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桃已经给他点好了奶茶，他坐下后直接端起杯子灌了一大杯。
喝完才得空说话：“小学妹，你有话问我是吧，直接说吧。”
季允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知道是刚刚赶来赴约路上跑的，还是心情真的欠佳。
他指腹不停地揉捏着山根两侧，整个人疲态明显。
“学长，你心情不好吗？”
尤桃原本一肚子的话，看到季允这个状态也不忍心上来就问了。
她还是不习惯跟着郁渊直接喊小舅，而且又是在学校，加上季允本身也不喜欢她喊舅，觉得显老，于是两人还是维持着学长学妹的称呼。
“我其实……我昨晚一不注意喝多了，是有些不太舒服，你见谅啊。”季允停下了动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磕巴了会儿才道：“小学妹你也知道的，我昨天才知道我姐那个情况，有点就是……措手不及，我是真没想到她能蠢到为郁康成做那些事，我们都一直以为他活那么久是因为抢了郁渊的内丹。”
季允一阵唉声叹气。
尤桃安静地听着，既然季允已经开了话头，她也不着急问了。
“那学长你要不要喝点清淡的茶？应该能解些酒。”
“不用，我已经被吓……”季允说着说着突然停顿，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已经解了。”
尤桃听出了他原话不是这句，但又不好往下问，看他杯中奶茶已空，只好悄咪咪地在手机上又点了一杯。
“郁渊应该也跟你说了，我们其实都是活了千年的，但其实这千年以来，我抚养郁渊，知道她对我姐排斥，我和她私下其实见面很少，而且郁渊对我姐的气味很敏感。
这个说了你可能不太能感同身受，就是动物其实对于重要的人，尤其是亲人的气味都很敏感，狐狸也是，所以我私下不太敢见我姐，怕郁渊闻到会有抵触。
但是我不知道她已经偷偷地用尾巴救了郁康成那么久，她一个九尾狐现在竟然就剩一条尾巴了……怪不得她后来会用郁渊的尾巴来救，敢情是自己没了。”
尤桃：“但也不能强迫郁渊啊，凭什么郁康成的命要郁渊买单？就因为他们生了郁渊？还有谈鸣，他根本不是季烟的儿子，季烟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来救别人的儿子？”
她完全不同情季烟的遭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自己做蠢人装好人也就算了，让郁渊来为此负责，这她永远不能接受，无论理由多么正直和冠冕堂皇，对于郁渊而言，这都是剥削。
“是，这个我不为她辩解，因为这事我也不站在她这边，无论是亲情还是道德层面。”
尤桃沉默着。
“但是小学妹你不知道的是，九尾狐虽然能救人，但却不能救狐狸，除非自救。”季允搓了搓脸，疲态依旧：“所以，我姐她真的就只有一条命了，无论我和郁渊有多少条尾巴，如果有一天她没命了，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第232章 他是九尾白狐
尤桃一时之间不知该回什么。
她和季允不一样，无法感同身受季允此刻的心境，即使季烟是郁渊的母亲。
在她看来，无论哪个层面，她都不觉得季烟只有一条命，是什么让人悲伤的事情。
作为人类，她觉得狐狸能活千年，能有九条命，已经是她所了解到的这个现实世界里最大的bug，毕竟人也都只有一条命而已。
而季烟，作为郁渊的母亲，最应该是爱护他保护他抚育他的那个人，可事实却是伤害郁渊最深的。
所以，季烟现在的处境，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她不觉得可怜和惋惜。
季允看了看尤桃的脸色， 转而解释：“小学妹，我说这个不是为她辩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季允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所以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你就当我是在发牢骚吧。”
“学长，我理解你的难过。”尤桃笑笑：“但也只是理解而已。”
店员将新点的奶茶端了上来。
尤桃将奶茶推到了季允面前，“可我不能理解她，她为什么要为郁康成做到那个地步？郁康成那种人，有必要为他断了一尾又一尾？”
季允指腹拨着杯沿，垂眸沉思着什么，默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说：“狐狸一族，生生世世只忠于一个爱人。”
尤桃愣住了。
“所以自古以来，这在人类相传的故事中都是美谈，但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难道这不可打破吗？即使爱人是恶魔？也要忠诚？不惜断尾救他生生世世？”
季允并未回答。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说这个了，小学妹，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的，你说吧。”
