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舞台上的偶像明星穿裙子，腿都是又白又嫩，一点瑕疵都没有的。”顾烟声音黯下去。
余绯跪在她身前，先前只是很认真地听着她发牢骚，但到这句时，他拿碘伏棉球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抬起眼：“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顾烟。”
“你好像，很喜欢跳舞吧。”
顾烟被这个问题问的一脸茫然。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余绯没答，只是站起来，将碘伏棉球丢进垃圾桶。
他伸出手，示意顾烟扶着自己：“还疼吗？能走的话，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顾烟盯着余绯的手，那只手看起来很有力，指节也很分明，很漂亮。
“三千米不比了吗？”顾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正事，忙转头看向窗外——跑道上都是人，看样子有的一圈都跑完了。
“反正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余绯循着她目光，轻叹了一声：“不如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好了。”
看余绯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似的。
顾烟垂眼看向他的手，咬唇，撑着床沿站起来：“也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能走。”
余绯将手收回去：“好，跟我来。”
顾烟跟着他，穿过行政楼，教学楼，科技馆，食堂区，小森林，社团中心，几个大礼堂......走到花儿都谢了，也还没到。
京城二中实在太大了，很多同学可能高中三年都没办法把每一个角落都走遍，在顾烟快按捺不住发脾气的时候，余绯忽然停了脚步：“到了。地方是好的，就是有点远。不过远离同学们的活动范围，这里很清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顾烟抬头看向这栋楼的牌匾，好奇：“私人活动处？”
“学校里会有一些房间，是供私人使用的。”余绯带着她走进去，随意指着其中一扇门：“就比如那个房间，肖泊亦经常来练习打端游，他以后就想走这个路，只是家里人不怎么同意。”
“再比如那间，是我一个朋友的休息室。不过现在他人在国外，可能明年会回来。”余绯看向那扇门，眼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人，叹了口气：“如果他回来了，我也会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因为是我很好的朋友，叫阿延。”
“哦。”顾烟点头：“这里就该叫特权中心。”
余绯步子一顿：“......也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带我来干什么？”
“你过几天，就生日了。”余绯没有直接回答顾烟的问题，而是走到一扇门前，低头在门锁上捣鼓着什么。
“所以？”顾烟盯着他的手。
只见那门锁居然有个暗格，打开之后，是一条银色的......好像是项链？
“噢，”顾烟明白了，“提早送我生日礼物啊。”
她看着那条银色的链子，下面挂着一把雕琢精细的钥匙，上面还坠着星星点点的碎钻。
顾烟皱皱眉：“这项链看起来好重。”
“本身也就不是项链。”余绯提着银链，将钥匙举在她面前，退开一步：“打开看看，你的礼物。”
顾烟有些迟疑地接过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面前的大门。
三面玻璃环绕的房间，陪着粉色的墙饰。
顾烟眼睛一亮。
“这是以后你的练舞室。”余绯眼底都是笑意：“怎么样，喜欢吗？”
顾烟呆了。
“你生日当天我来不了，因为那些天我都不在学校，刚好要出去比赛。”余绯站在一旁，观察着顾烟的表情，一边娓娓道来：“我去九班也不是每次都能碰见你，今天刚好你人在，就想着提前给你。”
顾烟不知道余绯是如何知道自己生日的，更不知道余绯是怎么知道在酒吧驻唱的自己更喜欢跳舞的......但眼下，她也没管这个。
拥有一间自己的练舞室，她之前想都不敢想。
余绯却这么突然地，帮她实现了。
“我也没说过，生日要请你啊。”顾烟终于回过神。
在短暂的思忖后，她似乎很苦恼：“我的朋友太多了，到时候派对可热闹了，你要是真来了，还说不定会找不着路。”
“这样啊。”余绯笑。
他的小公主，又习惯性嘴硬了。
“好了，不逗你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顾烟收了钥匙，转身略过余绯，下楼。
接着她回头，音如天籁般明朗清脆：“所以，今晚九点，动物园见。”
等顾烟走出好远，余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去Pink Zoo的每一次，她都看到了。
而余绯更不知道的是，真的等到顾烟生日那天，她并没有和他所想的一样，在所谓多么热闹的地方办派对。
她只是早早地回了家，穿上付若素买的毛衣，把脸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等付若素工作完回家，给她做约定好的美味菜肴。
然后，母女俩一起在小小的生日蛋糕面前，吹灭蜡烛上的火苗。
因为付若素总不在家，所以这一天，顾烟期盼了很久。
“又长大一岁了。我的女儿，怎么会这么漂亮的？”吹完蜡烛后，付若素捏捏顾烟的小脸，笑得温温柔柔。
顾烟抱紧付若素，半撒娇半依恋地把头埋在她颈间。
“妈妈才最漂亮呢。”顾烟闭着眼，觉得这一刻好幸福，好幸福。
窗户外银白色月光浅浅淡淡，斜斜地散落在她的小书桌上。
入眠之前，顾烟躺在床上，还能依稀听见楼下的付若素在整理入冬的衣物。
