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后，林茉才算是宽慰地点了点头：正如书里所写，这个林少祯始终在帮助女主和林修韧，算得上是自己人了。确定了现实依旧和书里一致，林茉终于稍微不那么紧张，卸下了方才紧绷的状态。
这么一静，才察觉自己和无欢靠得极近。
他平稳和温热的呼吸似乎就在耳边，宽阔的胸膛就在自己身后半寸的距离……
这暧昧的接触，着实不好招架。
林茉不敢回头看他，假装仍旧紧张地注视着空地上众人的动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起来。
无欢静静看着她，无声笑了。
小姑娘安安静静躲在他身前的景象，就像一只警惕又瑟缩的小白兔，弱小却惹人怜爱。这短短的一瞬就令他心口发软，他过去苦苦追求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林茉隐隐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于是投来疑惑的目光。
无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茉儿一向只和少祯亲近，常常隔着老远便开口闭口唤着二哥，声音轻快愉悦，像是对待亲兄长一般信任，更常常与他打趣玩笑。可一旦面对他这个大哥，茉儿轻松的神情立马就收了起来。
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明白，茉儿不喜欢他。
记得刚刚认识的时候，茉儿还不知道他是无欢，只把他当成林家沉默寡言的大公子，于是常常胡言乱语地挑衅他，故意说胡话气他，丝毫没有害怕和畏惧。
直到后来……
长达半年的朝夕相处，日日花费心思教她持刀练功，他们之间却仍旧没有建立起更深的情谊。或许从很早开始，茉儿的心就对他关掉了大门。
只有离开的那一日，才罕有的得到了茉儿关切的眼神，甚至听见了茉儿的几句温暖的话。
“大哥，你看，我都能回来，你怎么就不能呢？”
“他们会怀疑，是你杀害了义父。”
“总之，你不该认输的。”
……
“你可以……把面具摘了吗？”
沉浸在回忆中的无欢，被一声更为轻柔小心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他低下头，察觉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注意力，正用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期待中仍旧颇有些小心翼翼。
“我想看看你。”似乎以为他没听清楚，小姑娘更加小心地说道。
“看什么？”他喉咙干涩。
林茉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嗫嚅着道：“就是……看看你。”她的声音又糯又软，像是糖一般甜腻。
在日落的余晖下，在落叶的映衬中，小姑娘的眸子像一汪清澈的水。
荡漾着摇摇曳曳，又荡进了某人的心里……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分明突兀又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或许是此刻的氛围太过美好，无欢依旧被轻易地说动了。
鬼使神差地，他闭了闭眼。
然后顺从了林茉的要求，单手轻轻揭掉了银色的面具。
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眼眸……清晰的五官一如初见那夜一般从面具后露出，刀刻般的轮廓在树影下显得神秘莫测。这般英俊又不可靠近的脸，偏偏那双眼睛里，又藏着如海浪般的情愫。
林茉的心，就在这一瞬间，坠落在他漆黑眼眸的满天星辉中。
“你可不可以……闭上眼睛。”她喃喃低语，仿若梦呓。
这是茉儿从未对他有过的声线。安宁甜腻，温柔暧昧，叫他着了魔一般失神。
无欢怔了怔，轻轻阖上了眼眸。
远处的那波人马已经断断续续地依次离开了空地，脚步声渐渐走远，吆喝声也逐渐没有了回响……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心跳清晰可闻。
“扑通，扑通——”
林茉心口亦是“砰砰”直跳，可她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姑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在想明白的一瞬间，敢于用行动去争取。
她捂住狂跳的心。
然后踮起脚，轻轻吻上了那冰凉的薄唇。
刹那间，一向冷静而强大的男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第9章
林茉率先跑进大门，慌慌张张地走在前面，守门的黑衣人望了望跟在后面的本教教主，个个欲言又止，最终到底是没有阻止她，任由小姑娘在人人闻风丧胆的地界随意出入了。
此时乃是深秋，天色晚了便逐渐吹起凉风，林茉缩了缩脖子，远远看到魅夕正从高高的阁楼里探出头来。
那个见鬼的地方，可是女主加兰茉的噩梦。
林茉见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似乎要往下倾倒，连忙朝她挥手，示意下面有人呢，不要睁眼瞎泼到她身上去了。
头顶的夕阳不知为何，突然就晃得人眼睛发疼。
是镜子反射了吗？林茉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正捂住眼睛遮挡。
高处阁楼里的魅夕却一眼就看见了她，于是故意将端在手中承载器具一松，脱口而出道：“敢在我面前撒野，也不看看你是谁。”这个勾引教主的狐媚子总有显形的一天。
