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看了过来，“闲人止步！”
看着从那士兵铠甲之上溢出的丝丝黑雾，云玥并不接话，直接一声轻喝，“剑来！”
一道金色的弧光划过，两名士兵应声倒地。
随后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更多的士兵聚集而来，“有刺客，拦住她！”
云玥看也不看身后追来的人，将手中凤鸣剑一抛，“斩妖！”
伴随着一声嗡鸣，凤鸣剑乘风而起，直奔围拢过来的人群……人群之中随即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掺杂着人类的痛呼，以及重伤倒地的声音。
至于云玥，则是迈步走入了那挂着‘宗庙’牌匾的室内。
正对着门的一面墙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排位，大约是按时间排列的，随着时间一列列的向上延伸而去，最上方，则是一尊千面法相。室内两侧则是分别有九个九层木架，每一层木架上都摆放着燃烧着的蜡烛。
云玥感觉，一股阴冷的注视感，从那尊法相上传来……突然间，她的眸光微微一定，千面法相正对着她的那双眼眸内，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猩红之色。
空气之中的甜味，在这里已经很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香烛燃烧的气息……混杂着黑色雾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室内的光线也随之变暗，一股熟悉的森冷之感传来。
云玥嗤笑一声，双眸微微眯起，右手抬起，金色的剑影浮现，“冥河！”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空气之中的湿度猛然上涨，渐渐地聚起了一股水流，向着两侧木架之上的烛火扑去。
“嗤嗤……”的声音响起，随着烛火熄灭，那股森冷之感反而减退了不少……随着室内重归黑暗……云玥发现，在室内的西北角，似乎有一处暗门，黯淡的光芒从门缝里照了出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打斗声也渐渐弱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轻啸，凤鸣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入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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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之后，是一道旋转向下的阶梯，每隔几步，就有一站昏暗的油灯。
拾级而下，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云玥估计此时应该是已经深入了山腹之中，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并未上锁，云玥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
内里是一处巨大的，建在山腹之中的温泉池，池水滚烫，在这个季节，还有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而上……
不对，那不是水雾，因为雾气之中似乎有一抹灰黑之色。
在黑灰之色最深之处，有一道身影正坐在滚烫的水中，浑然不觉……他双眸微阖，似乎是打坐。
随着云玥的走进，惊动了被包裹在雾气之中的那道身影，他刷的睁开了眼眸，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的瞳孔，带着浓郁的血腥之色。
随着他的双眸睁开，缭绕在他面庞上的灰黑色雾气似乎受到了影响，稍稍淡了几分，内里的面容渐渐展现了出来。
——正是皇帝陛下，萧重。
不知是不是云玥的错觉，仅仅半日未见，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年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浅了些……就连眼下的青黑之色都淡了几分。
仅仅从面容来看，有一种令人心惊的‘返老还童’之感，像是在老旧的树皮上，重新用画笔画出了翠绿之色。
他见到云玥进来，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暗哑的声音响起，“云妃？朕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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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玥脚步微微一顿，眼前的萧重很不对劲。
与其说是一位凡人，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兽类’，那张脸上，是一副泛着血色的兽瞳，瞳孔是窄且细的竖瞳……随着云玥的走近，那双瞳孔越来越细，最后几乎眯成了一道缝……与之相对的，是瞳孔之中的血色愈发浓郁，泛着一股令人心惊的‘贪婪’。
不像是‘色、欲’，更像是……原始的‘食、欲’，想要将云玥吞吃入腹的感觉。
在这种眼神之下，一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弥散开来，云玥微微绷直了脊背，看向眼前的‘萧重’，“哦？陛下知道我要来？”
‘萧重’并未回答云玥的话，一双兽瞳盯着云玥巡视着，似乎颇为满意……最后唇角越扬越高，大笑出声，“哈哈哈……”
半响之后，笑声戛然而止，‘萧重’站起身来，右手捏诀，“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黑灰之色，渐渐地凝聚起来，形成了一条黑色‘巨龙’的模样，猛然张开了巨口，向着云玥咬来。
云玥早有准备，“剑来！”
两道金色的剑影应声而来。‘唳……’赤红色的凤鸣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直奔半空之中的巨龙。
而云玥本人，则单手握着血色的剑影，直奔萧重本人。
