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艳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人被打得有点懵,眼泪都被扇出来了,她咬牙切齿,最后却只能愤愤弯腰一本一本捡起那些书。
何晶晶想往后退,司唯嫣旁边的人抓住她,“道歉。”
尚艳脸木木的,对着翁星说了句,“对不起。”
何晶晶连忙鞠了躬:“对不起,翁星!”
上课铃响,尚艳想往回走,又被人拽住手腕,“诚意?”
“翁星,对不起。”尚艳弯腰,几乎成九十度,头发被扇乱了,像个疯子。
“你走吧。”翁星有些还有些怔忡,抬眸望向司唯嫣时。
对方忽而弯唇对她轻轻笑了下,如春日秋日海棠,暖阳流转。
上课铃敲响第二遍时,一群人散场。
翁星抓紧失而复得的徽章,看向数学书上的一道示例题,才感到窗户缝隙有阳光照进来,很温暖。
上课铃拖着漫长的尾调,回荡在教学楼之间。
陆行之手里游戏英雄死掉一次,他半靠着走廊,回头对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结束了,哥,走啊。”
少年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拨弄手指间的一个银色打火机,人慵懒地靠着墙壁,眉目锋利削减。
他勾唇笑了下,揣上打火机,转身推开教室后门。
第8章 招惹
那一节课翁星有点走神,物理老师在复习枯燥的电磁学内容,而她看着笔袋里白色卡纸包着的徽章有点犯愁。
怎么给陈星烈呢,还要告诉他薛奶奶说的话。
贸然去叫他,不知道他又要生出多少不耐烦来。
烦得,翁星下意识地用手指甲去扣右手腕的表带,指甲掐进肉里传来一阵痛感,翁星才意识到自己把柏悦送的那块表换下去了。
改用头发丝缠笔盖,纠结,矛盾,犹豫。
玻璃窗外烈阳高照,窗台上的一盆茉莉花叶子被晒蔫了,台风过后,九月的榆海气温仍在三十度以上。
教室里有人嫌空调不够凉,卷了本书扇风,而老师的声音又催眠,听得人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爬桌子上睡着了。
物理老师扔了截粉笔过去,点他的名批评。
翁星悄悄转身,余光去寻陈星烈在的位置。
难得的,他在,白衬衫领口纽扣解开两颗,领带的系法很随意,扯了一截在颈边,倦意微懒,骨子里都带着散漫不羁。
他在算题,书本封皮和他们学的不一样,偶尔会转笔,手指骨节微动,如埋藏海水中最清凉一抹水釉,柔冷却锋利。
阳光斜照,少年恣意生长,似有无限可能。
后排那些女生大多都在悄悄看他,有大胆的甚至拿出手机在桌底下偷偷拍照,不动声色的心动,溢于言表。
移开目光,翁星做出决定。
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时,司唯嫣主动对翁星发出了邀请,邀请和她一同下去。
周遭女生面面相觑,加之目睹了今天早晨那一幕,互相窃窃私语,“她什么背景呀,司大小姐这么帮她。”
“今天早上,司唯嫣还强调了朋友这个词,她以前可从没主动说过是朋友这句话,也从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这转班生也太幸运了吧,能和嫣嫣当朋友。”女生们眼底都带着羡慕的目光看她,对她的称呼由鄙夷的B班生改为了客气一点的转班生。
而翁星面对着面前女生伸出的手,她捏紧口袋里的卡片,摇了摇头:“抱歉啊,我想自己一个人走。”
司唯嫣也没生气,抚了抚耳边发丝,转身和身边等着的两个女生一起走了。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等到一个人也没有时,翁星才起身,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确认周围没人时,她弯腰悄悄把那徽章和卡片塞进陈星烈的桌柜里。
然后一出教室门,就看见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少年半倚着墙壁站着,手里把玩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火苗跳跃,稍有不慎就会灼伤皮肤。
指骨摩挲打火机的印刻,他这两年长高很多,约莫有一米八五以上了,看人总低垂着眼,眼皮薄,透出一股薄情寡义的疏离感。
翁星见识过这人上一秒人畜无害,又冷又酷事不关己地站着,下一秒就眼神变冷,恶语伤人的模样。此刻只想当没看见他,赶紧远离。
加快脚步,她没停留,却没走几步就被他叫住,淡淡一声,“翁星。”听不出情绪。
心跳快了些,翁星回头看他,轻轻回:“有事吗?”