祭祀用的承载器具就那么从阁楼上直接掉了下来。魅夕眼睁睁看着阁楼下的少女惊呼出声：“啊——”
片刻后 ，她又焦急地喊：“无欢！”
魅夕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故意吓唬这个小狐狸精，怎么就忘了白日里她是跟着教主出门的呢？如今才两三天，教主新鲜劲儿还没下去呢，万一帮着这小狐狸精惩罚她，那就麻烦了。
魅夕探出身子看了看林茉的身后，见到那熟悉的身形，吓得连忙缩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跑去。
自己亲自解释尚且有几分机会。
要是让那个小狐狸精胡言乱语吹起了耳边风，那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茉惊呼着撞进了无欢的怀里，一抬头，又想起方才灵山禁地时两人间的一次亲密之举。她羞得面红耳赤，于是慌慌张张挪到了无欢的身后，伸出手指了指前面。
她吓得声音发颤：“血，地上都是血！”
无欢目光朝地面上扫了一眼，一大滩血迹随着坠落的瓷碗散落在地上，蔓延的面积不小，乍看之下确实显得触目惊心。
原本就胆小的林茉，自然吓得魂不附体了。
曾经的茉儿也是在这里吓得惊慌失措地离开，后来经过不断的历练和成长，她不仅强大到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在屡屡逼迫下，亲手杀死了那个一直与自己为敌的所谓“姐妹”……
眼前的姑娘就像双手沾染血迹之前的茉儿，如白纸般纯洁干净，令人忍不住想要去守护。
“那只是祭祀用的狗血。”无欢稍稍把她护在了身后，看着匆匆忙忙跑下来的魅夕，皱了皱眉淡淡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魅夕连忙半跪在地上，道：“教主，是属下一时疏忽，摔坏了祭祀用品。”
林茉非常幼稚地揪住无欢的衣角，从他身后伸出脑袋来，对着魅夕指控道：“你就是故意的，刚才我还向你挥手呢，你明明看见我了。”
魅夕面不改色道：“教主，属下确实只是一时疏忽，绝非故意为之。”
几个黑衣人匆匆忙忙跑过来，拿着扫帚拖把等开始清理地面，那股血腥味儿一时间更为浓厚了。无欢俯视着一直半跪的魅夕，低声道：“祭祀事宜此后交给尹玄真负责，你不必过问了。”
魅夕不甘心道：“教主！”
“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出半点差错。”无欢的语气变重了一分。
魅夕立马噤声，再不敢多言。
回屋后，无欢和林茉依旧共同吃晚饭。被隐晦革职的魅夕站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安静。头两日即便小心翼翼却也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今日安静得出奇。之前她即便不太敢吭声，眼神却是四处乱窜的，甚至会盯着无欢偷偷看许久。
但是这一次，小狐狸精非常没有吭声，连眼神都没有乱瞄，只一个劲儿埋着头扒饭，似乎菜碗里的饭菜就是她唯一关心的东西了。
古怪，太古怪了！
魅夕心里啧啧叹着，又离奇地发现，连教主无欢本人也变得有些奇怪。他虽然也和平日里一样沉默寡言，但以前那种冷冰冰的威压气场始终萦绕不去。
可今日，冰冷却淡去了不少，甚至眼神里都仿佛带了些柔和之意。
这小狐狸究竟耍了什么花招啊。
魅夕暗暗揣测着，越发不甘心，她用眼神瞪了瞪站在旁边的尹玄真，示意他看看眼下的情况，分明不对劲极了。尹玄真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接收到她的示意。
林茉好不容易抬头时，就看见了这一幕。她茫然地看向那妖孽冷艳的女人，“魅夕，你在干什么？”
魅夕嘴角僵硬，装傻道：“我怎么了？”
林茉道：“你方才明明——”对上无欢向她投来的目光，林茉一下子又开始羞红了脸，含含糊糊道：“没什么……我看你好像在打蚊子，哈哈。”
说完后，再次尴尬地埋下了头。
无欢闻言也没有多问，放下碗筷，对林茉轻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带魅夕去处置。今天你也有些累了，我让尹玄真送你回房间，早点休息。”
林茉不敢看他，红着脸乖乖点了点头。
目送着无欢和偷偷得意的魅夕走远了，别扭了一下午的林茉总算松懈了下来。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似乎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只好转头问尹玄真：“她刚刚想跟你说什么？”
尹玄真笑了起来，诚实地回应道：“她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林茉不解。
尹玄真看了看门外，道：“你和教主，今天都显得很奇怪。”
“啊，这——”林茉不自觉捂住脸，有这么明显吗？她脑子里告诫自己要强装镇定，却遮不住瞬间红了的耳朵，“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们吃饭的时候，都要一直不停的说话吗？”
她死鸭子嘴硬的一番说辞，越发暴露了她的心虚。
尹玄真立马察觉出了问题所在，他压低了声音，试探着说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从两人一进来，氛围就显得不同寻常的古怪，他又不瞎！不说魅夕敏锐地察觉出来，就连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林茉目光闪躲，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和无欢接吻时，他闭上眼睛的模样。羞得连忙摇头，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奇异的氛围下，会突然变得那么大胆，更没有想到无欢会那么配合。
