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仅仅有那么几息的时间，但他确实是认真思考过的。
——放手一搏，来到这个牢狱的中心，或许能够找到破局的关键。
如果幸运，他或许能够在那‘庞然大物’身上留下一缕能够拨动的‘琴弦’，在未来的某一日，获得掀翻棋局的契机。
如果不幸……他大约也有机会用这一身血脉，加固所谓的‘封印’，为云玥筹谋一个相对安全的未来。
虽然是以性命为赌注，但是……值得。
第58章 弑神
◎爱◎
面对云玥, 萧珩自然不能将心中的想法合盘托出，只能沉默着，展开了手指, 而后一缕血色的丝线, 延伸向远方，像是绷紧的弓弦，亦是指明方向的指针。
云玥看向萧珩，发现他眼睑微垂，并未看向她的方向, 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故意想要隐藏眼中的神色，不想让她看出端倪。
她咬了咬牙，“信你最后一次，一刻钟。”
萧珩明白云玥的意思, 一刻钟之后, 无论发现或发生了什么, 都会立即折返。
还好，她们很快就在眼前发现了一处朱红色的薄膜, 随着渐渐走进，那时刻环绕在耳边的笑声渐渐弱了下来。
她们已经靠近了阵法的核心之处, 二人再次顺着淡淡的吸引之力, 迈入了阵法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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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依然是幽冥石制成的, 高耸的巨大石碑。
这块石碑, 虽然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纹，但还算相对完整, 依然伫立在原地。石碑上, 有着金色的符文在游走, 用的是云玥也未曾见过的文字。
符文之下，仿若一条巨龙在石碑之中游荡，四处冲击，发出了‘砰砰’的巨响……它每撞击一下，石碑连着整个世界都颤抖一下，石碑之上的裂纹也就更深几分。
随着二人迈入阵法之内，那藏于石碑之中的巨兽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猛兽，从中探出一颗巨大的头颅来，殷红如血的眸子里，明晃晃的是贪婪之色，“这就是萧重那废物，这次送来的祭品么？倒是不错……”
“哈哈哈……”
巨兽的双眸盯着萧珩，感受到了萧珩那稀薄的血脉之力，发出了愉悦的大笑，“……玄天……呵，没想到吧，你终于还是没能熬过我。”
而后它又看向云玥，血色的竖瞳内，显露出几分更加明显的渴望，像是一名在沙漠之中跋涉了数万年的人，突然看到清泉一般，“啧……纯正的仙灵之力……小姑娘，与我合作如何？等我吃了这小子，就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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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龙？
传说之中的上古凶兽，因梦魇而生，以梦魇为食……生灵的噩梦与恐惧，是它诞生的温床，亦是它壮大的力量。
传说中，魇龙曾为仙界真灵，是真正的与天地同寿的顶级存在，堕魔后又欲反攻仙界……曾率领魔界众人与仙界戮战了数万年。
最后仙界少帝率十万众将士，以身为祭，以血为刃，这才将魇龙灭杀……还仙界太平。
虽然云玥所在的时代，已经离那时有数万年之久了，但那场战事实在是持续时间太长，波及范围也太广……以至于，数万年后，依然有关于那场战事的传说。
如果说，眼前的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主角，那么……如今的这方世界，又有谁能够与之匹敌？
魇龙看着云玥变幻的脸色，似乎感觉十分有趣，大笑一声，幻化成了一黑色衣袍的中年人，“哦？这里竟然有人认得本尊，实在是很有趣啊！既如此……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我方才的提议如何？”
“不如何！”云玥扬眉一笑，向前跨出了半步，挡在了萧珩面前，“他……是我的！”
云玥微微加重了语气……完全一副宣誓主权的模样，似乎在说萧珩的命是她的，如果想要动手，先要问过她手中的剑。
她还未曾想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不能看着萧珩就这么死了！她的日行一善，亦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剑修，从不怯战！所谓剑修，修的就是逆天而行，修的就是与天争命！
“呵……哈哈哈”，魇龙似乎被云玥的行为逗笑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愉悦的笑意，看向萧珩的方向，意味深长道，“呵……这么弱，我随手就能捏死十个八个，你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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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现在！”身后传来萧珩短促的声音。
“剑来！”凤鸣剑一声轻啸，从阵法外穿透而入，落入了云玥手中，“就让我看看，上古真灵的战力吧！”
云玥提剑一挥，“离火！”
“呵，有意思！”魇龙看向冲向他的火凤虚影，似乎有些感叹，“看来，这些老家伙们都没能撑下去啊……”
说话间，他伸手一招，越来越多漆黑的雾气从阵法外涌入，化作了真龙的模样，亦是嘶吼一声，直奔俯冲而来的凤凰，“就让我这个老朋友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吧！哈哈哈哈……”
红色与墨色在半空之中撞到了一起，发出了一声令人魂海震荡的巨响……因为是在封闭空间之内，随着巨响之后的，是一波波仿若浪潮一般，堆叠在一起的回声。
在这回声的掩藏下，一道金红二色的羽箭悄无声息的射出，直奔魇龙的胸口。
