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董晓悦醒过来,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那美少年总算不在她床上。
她放下心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掐着点醒来,准备起床去开高层例会,刚下了床,往前迈开腿,脚下被个软乎乎的东西一绊,“嗵”地摔了个嘴啃泥。
董晓悦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先摸摸鼻梁,还好,没把燕王殿下的鼻子摔歪。她紧接着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的她,定睛一瞅,不是那美少年又是谁!
只见他仍旧脱得只剩中衣,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双目紧闭,睡得正熟。
那睡颜恬静又温柔,长长的睫毛纤毫毕现,轻轻一颤,就像羽毛拂过心头。
董晓悦叫他闹得没脾气,又觉得睡在地上总不是个事,便俯身将他抱起来,打算把他放回隔壁自己床上。
谁知道流年不利,刚掀开门帘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阿桃目瞪口呆,看看董晓悦,又看看她怀里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小美人,愣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终于回过神来,愤懑委屈难以言表,嘴唇颤了又颤,带着哭腔叫道:“……金公子!枉我对你一片真心!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第40章 阿宝
被阿桃一诘问, 董晓悦的直男魂条件反射地蹦出来, 不由自主就要抵赖,转念一想,不对啊, 她明明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心理活动是怎么回事?
撞到了也好,董晓悦心说,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趁此机会把这朵烂桃花解决了, 省得她三天两头地歪缠上来。
想到这里,她把美少年往上托了托,挑挑眉, 厚颜无耻道:“没想到我是哪种人?”
“就......就是......那种......”阿桃没想到他非但不辩解,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问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色忘义?欺男霸女?荒淫无度?色中饿鬼大淫棍?”
“我不是,我没有......”阿桃赶紧否认。
“没关系, ”董晓悦低下头, 故意暧昧地用手指抚了抚美少年的脸蛋,“你没猜错, 我金正日还真就是这样的人儿。”
“我不信!你骗我!”阿桃捂住脸摇着头,肩膀一颤一颤,“公子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事骗你干啥,骗了你是能多块肉吗?”董晓悦嗤笑一声,“我们男未婚女未嫁, 要是我对你有意思,早就和你在一起了,跟你说了多少次非不信,好了,往旁边让让,开会快来不及了。”
阿桃不但不让开,反而往前逼近一步,朝董晓悦怀里的美少年瞪了一眼:“她有什么好?就是个空壳子,她连脑子都没有!”
那美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伸手勾住董晓悦的脖子,袖子滑落,露出两条欺霜赛雪的胳膊,转过脸来把眼睛对着阿桃,眼神空洞。
阿桃不知怎么打了个寒战,捋了捋胳膊,继续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能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董晓悦看看阿桃,又看看美少年,实事求是地回答:“脸。”
“......”阿桃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董晓悦趁着阿桃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抱着美少年逃之夭夭。
一天之内,日天王陛下的桃色新闻传遍了整个梁王陵,洁身自好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伤心欲绝的不止阿桃一个,简直可以用哀鸿遍野来形容――凭借着燕王陛下的美貌和超高武力,董晓悦在梁王陵中粉丝无数,至少有一半妃嫔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直走禁欲系偶像派路线的日天王突然从云端跌落凡尘,很多僵尸表示接受无能,不过也有擅长逆向思维的,从这一事件中看到了机遇――一个木头美人,玩几天就腻了,有一就有二,开了荤的老虎难不成还回去吃素?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人人都有机会。
董晓悦没想到挡了一朵烂桃花,结果开出来一树。有意无意往他眼前晃的女尸越来越多,一个个穿金戴银、描眉画眼,妖妖调调地朝他抛媚眼,看得人}得慌。
没办法,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让人把美少年的箱笼搬到自己房里,来了个椒房独宠。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僵尸们见面第一句话不聊别的,先互相打听那小婊砸今天失宠没有。
一次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久而久之大多僵尸粉都接受了现实――他们的日天王陛下恐怕是动真格了。只有以阿桃为首的少数几个铁杆女友粉还在负隅顽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僵尸们自动脑补了一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姬戏码,不过失望地发现,他们的日天王陛下仍旧励精图治,夙兴夜寐,雷打不动地朝九晚十。
唯一变化的是物质生活标准,正在慢慢由艰苦朴素向着骄奢淫逸转变。
他先是开了库房,把金银首饰明珠美玉都翻了出来,接着又抬出几十匹绫罗绸缎,叫陪葬的宫廷裁缝和绣工做成各种华美炫目的衣裳,还派人去百里外的大城淘换上用的胭脂水粉,羡煞了梁王后宫一众妃嫔――他们只能用几百年前的过期货。