他们接吻了……她和无欢……
天哪，杀了她吧！
尹玄真观察着林茉变换不定的脸色，又试探道：“有些喜欢他了？”
见林茉面红耳赤的样子，他立马心领神会，开解她道：“教中众多女子都暗中倾慕教主，你一个小丫头产生这样的心思，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林茉面色一僵，颇有些尴尬。
没想到这个道士竟然还是个开窍的，虽说没有完全猜到，却也大概摸出了个方向来，大有要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是了，她的确鬼使神差地做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后续怎么办呢，无欢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真的把她当成女主了，还是像许多书里的替身游戏一样，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求而不得的替代品呢？
如果有一天女主出现了，或者她不小心犯错了，他会不会眼睛也不眨地像对待其他人一般，随意地处置她呢？
他对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林茉突然很想有人帮自己分析一下，扭扭捏捏了半天，还是憋不住问尹玄真：“那他有没有……有没有别的姑娘？”
那些暗黑系大BOSS，不都有一堆女人吗？
也许早就身经百战、阅女无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又算什么？想想就憋屈。
尹玄真眉眼一挑：呵呵，原来是探底来了！小姑娘的心思，果然还是一眼到底，透明得让人没法多做他想。
“教主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尹玄真想了想，用一种微妙的方式回答了林茉的问题，并循循善诱道：“只不过那个人从来只把教主当成外人，甚至需要防备的敌人。所以说，其实你能出现在这里，教主他应该是很高兴的。”
听到这里，本来还失落的林茉，不由自主地开心了起来。
她虽然知道无欢对自己很好，但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有另外一番滋味在。
尹玄真慢悠悠道：“你呢，你现在可是真心实意地想留下来了？”
林茉愣住，她其实一直想回家来着，只是找不到法子而已。
尹玄真自然不知林茉所想，见小姑娘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他继续说道：“过去几年，教主心性越发喜怒不定，我们也是胆战心惊。前日你出现，我便想着，只要教主身边留个可心的人，他至少会活得快活些。自然，我们这些下属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他瞥了林茉一眼，自以为算是敲打利诱了一番，“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你想想，他们能够给你的，比得过让你留在喜欢的人身边，此生无忧吗？”
林茉喃喃说道：“可是……我终究是要走的呀。”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哪怕真的留了下来，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存在呢？
尹玄真有些坐不住了，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你若是走了，我们教主怎么办，你舍得离开他吗？教中这么多漂亮能干的女人爱慕他，可他独独喜欢你一个，你也舍得走？”
“你说他喜欢我？”林茉不太确定地抓住话中了重点，觉得这道士说话越发不靠谱了。
这么一个强大又可怕的人物，真的会爱上她吗？
林茉也许在白日里的暧昧中，产生了些许幻觉。可后知后觉一回想，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普通高中生呀，她甚至连看见一碗狗血就吓得尖叫失措，可无欢是什么样的人，又见过多少的大风大浪，他真的会喜欢她这种小白兔一般的小丫头吗？
越想，林茉就越觉得悲观。甚至这几天的温柔，似乎也是偷来的。
“人贵有自知自明，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林茉虽然有些不大服气，却也在尹玄真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和不足，“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尹玄真摸了摸鼻子，继续循循诱导：“你可能不太了解教主的性子，事实上他从来不会腾出时间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比如陪一个姑娘玩耍、逛山。”
“就连加兰姑娘也不曾……”尹玄真瞥了眼林茉，又刻意补充道。
林茉觉得他绝对是在瞎说，无欢分明爱死了女主加兰茉，所以才会对她这个冒牌货温柔以待，现在居然说她的待遇比正主还好，这不是当她傻子吗？
还是这厮为了自己以后的小日子好过，脸都不要地编瞎话骗她呢？
没想到这古代道士的套路来得这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