此刻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要是余绯再早一点回来......就更圆满了。
第10章 学霸的世界她不懂√
顾烟生日过去的第一天，余绯没回来。
生日过去的第二天，余绯也没回来。
第三天，余绯还是没回来。
等到第四天，京城的日均温度都降到十度以下了，手机上还是一条信息都没有。
顾烟知道，余绯参加的是包含封闭式训练的综合型英语大赛，期间是要收手机的，没个信儿也很正常。再说了，她也不是非要和余绯联系。
她只是有点无聊，顺便想了一下余绯在外面的境况罢了。
放学前的最后一课，顾烟趴着闭目养神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好像听见陆妍茹在说什么，这次的综合英语能力竞赛含金量很高，若是名次拿得好，高考还能拿到名校降分资格。
顾烟闭着眼，继续半梦半醒，一边听陆妍茹扯皮。
接着，她又听见陆妍茹在说：“这次学校派出去比赛的几个同学全是零班的，都没给其他班的同学机会。咱们班学委也报名了，结果没选上，是不是零班他们太欺负人了？”
说到这个，顾烟就听不下去了。
她坐起来，“啪”拍了一下桌子，拔高音量：“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这一掌，全班都抖三抖。
围在陆妍茹桌边的女生瞬间一哄而散，陆妍茹看看顾烟的眼神，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气咽了下去，自顾自道：“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是我技不如人，不是零班故意占了名额。”赵嘉平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轻飘飘丢下一句：“校内选拔赛我去了，公平公正，分数考出来，全校前十名都在零班。”
“就是！”顾烟瞪了陆妍茹一眼：“听见学委说的了没？公！平！公！正！”
陆妍茹一噎。
她不明白，今天学委这是怎么了？
平时一向沉默寡言，明哲保身的赵嘉平，居然还开口解释这个。
眼看陆妍茹焉吧了，顾烟美滋滋地想跟赵嘉平来个隔空击掌，谁想后者早就已经坐回自己位置上看书了。
好吧，学霸的世界，她融不进去。
于是，顾烟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击了个掌。
余绯不在的这一周似乎特别难熬，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就连乐队三人组都发现了，顾烟的状态似乎不在水平线上。
顾烟对此不置可否。
周一早晨，照例迟到的顾烟踩着早自习的下课铃声晃到座位上，把书包往课桌肚里懒洋洋地一丢，然后“嘭！”地撞到一样东西。
顾烟：“？”
她弯腰，一个歪头，看向自己的桌肚，伸手去拿。
——是一杯热奶茶，加双倍芋圆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呆了三秒，连坐都来不及坐下，放下奶茶就往外跑，掀起一阵风。
“顾烟！”临近跑出班级时，从后门口路过的赵嘉平喊住她。
“学委，我作业没写！”这一分神，顾烟差点滑了一跤，好在赵嘉平及时伸手，牢牢托住。
“不是催你作业，不用一脸鬼见愁的表情。”他自然地收回手，确定顾烟没摔着：“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那么急。早上刚拖过地，很滑。”
“噢，这样啊。”顾烟打哈哈道：“那学委，我先走了！”
赵嘉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顾烟早就跑了，瞬间连个影儿都找不到，一点也不像体育不及格的人。
她从教学楼西跑到教学楼东，在楼梯间差点撞上一人。
顾烟赶忙急刹车，脸孔几乎要与那人贴上，幸好那人反应也快，及时扶住了她：“——顾烟？”
她定睛一看，喜形于色，那正是余绯。
“余绯！”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把乱糟糟的刘海往旁边一撩，口红都有点花了，看起来不知道是好看多一点还是狼狈更甚：“你回来啦！”
“慢点，别摔了。”余绯看着她，眼底渐起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看见奶茶了！”顾烟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是你买的吧？”
顾烟看着他，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星期，却像是一学期没见了一样。
他穿着秋季校服，似乎比上周要瘦了一些，眉眼之间透着清冽。
“嗯。”余绯笑了：“真聪明。”
“成绩怎么样？”
“勉勉强强吧，还行。”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听同学说了，这个比赛拿奖可难了。”顾烟只当“勉勉强强”指的是成绩一般，便自主开导起来：“咱们才高一，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余绯似乎憋着笑，抱着双臂看她，闭眼点头，认为这话很中肯的模样：“嗯。我们顾烟同学说的是。”
等余绯回到零班，只见肖泊亦的头卡在自己的课桌洞里，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他拍拍肖泊亦肩：“你......先出来。”
后者重见光明之前，还被桌角磕了一下，抱头作痛苦状：“老余，这年头我抄个作业容易么，你作业本我怎么找不到了？”
“抄什么，自己做。”余绯气定神闲地坐到位置上，交叠起双腿。
肖泊亦骂骂咧咧：“感情我今儿个大清早，从教学楼的最东侧跑到最西侧，帮你翻进教室给奶茶妹送奶茶......你倒好，连个作业都不给我抄？”
“不给。”
“这么无情！你是好了，那我的爱情呢？是不是也得像从零班到九班的距离那么遥远......”
