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静颜假模假势地应下。
她父亲归京在即,赶在那之前和三皇子划清关系难以实现。
她的信已经写了,事情也告知了,她中途变更主意,她父亲是否会顺利同意尚不可知。
不过他若回来了,即使没了三皇子的名义,她也算是有了依仗。
听了三两句无意义的教导后,危静颜就从莘国公的书房出来了,她抬眸远望,碧空如洗,晴朗万里。
如此好的天气,希望这一次,她的选择不会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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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王府,桓筠祁引弓射箭,箭术不错的他,频频失手,竟有两次还脱了靶。
他叹气地放下手里的长弓,心不静,诸事难成。
紫檀弓都已毁了,为何无论用什么弓,都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呢?
桓筠祁是后悔了,早知今日,还在皇宫时,他就该去和她搭话的,早迈出一步,也不至如今迟了别人一步。
那日他放下话,说会让她眼中有他,可这过去好些天了,他左思右想,费尽心神,都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正当的、不失礼的法子,去见她一面。
他总不可能跑到莘国公府,当着她家长辈的面,直说要见她吧,也不可能去爬国公府的墙头,真那样做了,她该要讨厌他了。
别的那些有情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互通情意,互相见面的?
他是不是要找人请教一下?
桓筠祁正纠结着,王府管家抱着一个长箱子进来了。
“王爷,外面有一个商人送了这个来,说是王爷订的。”
“本殿没有找人订过东西。”
桓筠祁不记得有这回事,难不成是春猎之前的?
他想不起来了,春猎之后,他就被非常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全部的心思。
桓筠祁疑惑着打开了箱子,箱子里的东西,瞬间解决了他这么多天来苦思着的问题。
因为,箱子里是一柄紫檀长弓。
作者有话说:
妈妈出院,今天更的少了,明天会补上
第28章 新的开始
每每来到岚峰别苑, 危静颜均是带着心事而来。
上次为了挽回名声而来,结果却是坐实了她和三皇子的关系。
不,她的意图是明确的,是三皇子故意引导, 将事情进一步扩大了, 他想要在她父亲归来前, 避免所有的隐患。
他骗了她,不管是他的真实势力, 还是他的武艺和性格,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对她坦诚过。
两个互不信任,互相隐瞒的人, 可笑地同对方承诺着信任。
人是不真的,感情更没有真实一说。
唯一真实, 只有对权势的追求, 他如此, 她亦如此。
怪不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确实是不对的,因为她看着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美好的表象被撕开,内里的多是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应该庆幸发现得早,应该庆幸自己的假意并没有揭穿, 她和他之间, 她略胜一筹,然危静颜并不觉得高兴。
不知是那最佳的谦谦君子的选择化作了泡影, 还是大半年的相处有了不舍, 她竟生出几分遗憾来。
今日来此岚峰别苑, 就是想要告别遗憾, 重新筹划。
三皇子不再是最好,她选择的人才会是最好。
危静颜跟着领路的侍从,一路来到了岚峰别苑的演武场。
宽敞的演武场内,一红衣男子骑马飞驰,双臂用力,紫檀弓拉满,三箭在弦上,齐齐射出,分别正中三个靶子的红心。
而后,意气风发的桓筠祁似有感应,单手勒住马,朝她看过来,眼含星光,笑若暖阳。
张扬畅意,性子和安乐公主有几分相像,危静颜不由对他多了一分亲切。
她以笑颜回之,桓筠祁得了那笑容,随即翻身下马,挽着紫檀弓,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殿下箭术高超,不愧为春猎之日的魁首。”
她为交好而来,赞扬毋须吝啬。
桓筠祁眉飞色舞,脸上喜悦的神情遮都遮不住,他笑道:“果真是你,本殿还一直担心会错了意,等不到想等的人 。”
他在这演武场骑马射箭,本意不是要在她跟前显摆,而是坐立不安,给自己找个事做,冷静一下。
不过,他果真幸运,她来了,还看到了他表现得很好的一幕。
危静颜被他的情绪感染,调笑道:“莫非毁了殿下紫檀弓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了。”桓筠祁连连否决道。
他只为她做过这样的事,虽然他的王府管家齐伯说他送女子长弓的举动不太合适,可谁让那日的彩头是这个,别的他就算是想送,也没有借口。
桓筠祁又补充道:“其实那弓算不得是你毁的,你也用不上,明年春猎,本殿亲自去主持,换个别的彩头,你觉得什么比较好?”