‘噗嗤’一声轻响，是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随后就是‘呲呲’的声音，那羽箭似乎带着奇异的腐蚀之力，迅速在魇龙的人身上烧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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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只一眨眼间，场上的局势就急转而下，魇龙后知后觉的摸向胸口，摸到了一手黏腻，黑红色的血液从他的伤口上汩汩涌出，他端详着沾满了血液的手半响，最后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又看向萧珩，神色莫名，“呵，倒是我小瞧你了！”
——竟然被他随手都能碾死的蚂蚁咬了一口，真是不爽呢！
此刻，萧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手上握着一把血色的弓箭，半倚靠着弓箭的支撑，才勉强保持着站姿……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也已经是血肉模糊，隐隐可见内里的白骨……显然，以凡人之躯弑神，萧珩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即便如此，也是借着凤鸣与魇龙战斗的牵制，这才一举建功。
此刻，看着魇龙阴沉的神色，萧珩亦是伸手抹了一把唇角，似乎对眼前的结果甚是满意，温雅一笑，“前辈过奖了！”
“呵，这还不够……还有，可没夸奖你！”魇龙话音未落，一个瞬移就来到了萧珩的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欣赏着他因为缺氧，而渐渐变青的脸色，“看来，是我放任你活的太久了。”
握在萧珩脖颈的手渐渐收紧，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渐渐放大，内里却并无一丝恐惧之色，反倒是染血的薄唇勾起，像是阴谋得逞的狐狸般，无声的说了一个字，“轰”。
魇龙察觉到不对，想要松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知何时，萧珩手握那颗妖丹，探入了魇龙胸口被腐蚀出的空洞内，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引爆了妖丹。
下一刻，‘轰隆’一声，几乎与萧珩的口型一同发生，像是以魇龙为中心炸响了一簇巨大的烟花。
魇龙的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墨色的雾气，混淆着湖底的尘土腾起，像是火山喷发般，绽开了一朵的黑色的蘑菇云，就连整个空间都随着这声巨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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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不远处与云玥战在一起的魔龙，也瞬间消散开来。
云玥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了那抹赤红的身影，被漆黑的雾气吞噬的一幕……怔愣了半响，直到她感觉到右臂上一阵剧痛。
那是方才与魔龙战斗之中，不慎留下的……
——熟悉的腥甜之气，突然消散的剧痛，萧珩的异常表现……以及再次出现，却延迟了许久的剧痛，云玥的脑海里，仿若有一条细线，将之前的一切串到了一起。
不是她的‘炉鼎’之体突然好了，而是萧珩默默的替她承担了那一份剧痛。
而如今，剧痛再次袭来，意味着什么呢？
一时间，云玥不愿想起那个可能——死亡。
心尖处传来一阵钝痛……一行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溢出，滴落在手背上。
是哭了么？云玥后知后觉地想着。
果然，如果萧珩死了，她会遗憾，会不舍……会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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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间，云玥就想起了在幻境之中，看到朱颜被黑暗吞噬的场景，那时是无声无息间发生的，像是一滴清水，溶于漆黑的墨色之中……眨眼间就消散不见。
如今，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她甚至知道，一切都是萧珩的谋划，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之前的战斗，如今的结果……或许正是萧珩所期待的。
但，一位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甘愿赴死……是无私的爱。
那么，在凉亭之中，危机袭来的时候，萧珩为了她的生机，主动吸引藏于暗中的‘怪物’，又是为何呢？如今，选择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与妖魔同归于尽，又是为何呢？
人类……明明是那么孱弱的身体，却承载着意外坚韧强大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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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勾心斗角的世家，长于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一直以来，云玥接单子，做任务，赚灵石修炼……仿若一个苦行僧般，坚定地想要变强。
