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有接受,只当好友,还能是好友,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第102章 意乱情迷
宫门打开后, 危静颜和桓筠祯一路顺畅,再无阻挡。
皇帝寝宫飞霜殿中,程元章和虞子烨静候多时,三皇子一到, 这两人随即上前迎接。
危静颜的出现, 不在两人的预料之中, 他们也识相地没有多嘴,程元章将明黄的圣旨交到桓筠祯手里。
“一切办妥, 玉玺也盖了, 殿下不日就能登上大位。”
桓筠祯接过圣旨,细看了一番, 检查没有问题了,才走向了卧病在床的庆德帝, 危静颜不明所以, 又不好问, 就跟在他的身侧, 一同朝皇帝走去。
床榻上,萦绕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庆德帝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为中毒之兆, 他呼吸微弱, 勉强撑着一口气,狠狠地骂道:“逆子, 不忠不孝的逆子, 你必遭天谴, 你……”
桓筠祯居高临下, 俯视这皇帝,听着他骂骂咧咧的话,不为所动,还嘲讽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父皇能杀子,孤就不能设计父皇了?真要有天谴,自会紧着您先来。”
皆是半斤八斤,何必恼羞成怒,成王败寇,也是常理。
废太子是怎么死的,刑部会同大理寺和御史台早已查清,不过因为凶犯牵扯皇帝,这事才不了了之的。
在皇帝的心里真正的儿子只有桓筠祁,其他的皇子都不重要,所以他能毫不留情地杀掉没有威胁的废太子,以此将罪责推到桓筠祯头上,从而让桓筠祁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
“要怨就怨父皇选错了棋子,下辈子再遇着温顺听话的儿子,要多长个心眼。”
桓筠祯恭敬不再,孤傲本性显露,连言语都变得尖锐。
他幼时被欺辱被针对的遭遇,离不开皇帝对良妃的纵容,不要以为看似弱小就好欺负,他们惹错人了。
庆德帝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胳膊,指着桓筠祯道:“是你,是你怂恿皇后刺杀朕的,你这个……罔顾天伦的……畜生……”
“皇上何必恨孤,是您自己的因果报应,您可知,皇后在孤呈上了皇上杀害废太子的证据时,她仍不相信,对皇上还抱有幻想,孤推了她一把,赌皇上在她命不久矣时会不会来看望她一眼,结果您没来,却在她借口说要说明当年良妃之死时,您来了,破灭了她的一切希望,才落得个眼前的光景。”
前太子被废,皇后就入了冷宫,自良妃死后,皇帝恨了皇后十年,被人冤枉怨恨十年,儿子被他杀了,自己被他舍弃了,皇后母子的一切都比不上一个死去的良妃,皇后因而会被桓筠祯说动,在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有毒的匕首刺入皇帝的胸膛。
庆德帝气若游丝,被桓筠祯戳中了心中的痛苦,怒火难止,“那个贱人害了朕心爱的女人,又刺杀朕,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桓筠祯严肃了,正色道:“皇后是无辜的,因为良妃是亡于孤之手。”
“你……”
庆德帝怒极,胸中翻涌着,吐出一大口血,耗尽了所有的生命,死也没能瞑目。
皇帝重伤不治而殡天,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内外。
桓筠祯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事,直至凌晨时分才空闲下来。
事情暂且忙完,他没有睡意,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危静颜。
破晓的微光,危静颜借着这一丝荧光,迈入桓筠祯所在的紫宸殿。
“一夜未睡?”
“殿下不也是。”
简单的两句话,桓筠祯就看出了她心事重重,他微微侧过身,拍了一下身下的龙椅,笑道:“有话来这说,坐。”
紫宸殿的正殿是皇帝处理奏章,会见大臣之所,危静颜无诏入内本就是冒犯了,她哪里还敢坐皇帝的龙椅。
贸然坐了,将来保不齐就是一条罪名,她摇头道:“不敢行此僭越之举,我随意寻个椅子就好。”
以她的谨慎,说出这种话是在意料之中的,桓筠祯并未因此而打消念头,他朝她伸出了手,说道:“怕了?是不是要孤送你一个免死金牌或是尚方宝剑,你才能没有顾虑地坐上来?还是说,你对孤的信任只是嘴上说说的?”
她有什么不敢的,顶多是忧心埋下隐患。
他都如此说了,危静颜那一点顾虑也没了,而且她是真的好奇,龙椅坐上去是什么滋味。
她搭上了他的手,和桓筠祯一起,坐上了那把金灿灿的龙椅,虽有些硬,有些不怎么舒服,她却是相当地高兴和满足。
她整个人都飘忽着,千万人向往的椅子,她居然坐上来了,四周的景色和她进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她却好似觉得一切都小了很多,这就是天下尽在掌中的体验吗?