尤桃端坐起身，后背的沙发抱枕硌得她腰疼，又将抱枕抽出，抱在了怀里。
又调整了会儿呼吸，才道：“昨天回去后，郁渊把很多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断了两尾救我这些……”
季允点点头：“你都知道了。”
“嗯……但他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尤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昨天后来说，要把内丹给我，让我和他永远活着，学长，这个我接受不了……”
季允双眸瞬时睁大：“什么？！”
“果然不能这样，对吗？”
季允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是不能……”季允深吸气：“狐狸确实可以将内丹给自己的伴侣以获得永生，但是……”
尤桃：“但是？”
“小学妹你知道的吧，我们是狐狸，其实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是狐妖。”
尤桃摇头。
郁渊没有跟她说过。
她以前问过郁渊这个问题，她问郁渊是狐妖还是狐仙，郁渊当时只回答说是狐狸。
现在看来，郁渊当时又没有对她说实话。
她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区别。
在自古的神话故事中，妖和仙相比，妖一直不是正面形象。
但在她看来，这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对她而言，郁渊无论是人是妖，还是仙，郁渊就是郁渊，是她要一直守护着的少年。
“所以学长……你能告诉我，狐妖失去内丹……意味着什么吗？或者说，对于郁渊意味着什么。”
枕边流苏垂下，穿过指缝被她抓在掌心，尤桃感觉自己声音颤着，“谈鸣昨天也说不让郁渊把内丹给我，所以郁渊失去内丹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窗外路人的吵闹声渐而消失，周身一片沉寂。
时间过了许久。
就在尤桃以为季允不会回答时，季允低洌的声音沉沉响起：“郁渊他其实是……白狐。”
“白狐？”
尤桃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
“和我，和我姐一样。”季允眸光微闪：“他原本是九尾白狐。”
第233章 从白狐变成了黑狐
季允短促地吸了口气。
“小学妹你就没想过吗，我姐和我……我们都是白狐，郁康成只是人，他和我姐为什么会生下是黑狐的郁渊？”
尤桃完全怔住，大脑中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
季允和季烟从来没和她说过自己是什么颜色的狐狸，但从两人另类的外型就不难猜出，一定是白狐。
所以独独郁渊是黑狐就显得分外奇怪。
她不是没有想过，她甚至查过。
但网络上的答案也依旧是没有依据的传说和揣测罢了，根本给不了她确切的答案。
答案各异，有说基因突变，甚至有人说狐狸黑化就会变黑的离谱言论。
她原是想问郁渊，可是以他对郁康成和季烟的抵触程度，她根本没办法问出口。
而且郁渊之前有一段时间，总执着于抓着她问喜欢黑狐还是白狐，她要是再问身世的问题，郁渊指不定又能想歪到什么地步。
后来索性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反正郁渊无论是人还是狐狸，无论是黑狐还是什么其他狐狸，他都只是她喜欢的少年而已。
可现在，季允既然主动提了这件事，说明关于郁渊作为狐狸的毛色问题，背后一定藏着隐秘的真相。
季允的表情颇为凝重。
晨光斜穿过窗柩映在桌边的蕾丝桌布上，细微的灰尘轻旋飘浮。
尤桃视线微垂着，无意识地追随着那起起落落的尘埃。
片刻后才终于抬了眼，他直直地看向季允：“所以为什么郁渊会是黑狐？郁渊失去内丹，到底意味着什么？”
季允仰头望向窗外天际，思绪恍如跨过千年的时间长河：“狐狸需要修炼才会有内丹，但郁渊不同，他生来就有。
千年前，作为人类的郁康成贪婪无耻，为了长生，强行控制了郁渊，夺走了他的内丹，那时候的郁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才几岁。
失去内丹的狐妖结局各不相同，有的狐妖会直接气绝身亡，好一些的则是从人形打回狐狸原形，寿命最后也只能堪堪维持着短短的十年。不过好在，郁渊的结局要更好些。”
尤桃：“更好？”
“嗯。”季允淡淡点头，“他从白狐变成了黑狐。”
少女面色瞬时凝滞。
原来竟是这样……
她仍旧看着季允，可季允的表情分明不好。
尤桃脸上一片木然，机械地启唇：“真的是更好吗？”
“在生命的层面上。”季允极快地扯了下嘴角：“好歹他活下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在别的层面上呢？”
季允视线收回，“在狐族固有的认知里，黑狐是狐族中最低等的狐狸，是大不祥，象征着黑暗和邪恶，是穷凶极恶、人人唾弃的存在，甚至会给狐族带来灭顶的灾难。
