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是怎么回事？”
“一日前，不知为何，柳贵妃脱困……直奔羲和殿而来”，秀禾又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那时的柳贵妃已经不算是人了……她身高足有两丈，双眸猩红，周身缭绕着暗黑的雾气，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步步的，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直奔您的寝殿。”
“玉珠姑娘说，娘娘您正在修炼，不容打扰……先是设法引走了柳贵妃，而后又返回羲和殿设置了阵法……”秀禾握着茶盏的手抖了抖，“昨日晚间，玉珠姑娘似乎有些不对了，她像是在抗拒着什么，身上一阵阵的发烫，一开始我以为她病了……还想照顾她来着，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她的眼睛也开始变红……”
“玉珠说她也要失去控制了，让我先想办法藏起来……等娘娘你醒来，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云玥放在桌案上的手攥了攥。
“凡身怀妖气之人，皆是娘娘的敌人，望娘娘千万小心。”
云玥看向一旁床榻上昏睡着的玉珠，再次看向秀禾，“她有说，怎么才能救回她吗？”
秀禾沉吟半响，似乎是又重新捋了捋思绪，最后还是摇头，“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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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了秀禾的话的之后，云玥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她在羲和殿再次设置了阵法之后，将玉珠托付给了秀禾，直奔太子东宫而来。
她需要找到洛景行和子墨了解更多情况。
一出羲和殿，浓郁的血腥气传了过来，云玥眉头皱了皱，昔日繁华的皇宫内，如今呈现出一片炼狱般的景色，道路旁，假山上，甚至连观景湖内……到处横陈着尸体。
暗红色的血液在泥土上冲刷除了一条条沟壑……一部分尸体上除了颈部的咬痕之外，内脏也被掏了出来……
一群群的乌鸦蹲在尸体旁，琢食着腐烂的血肉……
被云玥的脚步声惊动，‘呱呱’的飞上高空，却始终不肯离开，在半空之中盘旋着。
云玥闭了闭眼，轻声，“离火！”
一簇火焰燃起，火焰噼啪声中，一具具尸体化作了烟尘，消散在空气之中。
云玥记性不错，回忆着印象之中，那些佛门弟子为逝者超度的模样，寻了一处楼阁，念了一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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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灼灼烈焰之中，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化作了烟尘，容貌绝美的女子高居楼阁，神情悲悯，一段段晦涩的梵文从她口中念诵而出。
微风拂起她的裙角，像是那些逝者最后的告别。
「这才是神祇应有的模样吧。」子墨心中无端浮起了几分思绪。
半刻钟之后，云玥才从那一处楼阁飞身而下，落在了子墨面前一丈处，“东宫如何？”
子墨微微拱手，“有洛景行公子坐镇，一切尚可控制……但，以属下看来，自今日起，洛公子的情况也不太好。”
“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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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月余，云玥再次来到了太子东宫。
相比大婚那日的繁盛景象，如今一切都显得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大约是提前设置了阵法的缘故，太子东宫内的下人们尚显得十分镇定，行走之间，悄然无声，即便有人看到了云玥进来，也是微微俯首行礼之后，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相较于皇宫内完全失控的状态，这东宫之内的情况确实好多了。
迈步走入客厅，云玥眉头还是轻轻蹙了蹙，她还是闻到了些许血腥气。
洛景行见云玥进来，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云姑娘。”
云玥敏锐地看到了，他行礼的那一刻，露出的手腕上，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并且……看起来都很新。