在危静颜还处在坐上龙椅的兴奋时,桓筠祯悄悄环住了她的腰际,将人带了他的怀中。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跟孤说说,因何事睡不着。”
“殿下的手段令人心惊,我有点担心,将来会不会落到我身上来。”
危静颜被龙椅迷昏了头,下意识地竟然将实话说了出来,话一说完,她就清醒了,又没想着好的话语来找补,想逃又被他箍住了腰身,避都避不了。
她寻常也算是谨小慎微,伪装相当完美的,在桓筠祯跟前,轻易着了他的道,不似往日的镇定,他好像是对她了若指掌,她也好像对他卸下了防备。
变化渐生,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桓筠祯封锁住怀中人所有的逃走的可能,霸道和温柔在他身上怪异地相辅相成,他耐心地解释说:“隐瞒的过去,和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私隐,孤都告诉你了,如此坦诚,你还有什么好担心,你永远待在孤身边,永远都会安全。”
危静颜知道自己逃不掉,老实地握在他怀了,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听着殿下是在威胁我?”
他的确有那个本事,但她又不是时时需要保护,现在她能力不如他,不代表着以后不会超过他,将来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不是威胁,孤是在委婉地提醒你,早点放弃挣扎,为孤而意乱情迷。”
桓筠祯对她犯迷糊的小模样欢喜不已,人已在他怀里,对她的渴望还没有得到十成的满足,他还要见到她为他乱智,因他乱情,由他乱性。
从身到心,他都要在她那儿刻上专属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危静颜因他直白的言语,颇感羞涩,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桓筠祯对她的感情炙热不输任何人,只他那份掌控略微过了头。
不能让他占尽上风,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危静颜眸中含笑,媚态浅露,不甘示弱地道:“殿下很强,我亦不弱,我一人乱,岂不是不公平。”
桓筠祯对她是极有耐心:他沉声回道:“龙椅都与你分享了,孤还不够意乱情迷?”
第103章 此生不渝(大结局)
庆德帝驾崩, 即日三皇子桓筠祯荣登大位,洛京解除戒严。
朝堂部分职位发生变更,皇帝禁卫军北衙禁军被整顿,虞子烨任北衙禁军羽林军大将军, 阮丞相被迫告老还乡, 刑部尚书接替丞相一职, 其次陆长屿恢复盐铁使官位,程元章调任户部, 席若昭晋升御史中丞。
南衙十六卫各有变动, 其中右领军卫危俞培由正三品的大将军贬为正五品的折冲都尉,调任云州恒安府。
而莘国公府爵位被剥夺, 除危俞培和危静颜外皆被贬为庶民,早已贬官的章家被御史台弹劾其侵占平民土地, 贪污受贿等数条罪状, 有罪之人皆被判流放边疆, 流放罪人中就有危玉瑶。
圣旨下达, 莘国公府阖府上下跪拜接旨,危静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众人。
宣旨内侍离去,跪着的人一脸灰败,而危静颜领着身后的虞子烨和禁卫军慢悠悠地越过众人, 直接坐在了大厅内的主位之上。
她俯视着仍处在震惊中的国公府众人, 憋在心中十来年的怨恨终于得到了舒展,但这还不够, 她出言讥讽道:“既然诸位已成平民, 就没有资格再住在莘国公府里, 还请务必在今日之内搬出去, 不然就是僭越。”
她手上的银钱也不少,等把人赶出去后,把这百年府邸拆了重建,名字她都想好了,建成以后,就命名为“苏宅”好了。
刚被削去爵位的莘国公危胥气得浑身发抖,他颤巍巍起身,举起他的拐杖便要打危静颜,嘴上还骂道:“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你毁了我国公府百年声望!”
拐杖还没落到危静颜身上,禁军已将他制服,谩骂声却未为停止。
“孽障,早知今日,万不该让庶民进府,万不该让你活这么大,我国公府百年英名竟丧于你这贱人手里……”
虞子烨奉命而来,自不会让危静颜吃亏,他厉声喝道:“住嘴,再若对小姐无礼,你们危家就不是没声望地位这么简单了,你也不想你们危家断子绝孙吧。”
虞子烨的恐吓是有效果的,危胥和一干骂骂咧咧的危家人瞬间闭了嘴。
闹成如此境地,危俞培心如刀绞,他望向上首还有心情品茶的危静颜,颤声问道:“莘国公的爵位被夺,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主意?”
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仍抱有一丝微弱的期望。
危静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平静地回道:“你包围了慎王府,已是犯上作乱,只贬官外放,足见皇上仁心,你觉得皇上会追究跟那事没多大牵连的国公府吗?”
是否真的仁心不重要,桓筠祯刚继位,好话还是为他说上两句,他可是帮了她不少。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危俞培没了自欺欺人的借口,不得不面对这惨烈的现实,“为什么,你身上也流着危家的血,你将来当了皇后,国公府是助力,你为什么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为什么要如此痛恨国公府?”