似是解释,又是争辩,她语速加快:“我不知道你在一班。”
言下之意,知道你在,她就不考过来了。
陈星烈勾唇笑了下,低嗤道:“做得挺对的。”
“那躲我远点。”抬手,他朝她扔了个金属质牌子过去,狭长眼底淡漠无比,扔完转身就走。
而翁星在原地,猝不及防被那金属牌砸了下,擦过发丝,她没接到那牌子,掉在地上。
拢紧短裙,翁星弯腰捡起,金属质感冰凉,握在手心,不自觉出了一手汗。
她吹干上面沾的灰,看清班牌上的字:
高(三)一班翁星
字体的颜色是玛瑙红色,配底是黑曜石一样的深黑色,崭新洁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课间操绕着足球场跑两圈,翁星跑得大汗淋漓,刚歇下,沈晚晚就贴过来,亲密地拉她手臂,“你看主席台上,星星。”
翁星小口喘着粗气,拿餐巾纸擦额头上的汗,她把长发绑成了马尾,利落而干净。
她看向主席台,男生散漫,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食指还戴着学校明令禁止的首饰物品,走哪儿都散淡冷漠拽的一副样子,站在副校长旁边也没个正形。
“陈星烈今天竟然来跑操了!”沈晚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
翁星揉了揉耳朵,“他不是没跑么。”
沈晚晚摇头:“不是呀,他平时根本不来的,今天还下来观看了也。”
“哦。”翁星淡淡回,低头看了眼胸口班牌,食指抓了抓手腕发绳。
人群散开,一群人往超市走,一群人回教室。
翁星太累了,好久没这么运动,她走足球场旁边去,选了个木椅坐着。
沈晚晚自动跟随她,跑完一千六,精力还多得好像用不完,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司唯嫣,星星你和司唯嫣是怎样认识的呀?”
“你知不知道她家是哪儿的呀?”
翁星懒得问,仰靠在木椅上,看天缓气。
沈晚晚自问自答:“有司集团也,司董事长是她爸爸,她是他们家最受疼爱的小女儿。”
“司唯嫣人美成绩好,还有教养,还不随便欺负人,我们班上的人都很喜欢她。”沈晚晚嗓子有点干,说出来的话涩涩的:“我也好想和她成为朋友呀,星星,好羡慕你。”
“被人欺负时能有她出头。”沈晚晚自顾自地抱住她胳膊,喃喃自语,“那我先抱紧你,以后别人欺负我你也会帮我的吧?”
翁星人都要热得冒烟了,想推开她,低头看见沈晚晚纯良无害的模样时还是没忍心,任她抱着,低低“嗯”了声。
跑完操后,人很累,坐着没一会,翁星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听见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行之,你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嘛,陆行之~”
“自己和他说。”
“我不好意思。”
“别纠结,反正得被拒绝。”
“……你!快去帮我要啊~”
“刚刚我烈哥在主席台上扔那么一大叠卡片你没看见啊。”
“咱别撞南墙了。”
“那你有他联系方式把他推我。”
“那我还要不要活啊?傻仔,回你教室写作业咯。”
“我不嘛,表哥,行之哥哥~”
“哎,别烦。劝你一句,任何时刻别去烦陈星烈,否则有你好受的。”
有你好受的,有你好受的,有你好受的。
莫名其妙,梦里耳边一直重复这句话,翁星惊醒,手心出了一手的冷汗。
而身旁沈晚晚已经不见踪影,足球场旁的篮球场里,不远处有几个男生正打篮球,其余的地方便没什么人了。
那几人都很高,陈星烈在里面最出众,穿了身黑色球服,十三号,护膝和护腕都没带,运球跑远,起跳,投球,一个三分球落幕。
周围几个男生鼓掌,手扶着膝盖说:“牛逼,烈哥。”
有人想到什么起哄,“刚我听谁说的啊,别去招惹陈星烈,否则有她好受的。”
“哪种好受法啊,说来听听?”一群男生聚一起,说起浑话来都开始来劲。
陆行之在旁边手撑着头,手挡脸,装死。
温翊君也跟着闹,脚踩篮球上,戏谑地盯着陈星烈,意味深长,“当然是哪儿都不好受啊。”
陈星烈往篮球场旁边走,弯腰拎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大口灌下。
喉结滚动,水珠顺着锁骨没入衣领,顺着这炎日夏日弥漫,躁动着空气中全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碎发被汗浸湿,一瓶矿泉水见底,陈星烈徒手捏扁瓶身,抬手扔旁边去砸陆行之。
陆行之笑呵呵接过,攥手里,捏瓶盖,“我给你挡回去了,哥。”
“哎,烈哥桃花太多了,羡慕嫉妒恨呐,不给我们分几个。”有人开玩笑。
温翊君也懒洋洋地靠着铁丝网,往陈星烈那边投去目光,不看没发现,一看就看见斜对面的木椅上有个姑娘正呆呆看着他。
身形纤瘦白皙,黑发很长,长相很纯,瞧着乖巧,是好学生。
那几人打篮球歇下来,说起浑话来没完没了。
“没见过也得见不是,不然真十八岁纯情男高生啊,求求来个姑娘招惹招惹……省的这人,每天三分扣球虐我们。”
谈话间是个圆,又有人喊:“我们烈哥这么猛,人姑娘受得住?”