换上她喜欢的,他再赢下来,就圆满了。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等想好了,我再告诉殿下。”
危静颜不急着回答,她还想继续了解五皇子,得给以后留个好一点的借口。
“好,我等着你。”
她说什么,桓筠祁都觉着好,或者说,今日她来了,那便什么都是好的。
桓筠祁说话时,也还拿着那张他宝贝得很的紫檀弓,舍不得放下,不过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舍地放下了弓,让仆从捧了一个锦盒来。
他双手拿着锦盒,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将锦盒送到危静颜的跟前,他微微偏过脸,掩饰着脸上的那一抹红,紧张地说:“这盒珍珠是回礼,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因我母妃很喜欢珍珠,所以我想着,你应该也不会讨厌,这回先这样,下次我会准备更好的回礼的。”
都说送礼要投其所好,可他和她相处的时机并不多,他尚未了解到她的喜好,思前想后,就送了珍珠。
龙眼般大小的珍珠静卧在盒中,玉白细腻,珠光闪耀,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
紫檀弓不便宜,价值也远不及这盒珍珠。
危静颜有些犹豫了,镇纸也好,珍珠也罢,怎么一个两个的,送出的礼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三皇子如此,五皇子亦是。
是他们皇家不差钱,还是别有所图?
不不,桓筠祁和桓筠祯是不一样的,危静颜试图将他们分开来看待,兴许就只是五皇子为人大方而已。
桓筠祁看出了她的迟疑,小心地打探着道:“你不喜欢吗?”
不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就被他弄砸了吧?
危静颜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没有,我很喜欢,多谢殿下。”
她不该将对另一人的忌惮,无故遗留给眼前之人。
桓筠祁放了心,领着她在岚峰别苑四处游玩。
他有心照顾她,她有意迎合着他,相处倒也十分轻松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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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筠祯这几日颇有些分身乏术,太子的罪名已是落实,洛京各处戒严,少数太子一党的顽固派仍在四处奔走,不得不防。
罪名落实,如何处置,皇上那边还没有决定。
桓筠祯阖上了公文,似是发泄般地丢到案桌,不协调的声音响起,屋内另一人程元章停了手里的事,疑惑地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着很不高兴?”
桓筠祯平日与他相处,多是冷着一张脸,今日却一直在皱眉,烦躁情绪昭然若揭。
他向来情绪隐藏得很好,突然如此,程元章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
桓筠祯冷声说道:“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孤却没能找到源头,既对孤有情,为何容不得瑕疵,态度转变巨大?”
“谁?谁发现了你的秘密吗?”没头没脑的话,程元章没听太懂,以他的本事,应该是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什么的。
桓筠祯垂眸,心神不宁地说:“还能有谁,国公府小姐。”
这两日送出的信或者礼,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按说他或柔和或强硬地解释了,她不该继续冷遇他的。
为何,簪子留下了,人却回不到之前?
桓筠祯想不明白。
程元章这些日子忙着弹劾太子一事,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说:“难不成你们吵架了?应该不会啊,她们的人还在帮着要治太子的罪,御史台那位日日在朝堂上参太子,依我看多半是小事,等忙完这一阵,你多哄哄就是了,你不是很擅长吗。”
程元章不以为意,前些天太子一党派出了刺客要取桓筠祯的性命,他们显然是被逼急了,眼下就更要乘胜追击,将太子一党彻底瓦解。
储君之位尽早空出来,是首要大事,儿女情长什么的,暂时缓一缓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安抚之言,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桓筠祯眉头并未舒展半分。
“情,这种东西当真可靠吗?”
她是因情深而不肯轻易原谅,还是因情熄而有意疏离?
桓筠祯不曾想过这等问题,他似乎小瞧了她的人,高估了她的情。
“可不可靠,得分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会疑惑,程元章也弄不清他是怎么了。
桓筠祯似是明白了什么,眉间舒展开来,“你说的对,人才是最重要的。”
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没必要为其烦扰,只需把人留住,便可解决。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了,明天再努力吧
第29章 谁有二心
初夏刚至, 春衫未脱,暑气尚轻。
翠竹清影笼罩在碧纱窗上,袅袅轻烟自香炉而起,案桌上一方羊脂白玉镇纸狮子和一盒浑圆饱满的珍珠并排摆放着。
危静颜把玩着手里的珍珠, 五皇子热情爽朗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 事情太过顺畅, 她心有不安。
他对她的感情来的太快,令她略感无措。
她先前和三皇子以镇纸结缘, 又花了不少时间了解和相处, 才各自将她和他的“情意”传达给对方,但五皇子是不一样的。
仅仅几次的接触, 他的感情毫不掩饰,像是一下子就跨越了她和三皇子相处的大半年。
什么都不用做真的就能得到真挚的感情吗?
