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余绯的呼吸声。
二人许久未曾说话,顾烟感觉照这么下去迟早要崩,赶紧捧着奶茶,坐得稍微离余绯远了点。
床单上也是暗蒙蒙一片,但过了一会,二人都适应了光线,彼此的身形便很明显了。
“对了余绯,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来着。”顾烟选择成为了破冰者。
“嗯,”余绯应得很轻,“你说。”
顾烟捂着热奶茶,开始回忆:“开学的时候,我在北风巷救了你。其实那天,你也不需要我救吧?”
余绯笑了笑:“是。”
“哼。”顾烟就知道是这样:“那算我多此一举。不过,这本是一件不值得过渡深究的小事,你为什么第二天晚上,又要去Pink Zoo找我呢?”
余绯说:“我不知道。”
“嗯。”顾烟没仔细听,只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啊?”
“是真的不知道。”余绯笑了:“尽管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会经常想起那天,并讶异于我行为的反常。”
“那,你开摩托车救我那次也不是偶然,是因为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嗯。”余绯颔首,眸子深深如海:“大概是预感,总觉得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当初为什么要对你那么上心。”
余绯顿了顿:“大概,只有宿命知道。”
就在那一刻,别样的情感自肺腑之中喷薄而出,滔滔不绝。顾烟吐了口气,在内心已然做好了决定。
“余绯,”她站起来,向他靠近一步,“摩托车太危险了,以后不要骑。”
“把鞋穿上。”余绯看着她苍白的脚背,皱眉:“知道了。高考之前,我都不骑了,好不好?”
“你还要天天给我买奶茶。喝不喝是我的事,但你必须得买,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顾烟又往前走了一步。
“好,我保证。”余绯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你怎么了?我去给你拿鞋......”
突然,他愣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下沉的语气:“烟儿。”
顾烟的左边足尖还点着地,右膝盖已经跪在了床单上,手抓着他的指尖。
“别拿鞋了,我上床了,准备睡觉了。”顾烟捏紧余绯发手晃了晃,一个翻身,躺进床里,发出舒服的嘤嘤声:“不过你还是帮我去拿一下拖鞋吧,省的明天早上我又找不着。”
“好。”余绯终于能迈开腿了。
“嗯,那你以后就是我男朋友了。”顾烟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天,我刚还骂陆妍茹呢,现在发现自己好像也是个恋爱脑。”
余绯又才走出去一步,闻声又退了回来,转过身看她。
少女一头长发,在影影绰绰的路灯映照下几乎全金,瀑布般散在柔软的白色被子里。顾烟说话总是很坦荡,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就跟使唤余绯帮她拿拖鞋一样正常。
她好像永远不知道害羞和胆怯,正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对他来说无疑是煎熬。
“烟儿。”余绯认真地喊她。
“如果明天你还这么想,”余绯手心潮湿,深呼吸,“我们就在一起吧。”
顾烟啧了一声,一骨碌翻身又跳下床,站在他面前。
可能是地板太凉了,她再往前走了一步,踩在了余绯的脚背上。
只是垫高了一些,她离余绯的距离变近了,可他好像又显得更高了,她抬头只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颚线。
她想直接吻上去来着,但这是第一天,要不还是稍微矜持一下好了。
“我没有那么多规矩,答应你也不是一时兴起。”顾烟抬手,沿着余绯脸孔的轮廓,从耳边向下滑。
她笑了:“余绯,明天这个词太苍白,喜欢就要趁现在。”
余绯静静地看着她,此时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热气氤氲。
而他喜欢的女孩,正看着他的眼睛。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男人了。”
第19章 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
从顾烟的视角来看,自己既然有了男朋友,现在又是假期,那每天见面总是必要的。
谁想到二人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余绯的父母孔繁和余明远突然回了京城,要带余绯出国去看望在外疗养的外公外婆。
于是到嘴的鸭子,啊不,到嘴边的男朋友就这么飞了,两人还没来得及腻歪,就直接进入了异地恋模式,每天只能靠视频通话联系,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
联系顾烟那懒惰的性子,结果可想而知。
脱离了余绯每日的千叮咛万嘱咐,她在学习方面松懈了许多。以至于三月的那一场开学考,一下子就给她考懵了。
考完后,顾烟几乎是抱着负荆请罪的心态,和余绯在自习室里对答案的。
说来也奇怪。
她这人脸皮厚,虽说和自己对象突然分开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会不熟悉,相处的时候更无生分之说。
只是她越看余绯,越发觉得比先前更好看了些。
对完答案,顾烟松了口气,美滋滋:“也还行,比我想的好,至少都能及格。”
“及格就开心了?”余绯明显不够满意:“之前期末考的时候,还分明是班级中游,这回大概得掉到后十名去。”
“余老师我错了。”顾烟自知不对,乖乖认错。
余绯垂着眼,盯着她,不说话。
这种局面是顾烟一向觉得最难应付的,余绯眼睛那么好看,盯久了就怪色......怪脸红心跳的。
好像,不发生点什么,就很难收场。
余绯在这时忽然说:“你先回去吧。”
顾烟:“?”