陈星烈掀起球衣一角,抬手直接脱了,露出肌理分明的裸露上身,抬手拿旁边衬衫换衣服,准备收拾回教室。
温翊君,“卧槽”了声,拽着衬衫不给他,还扬下巴示意陈星烈看斜对面。
而翁星直接在座位上看懵了,少年肩背宽阔,肌肉纹理沿脊柱往下延伸,微侧身,隐可见腰部劲瘦腹肌。
一瞬间,翁星脸和脖子都红了,伸手捂住脸。
温翊君吊儿郎当,笑着开口,“喏,陈星烈,招惹你的这不就来了。”
第9章 心动
眼皮微撩,陈星烈看清了坐在树荫下的小姑娘,黑发黑眸,手捂着脸,耳朵通红。
抬手夺过温翊君手里的衬衫穿上,他低头慢条斯理地系纽扣,伸腿踹了脚还在笑的陆行之。
“哎,哥。”陆行之往旁边躲,不着调道:“真可爱呀是不是?”
周围打篮球的几个哥们也跟着起哄,“人姑娘都脸红了,哎,烈哥你就招了吧。”
“对,刚刚哪个崽子在这儿说黄段子,拉出去斩了,真带坏人小姑娘了。”男生哄笑。
有的在琢磨:“哎,这点这么热,烈哥去给人家买冰淇淋呀,要草莓味的哦。”故意把尾调牵得长,怪恶心。
手指拽着领带,陈星烈低敛着眉目,情绪淡然,但倒不生气,低骂了句:“德行。”
而翁星在原地早已羞红得无处可去,侧过身,拿手扇风,想着他们看不见自己看不见自己。
可距离隔得实在不远,那些调侃她都听得清楚。
…
“快去追啊,烈哥,给我们带个嫂子回来。”
温翊君蹲椅子上,调侃:“平常没这么纵容过别人啊,关系不一般啊陈星烈,给你哥我说。”
扔了瓶矿泉水砸过去,陈星烈低眸看他,“没什么可说的。”
温翊君捧着矿泉水在怀里,“我不信,唉。”
“你个闷骚,陈星烈。”
陆行之在旁边憋半天了,捂着嘴笑,最后插了句嘴进来,“唉,听我劝,以后别去追那姑娘就行了。”
“噢~,噢~,我们不能追是吧,是烈哥一个人的。”
余光瞄了眼翁星,陈星烈懒散靠着铁丝网,踢了身旁一男生,低道:“拿瓶水过去。”
喉咙干涩,烈日下,橡胶板操场上见得到尘土飞扬,翁星浑身都在出汗,坐久了脚有点麻,扶着旁边铁丝网站起来。
顿了下,就看见对面篮球场多了一人。
白枳。
她的制服永远那样干净,没有一丝褶皱,长直黑发用深黑色的发带绑着,短裙以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她很高,约莫有一米七几,站那便代表着骄傲。
而那个在班级里始终骄傲不可一世的白枳,在陈星烈面前正低着头,伸手递出她亲自买的一杯买的海盐冰茶。
“阿烈,昨晚的事是我不理智了,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很好。”白枳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眼神。
半垂着眼眸,男生低头点了支烟,吸了口,眼底的情绪极淡,漾映着海底最浅的波澜。
阳光从树枝罅隙洒入,映照着他锋利眉目,嗓音里有一贯的懒劲,“你们的事。”
“我不管。”陈星烈盯着白枳那双微微上翘的美人眼低低道,“别拿这事儿来烦我。”
少年眼底桀骜,戾气都在那一瞬隐露了点,随之又被漫不经心取代。
周围男生都鸦雀无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默默观察局面。
白枳对他们笑了笑,缓和气氛,“干什么都这么严肃呀,刚刚你们不还在开玩笑吗?”
她掏出手机,“我看你们打篮球都渴了吧,我订奶茶过来。”
众男生心虚得都不敢看翁星那边,只能打哈哈,说,“白枳姐你也太客气了,这种事儿让烈哥请就行。”
听到这儿,白枳很满意,大方地就付钱下单了,“见面礼呀,你们是他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
“戏没演够?”陈星烈冷冷讽刺,黑眸幽深。
手有些僵硬,白枳后背都出了一层汗,攥奶茶的袋子紧了紧,她悄悄把海盐奶茶递给他。
“不渴。”陈星烈拎起制服外套转身迈开长腿就走。
奶茶加冰,在阳光下化得很快,像一种炽烈的热情飞速撞上冰川。
备注单黏在包装纸袋上,特意写着:多加梅子。
“唉,班长,我喝我喝,我渴死了。”陆行之赶忙出来解围,“我哥他就一怪人,成天不喝水的都。”
“谢谢班长,真好喝。”喝了一口,这奶茶又酸又咸,陆行之戴上痛苦面具,还昧着良心夸。
手垂下,白枳恢复清冷,“我回一班,奶茶十分钟到,喝还是扔,随便。”
她背着那黑色皮质的lv款限量女士书包和陈星烈同一方向离开。
“我去,合着受伤的就只剩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