自她母亲过世后, 她想要什么都必须自己去争取, 去交换, 即使是安乐公主, 一开始也并非是全然信赖她的。
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因她几句话对她起了兴致,毫不犹豫地帮她,毫不遮掩地表露对她的欢喜,危静颜的感受却不是高兴, 而是沉重。
原先不知道三皇子的真面目时, 她就曾心虚过自己对他的情意,如今换了性情外放的五皇子, 这份心虚和愧意更为浓厚。
可她不能轻易交付情意, 尤其是在经历了三皇子隐瞒她一事之后, 要将真心交出, 大抵是要等到她登上那个筹划已久的至高之位时,她才能有底气交付。
在那之前,她真的能从容面对五皇子的一腔热忱吗?
危静颜不能预料。
因为曾有一人被浓烈爱意所打动,临终时,却不曾念叨那份爱意半分。
她害怕,太浓烈的经不起消耗,尤其是她是目的不纯。
珍珠从手心滑下,落入锦盒中,她想,越是害怕的越应该慎重对待,因为一不留心就可能会溜走。
转变之时,就必须果断些。
“乔幽,备马车,随我去一趟公主府。”
她和五皇子桓筠祁接触很顺利,需要和安乐公主通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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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人?” 安乐公主桓琛韵对此事惊讶不已的,她琢磨了一下危静颜的意思,问道:“慎王真的不适合了?”
“是,他不是我们能把握得住的。”
危静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她听。
安乐公主听后,唏嘘不已。
真若如此,这也藏得太深了。
皇宫中谁人不知三皇子的母妃娴妃和她两个皇子都是好脾气的人,换言之就是好欺负的老实人,尤其是三皇子桓筠祯,他是皇子公主里最年长的,虽然他如今也才二十有三,他们小时候,谁犯了错总爱拉着三皇子一起,他总是和和气气地给别人背黑锅,那些先生们都说三皇子温柔敦厚,善气迎人。
皇宫里的侍从们也都称赞三皇子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人。
谁能料到多年好名声的人,其实并不是众人看到的那副模样。
安乐公主又说:“你看得上恪王,换他也成,只不过皇贵妃背后的曹家是南阳世家,上一任丞相出自她家,还功成身退,曹家势力不减,我们选了恪王,无论是将来的功劳还是权势,怕是要排在曹家和曹家的附庸之后,会不会亏了些?”
在五皇子那儿,早有了自己人,她们加入,是锦上添花,占据不了多少说话的权利的。
这一点,危静颜自是早就想过了,“慎王隐瞒了实力,我们的加入他,其实和加入恪王一党结果相差不了太多,公主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换一种思路,他们既然都有实力,我们不妨将自己实力保存下来,争由他们去争,只需确保我们选的人能荣登大位,那个位置是我的,将来自有强弱扭转之机。”
在背后势力方面,在三皇子这儿,她们更重要,三皇子名声好、办事能力更强,但皇帝是偏着五皇子的,有安乐公主在,太后那边就能偏向三皇子,他们兄弟二人实力悬殊不会过大。
没了公主的相助,三皇子的母妃在后宫根本没什么实力,皇宫里就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五皇子机会更大了。
她有了主意,安乐公主没什么意见,这些事本就是她更擅长。
虽理是这么个理,安乐公主还是放心不下她,问她道:“慎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和他的关系已传扬出去了,不说别人,就说莘国公府,肯顺着你的意,换一个人吗?他们也分得清,选慎王,将来得到的功劳更大。”
将来如何,五皇子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唯有和三皇子摆脱关系是个难题。
名声在外,利益有了捆绑,不是说划分清楚就能分割开来的。
“我父亲不日就会回京,我先试着和他商量,能说服他,事情就好办多了,如若不能,也就只好使些手段了。”
危静颜心里有筹划,一步一步慢慢来,急是急不成事的。
她又同安乐公主说了许多变更和打算,安乐公主支着下巴,认真地听着她说完。
危静颜将事情有条不紊地交代清楚了,安乐公主拨弄着她的翡翠双镯,环佩叮当,她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问道:“全是重要的事,可最要紧的,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本公主?”
“什么?”
危静颜一时不解,最紧要的换人,不是一早就说了吗?她不记得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
她不懂,安乐公主长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说:“最要紧的,是你如何看待五皇子,选他成为将来相伴一生的人,你真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