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什么都不做?
顾烟看不懂他,但毕竟刚在一起,她也不说什么,拿着卷子就跑了。
一直到顾烟走后,肖泊亦才幽怨地从余绯身后的挡板底下钻出来:“我说,你俩谈恋爱能再放肆点儿吗?估个分都你侬我侬的,真得感谢叔叔阿姨把你带走一段时间是吧,让你俩感受了一回小别胜新婚。”
余绯温和地笑了笑,阖上门,手插兜靠着桌坐下:“原来真在这儿啊。还好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敢情你还很骄傲啊!”肖泊亦要炸了:“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是不是?
“那也未必,等阿延回来,他会陪你。”余绯笑笑,并不安慰他。
“还说他呢,我看他是根本不想回来。”肖泊亦长吁短叹:“你说,阿延明年的这个时候,能在咱学校出现么。”
“他既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也不必多加干涉。”余绯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想在“阿延”的话题上多分时间。
“知道你替他着想。”肖泊亦摇摇头:“要换我,我也不想回来,谁愿意待在他那个家里。”
估计是想到了那个叫阿延的人,肖泊亦忽然笑起来:“他要一回来,那咱们二中估计得腥风血雨了。”
说着,楼外传来了些脚步声和讨论声,还有音乐声。
“外面怎么了?”
“噢,这个我来的时候听说了,今年的四月份刚好是咱们学校百年校庆,这几天正对各年级征集节目,高一到高三都能参加。”肖泊亦解释说:“和每年都有的五一汇演不同,五一汇演只针对高二年级,而且全班都得上台。这次校庆,校长好像更偏向让学生个人演出。”
他看向窗外:“至于外面的那些声音,是学校从京城大学音乐学院里请来的器乐团,在礼堂排练校庆开场曲呢。反正,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余绯轻笑:“和咱们没关系的事儿,你倒是知道得挺细。”
“那必须!”肖泊亦说到这儿,可是眼睛都在放光:“音乐学院的那些姐姐!个个都颜值高,腿还长!”
眼看着肖泊亦就要滔滔不绝,余绯赶紧抬手打住,丢下他就赶紧回了班。
另一边,顾烟坐回自己位置的同时,九班的老师也进了班,看人都齐着,便说了四月份校庆招募节目的事情,鼓励同学们踊跃报名,报名表放在赵嘉平那儿。
顾烟把老师的话听得比任何一件事都要仔细,但下课后,她却没去赵嘉平那儿拿报名表。
她很喜欢跳舞,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跳。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虽然没有继续上舞蹈课,但这么多年了,顾烟也一直在自己练习。
顾烟很喜欢舞台是真的,但在学校表演和在外驻唱,到底是两回事。
如果......
“啪!”的一声,陆妍茹往她桌上拍了张纸,把神游的顾烟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顾烟脾气大,更不喜欢在自己想事情的时候被打扰,语气不善。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帮你拿了张报名表,你还骂我。”陆妍茹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不要面子的吗?”
这下换成顾烟愣了:“你给我拿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会跳舞的很吗?”陆妍茹很奇怪:“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给咱们九班争光啊?”
顾烟扫了一眼报名表,推开:“从哪儿听来的你?”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顾烟,我说你有点集体荣誉感行不行?”
“巧了,我这人就爱唱反调。”顾烟朝她露出一个欠揍的微笑:“再说了,这好像是我的个人荣誉。”
“我就帮你到这儿,这三天都能报,过期不候啊。”陆妍茹把那张表格折了两折,强行塞到顾烟包里:“你自己决定吧!”
“我说。”顾烟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她:“陆妍茹,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
陆妍茹不知道说什么。
她!要!炸!了!
不过,顾烟才懒得管陆妍茹要炸还是不炸。
因为她今早上发现自己耳骨上的耳洞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长起来了,于是放了学就赶紧去北风巷的穿刺老店里,补了两个耳骨钉。
三月的京城乍暖还寒,立春还未到,天也依旧暗得早,她从穿刺店里出来,北风巷的路灯依全都亮了起来,天幕也一片漆黑。
顾烟没走两步,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便传了来:“故意不看我?”