“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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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一声，是剑影没入血肉的声音，殷红的鲜血很快就从伤口流了出来，落入他身下的温泉池之中，散开一抹血色。
‘萧重’却并未有任何吃痛之色，反而是面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他伸手抓住了剑刃，金色的剑影更深了几分。
与此同时，那灰黑色的雾气，似乎被血色吸引，越来越快的从水中升腾而起，聚集在了‘萧重’周围。
云玥心中泛起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下意识地抬手一拍。
‘萧重’被这一掌扫到，仿若断了线的‘风筝’般，‘砰’的一声跌落在温泉池边的地板上，闷哼一声之后，他面上的笑容却越发扩大。
云玥心中一惊，下一刻她感觉脚踝上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牵扯之力，‘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叮，春寒赐浴华清池，任务完成，B格+3000」
第57章 值得
◎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外面看着, 池水仿若是沸腾的模样，翻滚升腾而起的气泡，缭绕的雾气……看起来像是滚烫的模样。
及至落入池水, 从身体上传来的却是一种, 与之不相符的阴森寒凉之感。
云玥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就要离开这处不祥之地。
「叮，主线任务，温泉水滑洗凝脂，任务进度1/6, B格+600」
系统毫无感情的播报声再次响起，云玥离开的脚步微顿……下一刻，她的眸光微微一凝，而后又向下方仔细看去。
在水波之下，缭绕的灰黑之色中……好像是躺着一道红衣身影, 似乎是——萧珩！
丝丝血色从他的身体之中逸散开来, 而后融入了水波之中, 而萧珩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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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云玥咬牙。
之前在凉亭之中，萧珩用话语激怒她离开。
当时她的愤怒, 虽有三分真，但也有七分假……那时, 她才从幻境之中出来, 无论是体力还是灵力都并非完全状态……又被那席卷而来的雾气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那种情况下, 她若不及时离开, 恐怕就要让幕后之人谋划得逞了。
这才顺着萧珩的意思离开，她也算是承了萧珩的情……如今看他落到如今地步, 虽然心中依然有几分怒气, 却无法‘见死不救’。
云玥磨了磨牙, 用灵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圈薄膜，这才屏息向下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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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日在尚书府西苑水榭的感觉不同，此时明明看起来不深的水池，她却下潜了许久还未到底。
随着越来越深，压在身体之上的水波也越来越重，那股阴森寒凉之感，也仿若附骨之疽般，慢慢渗入……
不知过了多久，云玥的双脚踩落到到了池底的砂石之上。
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如墨之色……无论是脚底的砂石，还是头顶的水波……似乎每一缕光线，都在被照入之前，吸收殆尽。
不远处的那副红衣身影，仿若暗夜之中的一点烛火，摇曳着血色的微光。
虽然感觉处处都透着危险之感……但既然都到了此处，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云玥从袖中摸出了一颗夜明珠，再次往那处红衣身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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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数十丈，云玥走到了萧珩近前。
眼前的人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就连抿起的薄唇都并无一丝血色。在他的身体周围，一缕缕的黑色雾气像是灵巧的小蛇，钻入他的皮肤内，在他的经脉之中蠕动片刻之后，再次窜出……带起了丝丝缕缕肉眼可及的血色。
正是之前远远地看到的那一幕。
如今走到了近前，云玥看到，那丝丝缕缕的血色之中，似乎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金色……一进入水波之中，那金色就迅速被消磨殆尽。
也许，在这金色被吞噬殆尽的时候，就是萧珩丧命之时。
不论是如今的景色，还是此刻的水池，都有一种不祥之感……云玥一手抓起萧珩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准备先离开再做打算。
突然，水波之中的黑色雾气像是触手般，再次缠上了她的脚踝，想要阻止她离开。
云玥勉力起身，在转身的片刻，被那黑色的触手拉住，脚步一个踉跄，而后她感觉似乎触及到了一层薄膜，熟悉的……淡淡的吸引之力传来。
像是她曾在尚书府水榭见到的‘阵法’，就这迟疑的片刻，她感觉足踝上传来细细密密的针扎之感……她诡异的触手也开始攻击她了。
略一思考，最后云玥顺着阵法的吸引之力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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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隔，眼前的景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身体周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大约方圆数百丈的干燥空间。
熟悉的阵法，不同于她曾见到的那个一样，这处的阵法似乎尚在运行，虽然那淡金色的阵法上，已经有了肉眼可及的裂痕……仿若皲裂的土地，但在那裂痕上，黑色与红色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虽看起来岌岌可危，却暂时保持了脆弱的平衡。