只有董晓悦知道,这是因为她不再抗拒心底的欲望,彻底放飞了自我,每天头等大事就是替美少年梳妆打扮扎小辫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水灵灵,碰上旬休还带着他去外面遛弯。
不知不觉,美少年搬来同住已经一个多月了。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为了营造夜夜声色犬马的效果,床上只有一条被子。董总不舍得让身娇肉嫩的小美人睡地板,只得把床让给他,委屈燕王殿下的金躯睡地铺。
倒不是董晓悦多么柳下惠,只不过这身体是借来的,主人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事逼,万一让他知道自己占着他的身体夜夜和具男尸同床共枕,还不知道要闹成个什么样。
美少年有了床睡,不用爬来爬去,皆大欢喜,相安无事。
这天是初八,董晓悦和柳家庄庄主柳大郎约好洽谈推进合作的事宜,特地起了个大早――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是找个借口去看看那疑似燕王殿下的柳家小婴儿。
董晓悦爬起来朝床上瞄了一眼,美少年还没醒,蜷着腿撅着屁股,睡相十分可爱,看得她心都快化了。
虽然知道他没有听觉,董晓悦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手脚。
蹑手蹑脚地洗漱完,董晓悦正要穿外裳,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回头一看,那美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拽住了她的腰带。
董晓悦无奈地把他的手轻轻摘下来,把扯歪的腰带重新系好,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顶:“别调皮,爸爸今天有正事。”
美少年仰起头,又去扯他衣襟。
董晓悦无计可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一算好像快一个礼拜没带他出去遛弯儿了,便说:“是不是闷得慌想出去玩?行吧行吧,带你一起去,但是要乖,要听爸爸话,知道吗?”
说完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个爆栗,宠溺道:“熊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董晓悦拿根簪子把自己的头发随便一绾,捋起袖子给美少年梳妆打扮。
“今天急着出门,爸爸来不及给你仔细打扮,咱们就一切从简了啊,”董晓悦边说边从架子上拿起昨天挑好的衣裳,“宝贝今天想做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不说话就是想当女孩子哟。”
“呵呵,果然,又被爸爸猜中了。”董晓悦自娱自乐地叨叨着,熟练地替美少年穿上衣裙,把并排十几个首饰盒依次打开,挑出一堆珠翠首饰。
虽说一切从简,董晓悦还是兴致勃勃地折腾了近一个小时,还替他扑了点淡淡的胭脂――毕竟是尸体,欠了一点血色。
大功告成,董晓悦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身,托起他的下颌端详了半晌,想了想,又拈起个小巧的金桃花钿贴在他眉心,搓搓手:“好了,咱们走吧。”
柳家庄离梁王陵不远,董晓悦没带随从,牵着美少年的衣袖在山道上走。
变成尸王之后,她可以上天入地,也可以徒步日行千里,不过带着美少年出门,她还是愿意这样慢悠悠行走在山间,感受早春清晨微凉的气息,欣赏沿途秀丽的风景。
走了十来分钟,美少年脚下绊了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被董晓悦眼明手快扶住。
董晓悦不敢再让他自己走,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美少年一手环着董晓悦的腰,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不安分,摸到她腰间的桃木剑上。
桃木剑是用来驱鬼的,僵尸一般不怕这个,董晓悦每次和村民打交道都会佩上桃木剑,因为桃木剑是道士的标志,可以让他们放下稍许戒心。
美少年摸索到剑柄上的红缨绳,似乎很感兴趣,拿纤细如玉的手指拨弄了两下,试着去抽绳结。
董晓悦发现他的小动作,把他的手拨开:“别闹,这个不能给你玩。”每次看到这条缨绳,她就会想起上个梦里的世子无咎,虽然现实中只过去了一夜,可要是用梦里的时间来计算,上个梦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记忆也逐渐模糊起来,无咎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谁知那美少年却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紧紧攒着绳子不肯放。
“这破绳子有什么可稀罕的,爸爸回去给你找根金丝编成的,比这漂亮一百倍一千倍。”她随口哄着,也没指望有什么效果,没想到他果真松开了手。
董晓悦不禁又疑神疑鬼,要不是丁真尸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没脑子的僵尸绝无可能保有灵智,她简直怀疑这美少年是不是能听懂她说话。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柳家庄村口那棵两人合抱的歪脖子大柳树。
柳大郎知道她今日要来,一早便叫四儿子在村口等候。
柳小四郎远远地看见日天王的影子,急步趋上前来,作了个长揖:“日天王,快请,阿耶从昨儿个就念叨个不停了。”
看清楚他怀里还抱着个美娇娘,倒是唬了一跳,庄户少年心直口快,想也没想张口就问:“啊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模样真是周正!”
“是我妹妹,”董晓悦把美少年放到地上,见柳小四郎羞得面红耳赤,嬉皮笑脸地打趣他,“小四儿,你阿耶不是在给你相媳妇儿么?我这妹妹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当真个么?”柳小四郎一喜,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耍自己玩,懊恼地搔搔头,“陛下不厚道,又拿小的取乐!”