她回头,余绯拎着热奶茶,几大步走来。一手将奶茶塞到她手中,另一手自然而然牵起她。
“你怎么来了?还知道我在这儿。”顾烟心情大好,蹦蹦跳跳。
“一放学去九班,你人都跑没了。幸好在路口遇见搬货的大猫,他跟我说你在这儿。”余绯无奈:“我这个男朋友当得可真是委屈,连自己女朋友的行踪都不知道,还得要旁人来告诉。”
“大猫也不是旁人嘛。”顾烟憋着笑,手指勾勾他手心:“别气别气,气坏伤身体。”
“还知道身体?”余绯一边走,边看向她耳朵:“打那么多耳洞,也对身体不好。”
“我打都打了!又不能缝回去咯。”顾烟吸了一大口奶茶,鼓着腮帮子,斜眼看他:“你一个都没有!快点的,也去打一对!”
“没问题,那就现在吧。”余绯有求必应,牵过她的手,迈步向回走。
“哎哎哎——”顾烟犟在原地,脸有点红:“不是,我就是顺势开个玩笑而已,不是说一定要你去打——”
“我想打得很呢,公主大人。”余绯拉着她往前走,一点余地都不留:“恨不得再多点儿跟你一样的特征,省的总有些不长眼的人,说我们不配。”
顾烟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原来,自去年一直到今年以来,她在学校和余绯走在一起时,旁人常说的闲话......他都听见了啊。
顾烟看着脚下,任凭余绯拉着自己走:“余绯,你都知道,是不是?”
“嗯?”
“那些没我美丽的坏女人们。”顾烟:“她们嫉妒我的美貌,就说我和你不配。还说是我追的你,你迫不得已才跟我在一起......”
“嗯。”余绯放慢步子,揉揉她脑袋:“我知道。人言可畏,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更长久地在一起,用实际行动让所有唱反调的人闭嘴。而不是用武力或是恐吓,你说,对吗?”
顾烟心下感动,弯起唇角,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哥哥怎么这么好?”
余绯脸一麻,看她。
后者笑嘻嘻的,脸上泛着自然的粉红:“哥哥。哥哥。你先别打耳洞了,我想早点回去,外面好冷啊。”
余绯别过脸去。
她也太坏了。
她一定知道,自己这样的表情好看得让他受不了,才会故意这样叫他,还......偏要拿这种眼神看他。
“哥哥,你看看我。”
“好了烟儿,”余绯捏紧她的手,深呼吸,“听你的,我现在送你回家,不要闹了。”
“哥哥,你好奇怪哦,”顾烟歪头,“叫你声哥哥有什么闹的?”
余绯心中一团乱麻:“那就没有闹,我说错了。我们走。”
“好的哥哥!”顾烟叫得更起劲了。
“烟儿。”余绯真是受不了她了,失笑:“我喜欢你。”
顾烟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唬的一愣:“啊。怎么这么突然?”
“也没什么,想到就直接说了,表白用不着分时间。”
北风平静的弄堂里没有旁人,顾烟跟着余绯的步子,除去二人说话声,也就只剩下脚步声。
“对了,今天我们班老师发了校庆的报名表。”顾烟忽而想到此事,欲言又止:“我在想,我要不要,去试试看?”
余绯毫不犹豫:“你当然要去了。”
顾烟咬咬唇:“你也觉得我应该报名?”
“这甚至不需要我觉得。”余绯牵着她,忽然停了步子,严肃起来:“烟儿。”
听见他喊自己,还这么认真,顾烟也跟着正经起来,站直了些:“怎么了?”
“我想吻你。”
顾烟大跌眼镜:“哈?”
不是,这是一回事吗?她好像记得,前一秒还在说校庆的报名来着——
但她那声“哈”甚至都没有“哈”完,眼前光影便一暗,余绯的唇已压了上来。
只一霎,将她拉近温柔乡。
那处的柔软和她先前所想的无异,炽热又莽撞,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的烟草味或酒味,只是淡淡的薄荷香。
余绯把她逼到墙角,一手捏下巴,一手垫在她脑后。
吻着吻着,原本捏她下巴的手自上而下地滑到顾烟腰间,拇指重重地下按,顾烟又痒又痛,下意识张嘴要骂,余绯趁机钻了进去,长驱直入。
顾烟哪里招架得住这番折磨,脸和脖子一块儿红得骇人,呜呜咽咽地低声嗫嚅,余绯把头埋在她锁骨之间,在那处留下印记,哑着声:“对不起。”
他喘着粗气儿,似乎连自己都没缓过来:“其实我舍不得碰你。”
顾烟炸了毛:“那你刚刚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