随着她迈入了阵法之内，缠在她脚踝上的触手，猛然发出一声尖叫，再次化作了雾气飘散开来。
云玥
丽嘉
注意到，那黑色雾气似乎似乎瞬间黯淡了几分，像是一种色泽暗淡的深灰色。
“唔”，被她架在肩头的萧珩皱着眉，发出了一声轻哼，缓缓醒了过来。他略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自己行走，却在尝试了一番之后，又颓然的靠向了云玥的肩头，“抱歉”。
云玥的肩头在轻松了片刻之后，再次被压上了沉甸甸的重量……这一番动作，也骤然间挤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是在两人都清醒时，从未有过的‘极近’距离。
云玥侧首向萧珩看去，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浓密的眼睫垂着，薄唇抿成平直的线条，唇角还是有鲜血涌动而出，划过他的下颌滴落而下……他的额头与鬓角旁是细密的水珠……云玥十分肯定，那不是未干的水迹，而是进入此地之后又浸出的薄汗。
他的掌心冰冷，指尖也有些不似活人般的乌青之色，手腕间的脉搏缓慢而滞涩，似乎每跳动一下，都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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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玥没想到，萧珩的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不知他是在为之前的冷言冷语道歉，还是为了此刻的力不从心，拖了云玥后腿而道歉。
看着他此刻虚弱的模样，像是一尊布满了裂缝的琉璃盏，似乎微微一碰就能让他散做一地晶莹的碎屑。
许多话从心底涌出，去不知从何说起，她将那股莫名地怒火，与心底那不甚明显的酸涩都压了下来，张了张口，最后干巴巴地说，“无妨”。
本来，周围的一切环境都在诉说着危险，她应该在恢复之后就远远地离开，或者说……在完成了所谓的系统的任务之后，就立即离开。
‘趋利避害’，是生而为人的本能。
她却还是追寻着那隐隐熟悉的腥甜之气，追到了此处……不知是因为幻境之中，那位母亲的请托，还是因为隐隐藏于心尖的不舍。
那一刻，紊乱的心跳，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如果萧珩也死了，她会不舍，也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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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陡然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响起，打断了云玥纷乱的思绪。
那尖锐的声音在这方密闭空间内，像是有着无穷无尽地回响，一下下的拍击在鼓膜上，而后又像针扎一般，刺激着魂海。
云玥的魂海之中，突然毫无预兆地掀起了巨浪。
云玥只感觉，眼前的画面一阵阵的扭曲，仿若又回到了渡劫失败的时刻，头顶是黑压压的云层，耳边是轰隆的雷霆……浩荡天威，让人几乎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再这样下去，云玥直到自己要陷入妖魔的幻境之中了，到时候说不定就得任人宰割……她咬了下舌尖，一阵痛感传来，眼前扭曲的画面破碎开来，再出浮现出金色的阵法来。
“嗯……”身侧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
云玥感觉到，萧珩搭在她肩头的手臂猛的一僵，修长的指尖猛然攥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剧烈的疼痛，苍白的指腹浮起一阵不正常的殷红。
“怎么了？”云玥虽侧首看去，有些担忧萧珩如今的情况。
按照方才的经历，阵法之外的温泉池，那无处不在的黑色雾气，是妖魔的触手，是危机。
而面前，又是一个疑似囚禁着‘妖魔’的监牢，藏着妖魔的本体，亦是危机。
阵法……是横亘在她们与妖魔之间，唯一且脆弱的屏障。
——萧珩，做为目前唯一幸存的‘狱卒’，是妖魔优先的攻击对象。
显然，萧珩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不该跟来。”
云玥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绪……况且就连她自己，也还没明白，那种遗憾与不舍意味着什么，此刻也没有与他争论的意思，洒然一笑，“你就当……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而后话锋一转，云玥语气微凉，“不要告诉我，你就纯粹是来送死的！”
仿若下一刻，只要萧珩敢点头，她就能立即扔下萧珩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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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在凉亭之中，被影藏在黑雾之中的未知存在袭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前世的他曾谋划‘求死’，如今的他却是奋力‘求生’的。
在厘清了可能的阴谋之后，他几乎立即做了决定……将牵丝阵附着在妖丹之上，是他唯一一次的机会，是看到真正的幕后之人的机会。
虽然危险，但值得。
因为，他手中的筹码太少……在知晓此间世界是一方巨大的囚牢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否定了再次使用曾经的阵法的可能。
以前，他以为，那个阵法是他面对幕后之人的筹码。如今，却发现，即便是阵法也是幕后之人所希望的。
那么，最后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这虚无缥缈的血脉之力，以及藏于血脉之力之中的‘牵丝阵’。
他不在乎所谓的他们一族的责任，甚至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存亡，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唯独在乎的，是云玥的安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