 与自己再无任何缘分。
走马灯的场景, 不断出现在脑海里, 徐苼一脸乖巧的随着他走, 像是听话的泥人娃娃。
“景州哥哥, 若你我是敌人, 你会杀了我么?”
“会。”池景州回望着等下的小娘子,她骨子里野性, 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不管是落到多泥泞的深潭里,她都会咬着牙自个儿从哪里爬出来。
所以,她可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还能将他甩到身后,再也不理睬。
刘家几代都是武将出生,若说徐苼和刘家有哪里像的,怕就是这一身的反骨。
池景州对着小娘子的狠心太过了解。故而,他得比她更狠,才能将其留住:“徐苼,你生在富贵之中,想来也该懂一个道理,美丽的珠玉自来是权贵手中之物。”
夜风袭面,她看他坚定的眼神:“天下没有官家得不到的东西。”
她一直也清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里是自己爱的更多一些。老国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迟早有一日,他会被她毁了。
“珠玉虽美,却能磨灭人的心智。”
“徐苼。”这是今晚池景州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隐隐透着一股邪气:“你把自己比作珠玉,是看轻了你自己。与我而言,你是哥哥从小养到大的娇花,珠玉常有,而娇花唯你一朵。”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都说新帝心性凉薄,他在她面前这般生情,可是让徐苼抗不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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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在眼下,池景州本可以带她回船上,他却拉着她满大街的乱逛,最后两人是停在了一家客栈跟前。
因是赏牡丹的好月份,洛阳城里的客栈是一间难求,他们到的客栈位置有些偏。
小二多看了她两眼,觉得惊艳,夸赞,“您夫人生的可真是国色。”
她也一直知道,自己能让池景州继续喜欢自己的,唯有这身的皮囊。
池景州接了钥匙,手一直没松开她,十指紧扣,转身却对那小二抱怨,“小娘子从小就生的美,喜欢她的人里我最死皮赖脸。”
“那郎君定吃了不少苦头。”小二圆滑,打趣地说,“才能抱得美人归。”
池景州看一眼徐笙脸上的神色,确定了没事,他才说,“这苦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劳烦你等会儿烧桶热水上来。”
一串的赏钱接到小二手里,他笑得合不拢嘴,“娘子好福气!小的从没见过如此体贴的郎君。”
可这男人一到了床榻之间,就凶得很。
他的手落在她的膝上,附耳过来,“乖,自己掰直了。”
乌发披散,徐笙的眼媚得不行,“景州哥哥,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
“那苼苼很是厉害。”池景州蹭了蹭她的侧脸,温柔细语:“哥哥甘拜下风。”
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可到了他那头添油加可醋。自己倒是觉得自己,不知羞耻,徐苼的而荟萃泛起红:“实在是,让我偷了个大的。”
池景州眼底笑的不行。
他之所求的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是眼前小娘子的一抹笑意。
“苼苼。”池景州低头吻住她,拉过她的小手罩在掌心里:“我很高兴,你能继续叫我景州哥哥。”
外头的月色正好,繁星点点,游客通宵达旦的欢畅,丝竹之声不绝。
他们也好似躺在九天云河里。她窝在他的胸口,面朝着窗外月色:“如此良辰美景,官家该与民同乐,而不是只对着我一人。”
池景州看了看她,嗤笑:“徐苼,你有没有良心?”
她忙不迭的点头:“这东西能吃么?要来做什么。”
池景州有些晃了晃神,小娘子全无心肝的洒脱样,像是看到以前那个徐娘子回来了。
徐苼伸出手臂,将其环绕:“还有,这话景州哥哥说的不太对,你与我偷情分明就是自愿的,我从没有逼迫与你,可对啊?”
他道,“这有什么,谁让徐娘子喜欢玩儿,偏爱这种刺激的。”
脖子上的那根细细的带子,就扯落下来,引得她一阵背脊发凉。
默默地咬着牙,把声音都往肚子里吞。
池景州见她不吭声,自然不答应,额头上还迸发着汗珠,关怀的问,“不好么?”
她一愣,问,“什么好不好?”
刚问完就一些后悔。
颠得她,差点咬到自己嘴里的一块软肉。后来,她直接就闭上了眼。
“徐娘子脾气真的挺大的,哥哥没把你伺候好,就直接甩脸色了?”
池景州说这话的时候,手正拖着她的后脖颈,“再不说话的话,就要罚你了。”
徐笙的确在床上的时候话很少,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根本没力气说。
她的骨架都快散了。
这男人是不是私底下揣摩过,怎的每一下,都顶得她灵魂出窍。
“行。”徐笙转过身去,下颌绷紧了,“你就是要听那句话是吧?我满足你。”
而后就视死如归,说的是夸人的话,但语气却是想弄死他。
真是可爱的紧……全在池景州的意料之内。
池景州的面色有些淡淡的粉,其余的看上去还是平常没什么区别。
她气喘的不行,起了身,去找丢在地上的衣。对着身后的人说:“我们就到这里,等回到东京城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池景州侧头,低沉了语气,问“你这一回是认真的?”
妈的,他这语气,就好像以前都是她在玩儿一样。徐苼皱着眉,扬了声音:“我哪一回像是在欲情故纵?”
“你倒也是说了欲情故纵。”男人冷哼一声,听不出个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