“那你想错了。零班到九班，那是我与爱情的距离。”余绯睨了他一眼：“至于你，大概远远不止这个距离。”
看着肖泊亦哭丧般的脸，余绯语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没事儿，你先看着我示范，以后就有经验了。”
直到余绯走出几步远，肖泊亦才抓狂地吼道：“别把使唤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喂！”
余绯没回头，只招了招手：“记得补作业。”
肖泊亦：“......”
他！要！炸！了！
余绯回来的这一天，对顾烟来说似乎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就到了放学时间。
傍晚，顾烟驻唱回家，在小弄堂里没走两步就叹了气，转身看向花瓣已经凋谢的蔷薇花墙。
“余绯，找我不用偷偷摸摸的。”
“有这么明显吗？”余绯自她身后出现，几大步便与她步子齐平：“今儿个在学校忘记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给我什么？”顾烟看着余绯的脸，心中颇有余悸。
因为，今天上午在“安慰”余绯过后，顾烟路过楼梯间时，看见了红色LED大屏幕上崭新的黄色大字——
“恭贺我校高一零班余绯同学，在全国高中组英语综合能力大赛中获一等奖！”
顾烟当时的心理阴影及震惊程度可想而知，她真觉得，这位好学生先前对自己“教诲”的反应，可谓是善良模板了。
学霸的世界，她是真的不懂。
但余绯似乎对此完全没放心上，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之前出去比赛，回来的时候，在一家手工作坊里看见的。”只见余绯掏出一个小盒子：“觉得很好看，于是买来送给你。”
“给我的？”顾烟惊讶，同时也很开心：“是什么？”
余绯打开盒子，是一对耳圈——由小颗的椭圆形绿松石、莹白的巴洛克风格珍珠和纯银小球串成的环形耳圈。
顾烟先前打过很多耳洞，看见那副耳圈时，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摘下自己的耳钉，将那副耳圈换上：“怎么样？”
“哇。”余绯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好漂亮。”
“也就还行吧。”顾烟挑眉，摸摸耳朵，继续往前走：“我平时不也戴吗，但总被人议论。”
“木秀于林则风摧之。你戴这种大的耳圈就是好看极了，不用管旁人说的。”余绯放慢脚步，确保顾烟不会跟不上自己。
“他们还说我喝酒抽烟呢，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抽烟的人身上不都有味儿么，我哪有啊，明明那么香。”顾烟对自己有非常深刻的认知：“你说的对，不用去管他们说什么。”
“不过，作为一个万人嫌万人厌的问题少女，我竟然不抽烟又不爱喝酒，说出去是不是还怪没面子的？”顾烟自嘲。
“不要这么说自己。”余绯笑了笑，温声说：“我就不讨厌你。”
“我说，余绯啊。”顾烟蓦地止住脚步，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你好像不止是不嫌弃、不讨厌我。”
被叫住的人，立即停下脚步回头：“嗯。”
“你是不是，”顾烟盯着他好看极的眼睛，“还有点，喜欢我？”
“是。”余绯不假思索，坦坦荡荡地往前靠了一步。
顾烟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后退。
余绯不说话，继续逼近。
——这莫名其妙的压力，是怎么回事？
顾烟有点乱。
他向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北风巷长而不宽，她就这样一步步被他逼到墙角，后脑勺碰到余绯垫在灰石墙上的掌心时，顾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退无可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