柳小四郎是老幺,今年才十三,董晓悦最喜欢逗他玩,见他上钩,不禁笑得直打跌,笑着笑着右眼皮突然跳起来,怎么揉都没用,一直跳个不停。
董晓悦笑够了,牵着美少年的袖子,跟着柳小四郎往庄里走,一边问道:“阿宝醒着吗?我给他带了个小玩意儿。”阿宝就是那疑似燕王殿下婴儿的乳名。
“又累得陛下破费,阿宝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柳小四郎笨拙地客套着,“才刚睡了一觉,这会儿肯定醒着。”
董晓悦一听大喜,这婴儿特别能睡,每回她来,十有八九在睡觉。
半个月前她来的时候阿宝刚睡下,她磨蹭了半天也等不到他醒来,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
“一会儿带你看个小宝宝。”董晓悦轻轻在美少年耳边道。
“日天王,”柳小四郎纳闷道,“你这妹妹怎么不说话的?”
“她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哦......”阿耶大概是不会让他娶个又聋又哑的媳妇儿,柳小四郎惋惜地想,“那她会织布不?”
说话间已经进了村子,田间地头的村民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围上来和董晓悦打招呼,这日天王三天两头往他们庄子上跑,虽然号称天王,实在没什么架子,生得不像僵尸,倒比那故事里的狐狸精还俊,所以他们都挺待见他。
村里的妇女同志一看见日天王身边还带着个漂亮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宫里娘娘似的,七嘴八舌地打听个不住,听说也是僵尸,还不会说话,顿时有些怏怏的。
董晓悦也不介意,和村民们聊了两句,便去柳大郎家看阿宝。
阿宝已经半岁多了,长势喜人,白白胖胖很是可爱,他认得董晓悦,一见她就咧嘴笑,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
董晓悦盯着孩子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努力寻找智慧超常的迹象,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碍于孩子的母亲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她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只得失望地直起腰,从袖子里掏出个金子打的玉柄小摇铃递给阿宝:“小宝贝,拿着玩儿。”
“陛下做什么又送他这么贵重的物件,人来就好了。”孩子母亲忙不迭谢道。
“ 不值什么,”董晓悦笑着拿铃铛逗阿宝,“来抓呀,来抓呀,小乖乖。”
阿宝果然对叮当作响的玩具感兴趣,伸出小手来抓,眼看着就要握住玉柄了,本来立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的美少年突然伸出只手,把那铃铛抢了去。
董晓悦从没见过他动作那么快,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一把将铃铛抢回来塞给阿宝他娘:“小孩子被我惯坏了,不讲道理。”
阿宝他娘正要打圆场,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卡在了喉咙口――那美少年抢不成铃铛,竟朝小床上的阿宝扑过去,伸手就要掐他脖子,阿宝大约也察觉到危险,“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董晓悦不假思索地一掌推过去,没控制好力道,那美少年被他一掌弹了出去,倒在地上起不来。
董晓悦顾不上他,先把阿宝抱起来给大惊失色的柳娘子,一个劲地道歉:“那孩子脑子坏了,不知好歹,下回我再也不带他来了。”
第41章 白羽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柳家众人, 董晓悦安抚完惊魂未定的柳娘子, 又从地上拉起美少年,摁着他的脑袋向柳家人赔了一圈不是:“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不知道好歹。”
柳大郎和阿宝他爹柳小三郎都道:“小孩子家玩闹失了轻重是常有的事,日天王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又张罗着要宰鸡放血。
董晓悦越发惭愧, 推说陵中还有事, 与众人告辞,柳大郎等人强留不住,只得将他们送出村头,临别时硬是塞了两只鸡给她, 捆住脚和翅膀用竹篮子装着。
董晓悦挽着篮子,牵着美少年的衣带,顺着村口的小溪走出一段, 回头看了看,见柳家庄众人回去了,村庄亦隐在薄雾中看不真切,这才停住脚步, 回过头, 握住美少年的双肩,仔细端详他的脸, 只见他头发散乱,钗I都歪了,额角蹭了泥灰,好在脸上没受伤。
董晓晔松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他额角, 沉下脸,义正辞严地教训道:“小朋友要讲礼貌、懂道理,不可以恃宠而骄,知道吗?”
又刮了刮他鼻梁:“跟个小奶娃抢东西,羞不羞啊!”
美少年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有改过自新的觉悟,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着他。董晓悦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从那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委屈来,心蓦地一软:“爸爸不是故意的,刚才一急,下手重了点......对不起。”
美少年抬起左手,抱住右手手肘,慢慢偏过头去,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说到底也是你先不乖做错事,怎么可以去掐人家小婴儿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你也听不懂......”董晓悦把鸡篮子挂在胳膊上,把美少年打横抱起来:“来,爸爸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