所以郁渊变成了黑狐之后，被整个狐族欺辱，那时候我不在他身边，我姐和郁康成也不在，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家的孩子被人欺负成那样了……”
季允面容是前所未有的痛苦，愧疚、悲痛、悔恨齐齐袭来。
“我回来后，看到他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再后来，他被整个狐族驱逐，我无法和族群对抗，带着他离开了。”
第234章 狐狸画像都是他
尤桃完全僵住。
空调的风虚虚地吹过来，却在盛夏冷得刺骨。
如刀子般割在她身上，让她止不住地发着颤。
她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郁渊在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千年以前，竟遭遇那些。
不知何时，才惊觉泪水已溢出眼眶，落了满脸。
视线里的季允一片模糊。
他眼角也染了红，却劝她：“好了，不哭了，这些都过去了，当年狐族那些老不死的这千年来也早都死的死，残的残。郁渊现在很好，看到你俩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非要说他哪里不好……”
季允顿了顿，似乎是咀嚼了会儿用词，才道：“……可能就是千年来没有你陪着他吧。”
少女仰起泪眸，怔怔的。
季允笑了下，柔和了眉眼：“我俩有时候呆在一起久了，还是有些相看两厌的，只有你能制得住他。”
他似是想开个玩笑，以缓解这令人闷窒的气氛。
尤桃听着却更是难过了：“可连同上辈子，我也只陪了他四年而已。”
而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中，除了季允的陪伴之外，郁渊都只是孤身一人。
她突然想怪上天，为什么没有让她从小就遇到郁渊，也许有她在，他会比现在更快乐一些。
泪水仍是止不住。
她忽然不敢想象，郁渊在父母抛弃，族人欺辱的境遇之下，到底要怎么捱过漫漫千年。
“我应该早点认识他的。”她说。
尤桃没注意的是，季允在听到这句话时，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急促地喘息了下，似是刻意压制着情绪。
等到尤桃终于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时，季允才脱口而出道：“你有。”
“什么？”
季允忽地起身，“跟我来。”
季允再一次开了那辆尤桃之前一直惦记着的跑车，只不过坐在副驾驶时，她早就没有欣赏享受的闲情。
车子行驶的路线和上次完全一样，目的地是郁渊在深林里的那栋别墅。
季允径直带她去了郁渊的卧室，卧室内还是和上次她和郁渊离开时一样。
郁渊的卧室不同于客厅内的金碧璀璨，深沉灰暗的整体风格，显得寡淡素谨。
卧室最里处是一个巨大的长条衣柜，衣柜上是巨幅白狐画像。
那白狐眉眼凌厉，眸光透着凶恶。
她之前就觉得这白狐画像和郁渊特别相像，以及客厅的那个巨大的白狐雕像也是。
但因为郁渊是黑狐，而且画像上狐狸的这些表情其实她基本没在郁渊的脸上见过，就算郁渊是狐狸时的凶怒模样也不及这画像上的半分凶狠。
她当时也就没多想，只当狐狸也许是有长得相似的。
但现在看来，这些大概的确都是郁渊。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些画像，喃喃开口：“这些白狐……”
季允：“是他。”
客厅外的巨大白狐雕塑透过门缝还能看到那狐尾一角。
季允视线从画上掠过，又淡淡地看了眼门外：“这是狐狸对于自我领地归属权的表现形式。”
尤桃懵然地点了点头。
衣柜上有密码锁，季允指尖放在上面敲敲点点，尤桃清晰地认出了那串数字，是她的生日。
她还没从这条讯息中反应过来，衣柜就被季允轰地一下拉开。
衣柜内的景象骤然出现在眼前。
尤桃呆立当场。
第235章 为了度过易感期
衣柜内置了一张纯白软床，一直延伸到里面。
柜门口有三层木质台阶，人可以直接脱鞋踏入。
与其说是衣柜，其实更像是一个单独的隔间，上方挂满了女士衣物。
尤桃认出来了，这些衣服无一例外全是她的，甚至连床上的抱枕玩偶以及床单和枕套，都和她三年前屋内的床上布置一模一样。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地开口：“这些……”
“都是你的。”
尤桃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有没有过记忆错乱。
“可是这些衣服有些都还在我的房间，玩偶现在还在我床上的。”尤桃心头猛一跳，忽然想起一件事：“难道……”
“是的。”季允知道她大概是已经反应过来了：“三年前的那次，你房间失窃，过了一天后，所有衣物都归回原位，只不过都换成了全新的。”
“对，我当时跟我爸妈说了这件事，明明衣服穿了多次但突然变成了全新，我平时睡觉抱扁了的大玩偶也成了新的，他们都以为我幻视了，或者学习学傻了，还说衣服越穿越新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