危静颜自小进宫,在国公府待得时日并不长,这份仇恨来的莫名,危俞培看不懂她。
危静颜冷笑了一声,为什么?危俞培居然会问为什么,她娘亲死在了国公府,就这一点还需要别的原因?
她反问道:“危都尉,你是觉得我娘的命不值得用国公府的名声地位来陪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都过去了,人是要向前走的,生活也要继续,让国公府成为你的后盾不好吗,让国公府补偿你不好吗,为何非要两败俱伤?”
危俞培言语哽咽,苏文茵之死,他从未放下过,可他的人生不止有苏文茵,还有家族责任,还有不得已的妥协,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
危静颜脸色一沉,对着永远不会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危俞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现在知道两败俱伤了,十多年前你怎么就不知道,你从来只会让你的妻子退让,让你女儿退让,你可曾让你的父母退让,让你的兄弟姊妹们退让?我告诉你,只要着国公府存在一天,我娘的死就过不去,他们不是看不起我娘平民出身吗,那我就让他们变成他们看不起的庶民,你不是看重国公府的将来吗,那我便让国公府再无将来,我娘死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好过。”
种下恶因,必有恶果,做了坏事就想糊弄过去?休想。
她没有指望过莘国公府,也不屑于用国公府当做依靠,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是毁了莘国公府。
危俞培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口舌之争,他没一次能驳得赢她,他其实早就意识到她对他的怨恨,对国公府的不在意,可终究是一家人,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心有怨气,他还有机会补偿,她不会把事做绝。
是他低估了她的恨意,小瞧了她的本事,今日这种结果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他保护好了文茵,如果他不逃避文茵的死,不常年在外打仗忽视危静颜,一切都会不一样。
“颜儿,都是我的错,我承受你的报复,你放过其他人,我一力承担所有。”
一切因他而起,他不想再牵连族人了。
危俞培脊背挺得笔直,悲壮且坚毅地说着豪言,危静颜袖中拳头紧握,怒极反笑,她拍着手,看似称赞实则嘲讽道:“好啊,不愧是危家好男人,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觉悟有多大。”
她拿出一张纸,命人呈给危俞培道:“把它签了,明日我好将娘亲的坟墓迁出危家族坟,你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可别光说不做。”
一听迁坟,危俞培已是受不住了,再一见那纸和离书时,理智已然断裂,责任全然不顾,他三两下将和离书撕了个粉碎,对危静颜怒吼道:“危静颜你不要欺人太甚,这种东西,我不会签,苏文茵是我妻子,不论生死,永远都是,我死也不会签这种东西。”
危静颜似乎早有预料,她又掏出一张,冷漠地说:“不要你的族人了?不一力承担了?你出尔反尔是你的事,但今天你必须把这和离书签了。”
“你不如直接弑父,就如龙椅上坐的那位一样,反正你们是天生一对。”危俞培梗着脖子,什么后果都不顾了。
一旁被禁卫压制住的前莘国公危胥在此时发话了,“拿来,他不签,老子代表危家签,我们危家不要你这种女人和你那不知好歹的娘。”
谁签都无所谓,危静颜想要的是危家签署的和离书,她也好告慰苏文茵在天之灵。
和离书交给危胥,危俞培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再次将和离书撕掉了,这次,他正面迎上危胥,言辞警告道:“谁敢签就是跟我作对,我绝对不放过他。”
“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危俞培轻松拦下危胥打下来的拐杖,气急败坏地道:“别他娘的逼急了我,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签下和离书。”
他浑身戾气,面色狰狞犹如地狱修罗,危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被他怔住,缓缓地当下了拐杖,不再言语。
两张和离书都被撕了,危静颜手上也没有多的,她又不想就这么放过危俞培,故意对他说道:“你何必如此,我娘已经死了,和不和离都没有影响,毕竟那都过去了,人是要向前走的,生活也要继续,让你的族人免受责罚不好吗,让我和我娘得偿所愿不好吗,为何你不接受两全其美?”
当这些话一句一句还给他时,危俞培才体会到自己有多混账了,他面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踉跄了好几步,勉强靠着身侧的柱子才没瘫倒在地。
“其他的都随你,迁坟也好报复危家人也好,都随你高兴,唯有和离书,我不会签,苏文茵她若真的想得偿所愿,你就让她自己来休夫,别的我都不认。”
随后,他眼中布满红丝,死死盯着危家众人,严肃地告诫道:“你们也听好了,谁敢代替我签和离书,我就跟谁同归于尽,我说得出做得到。”
说完,他撇下众人,他也不管其他,直接回院子收拾东西,离开国公府。
而危静颜因准备好的两张和离书都没了,危俞培又死活不签,还威逼危家其他人不能签,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暂且作罢。
等危家人搬离莘国公府,莘国公府的重建和苏文茵迁坟一同进行着,她册封为后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封后大典前,危家众人随着危俞培前往云州赴任,如无意外,大抵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