就连进入了此处世界，她也是按照系统的提示，略显冷漠的做着‘任务’。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冷漠的，是好强的。
她不曾有过任何队友，也不曾对任何存在付出过多的感情，更别说，是对‘弱小’付出同情，因为那是弱者的宿命……弱肉强食，是天道运行的法则。
至于，美丽且弱小的生物，就更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了，‘彩云易散琉璃脆’，如果说在一片弱肉强食的原始森林之中，弱小是原罪的话……那么美丽且弱小，更有甚之。
云玥曾对萧珩绝艳的容貌动过心，甚至也曾感受到萧珩对她的情意……却从未想过回应，更是从未想过她与萧珩之间会有未来。
她以为，她与萧珩只是彼此生命之中的过客罢了。
曾经，她不会爱。
以后，她也不会再爱了。
云玥想……
第59章 诛仙
◎温泉水滑洗凝脂◎
云玥不知道伫立了多久, 直到那朵巨大的蘑菇云消散开来，直到整个空间重新恢复清朗。
——直到她右臂上的剧痛隐隐减弱了下来，云玥这才仿若回过神来, 神识一寸寸的扫过这一方世界。
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那场巨大的爆炸之后，他甚至连一片绯红的衣角都没能留下。
幽冥石上的裂痕肉眼可及的弥合，被困于石碑之内的巨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而后归于沉寂。
云玥向着石碑之内看去，虽然那封印于石碑之内的巨兽并未死亡, 却也伤的不轻，曾经庞大如巨龙的身形，此刻已经缩小至不足一指粗细，撞击在石碑上，也只能发出一声不轻不重闷响。
仿若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云玥一步步走向那方石碑, 抬起了手中的剑。
——斩草除根！
“唳……”凤鸣剑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啼鸣, 仿若在安慰云玥，又似乎是想要唤醒她。
云玥反手握紧了凤鸣, 脚步不停，她知道此处只是魇龙的一个分身, 即便斩杀了也不能真正意义上‘斩草除根’, 她甚至也知道, 如今的她, 想要斩杀魇龙，首先对上的是渐渐弥合的石碑。
魇龙强盛时, ‘牢狱’是囚禁……当他奄奄一息时, ‘牢狱’却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保护。
但, 云玥不在乎，她只知道，心中有一股怒火，愈加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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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一道低沉的男声直接在云玥魂海内响起，正是之前魇龙的声音，“区区金丹，也妄想诛仙，不自量力……”
云玥并不理会脑海之中的声音，继续一步步地走向那方石碑，在距离石碑三丈之处站定，开口，“斩妖！追魂！”
她所修炼的剑法，名叫《九霄剑诀》，共九式，分别对应了从炼气到化神飞升。单独使用，是杀人的剑招，连起来使用，则是灭神的剑阵。
来到这里，她从未完整使用过这一套剑诀，一来她的修为不够，二来也是此地并无能够让她使用这套剑诀的人物。
魂海之中，魇龙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之意，“呵，不自量力的蝼蚁。”
两道金色的弧光部分先后斩击到了石碑之上，石碑只是轻微的颤了颤，甚至并无一丝裂痕。
“离火！冥河！”云玥并不在意，继续朱唇轻启，火凤、水龙的声音响起，而后旋转缠绕在了一起，直冲石碑。
“咔”的一声，第一次，石碑从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但还不够宽。
“御风！惊雷！”云玥继续挥动剑招，飓风平地而起，裹挟着风雷之力，紧随其后，再次精准地落到了那到裂缝上。
“哈哈哈……”阵法一阵晃动，魇龙大笑出声，冲向了裂缝，“难道我看错你了，你其实是想放我出来？还算是识时务……放心，我待会儿会……好、好对你的！”
眼看着魇龙那缩水的身躯从裂缝之中挣扎而出，云玥眼神一厉，“灭生！诛仙！”
按道理，最后两招是云玥元婴期之后，才能使出来……此刻被她强行挥出，一股腥甜之意，从咽喉内涌起。
“咳……”云玥身形一晃，一个踉跄后单膝跪地，呕出了一口鲜血，内里隐隐可见内脏碎片，她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只是伸手抹了一下唇角的鲜血，抬头盯着那个裂缝，“阵，起！”
霎时间，风云突变，之前没入石碑之内的剑气再次浮现而出，一道、两道……八道金色的剑气，各自缠绕着不同的属性之力，像是布满了荆棘的囚笼，一寸寸缩小……向着裂缝之中的魇龙碾压而去。
感受到其中的毁灭之力，魇龙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淡定，语气之中含着几分惊骇，“你，是何人？！”
“呵……”云玥踉跄起身，执剑于身前，朱唇扬起，带着如曼珠沙华般，致命的美感，“杀你的，人！”
‘铮’一声轻响，是八道剑气聚而为一的声音……裂缝之中扭动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消散开来，魇龙不甘的怒吼亦是戛然而止。
“轰隆隆……”失去了镇压的对象，高大的石碑轰然倒塌，隔绝了这方空间的阵法也彻底碎裂开来。
——巨大的浪潮倒灌而来。
「要立刻离开」，云玥脑海里这么想着，却再也维持不住身形，踉跄了一步，软到下来……
另外一缕，不合时宜的想法也在突然出现在心中，「留在此地，陪他也好。」
她微微阖上了双眸。
眼看就要被浪潮击中，云玥却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没有丝毫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