洛景行察觉到云玥的眸光，苦笑一声，也不遮掩，“让云姑娘见笑了……我如今也只能靠着疼痛，维持几分清醒了……太子东宫，后面就托付给云姑娘了。”
云玥抿唇，“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景行也不答话，再次抽出匕首往手腕上划了一道，那尚未凝固的血痕被划破，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云玥皱眉看着着一幕，并未出手阻止，片刻之后，她眸光微微一拧，殷红的鲜血内，有着墨色的雾气升腾而出……
“妖气？”
洛景行惊叹于云玥的敏锐，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仗着自身修为，欲斩妖除魔……没想到，到头来，我自己也是那妖魔之身。”
云玥明白了，自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了那股违和之感。
此方世界既然是‘牢狱’，隔绝了灵气……那么，没道理独独放过了妖气。以及，没有灵气，这个世界所谓的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很显然，这个世界所有的妖气都来自魇龙——那位被囚禁的妖魔。这个世界所修的道法，不过是另外一种意义上对‘妖气’的使用。
没想到，最开始的时候，槐灵的一句无心之语，倒算是说明了真相——这个世界的星宿殿对付妖物的手段，竟然是纳‘妖气’入己身。
是啊，来自上界的幽冥石与上古阵法……又岂是那么容易逃脱的？魇龙大约是放弃了肉身，才为神魂寻得了一丝生机。
如今，他显然是想要回收这些妖气，重塑肉身。
皇宫之中，所有发病的娘娘，都是为那位陛下怀过子嗣的……也就是说，曾经吃过来自国师的药物。
萧重放弃了修为道法更为高强的星宿殿保护，反而用羽林营保护，说明……他也是信不过那些修道之人。
云玥看向洛景行，“你现在什么感觉？”
洛景行双眸闭了闭，放在桌案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杀了你。”
一旁的子墨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洛景行怔了怔，手背上青筋暴起，似是难以忍耐，双眸之中一阵红光闪烁，“所以，我建议你们……先……下手为强。”
第74章 宫变
◎擒贼先擒王◎
“先下手为强？”云玥又重复了一遍, 单手轻叩桌案，似在思考洛景行的话。
洛景行的身侧，龙泉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 发出了一阵阵嗡鸣, 而后噌的一声就飞出了剑鞘，直指云玥……如有实质的剑气，撩起了云玥的鬓发向后微微扬起。
“云小姐？”洛景行一边急声催促，一边用了最后的神智，竭力抬起右手……握住了剑刃,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缓缓握紧，随着他的动作，手背上的脉络随之凸起……殷红的鲜血汹涌而出，沿着剑刃滴落而下，不过片刻功夫, 殷红的鲜血就在地下积聚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血泊之上, 袅袅黑色的雾气升腾而起, 诉说着不祥。
「杀了她……你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
「杀了她！你还在等什么？」
「想想你曾经的目标，大盛国泰民安……她是祸国妖妃！清君侧……你就能实现你曾经的理想。」
脑海里的声音仍在孜孜不倦的蛊惑着他,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血液的流逝，还是因为右手的疼痛, 洛景行又恢复了片刻清明, 看向云玥, “我还有最后一事, 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云玥点了点头。
洛景行的唇角勾了勾，似乎想要扬起一抹欣慰笑意, 片刻之后还是作罢, 叹了口气, 微微仰头，暴露出纤长脆弱的脖颈来，“云小姐，请。”
黑色的雾气在他的身周形成了小小的风旋，像是青年身上的杀意聚成了实质……偏生爆发了杀意的主人却微微扬起脖颈，摆出了‘引颈就戮’的姿势。
显然是洛景行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想要请云玥在他彻底失控前，先杀了他。
正所谓是‘先下手为强’，但他希望先下手的人——是云玥。
至于他脑海里那道叫嚣着的声音，让他动手杀了云玥……被他毫不犹豫地摒弃了，且不提他能否打过云玥，就以他目前诡异的状况，以及如今大盛朝的乱象来看，他也不以为那道声音控制了他，是想做什么‘善事’。
“先下手为强……么？”云玥轻笑出声。
此方世界，所有妖气都源自魇龙，可以说……一旦魇龙开始通过妖气控制此间世界的生灵的话，很容易就会让云玥在这里‘举世皆敌’。
她虽不惧，却并不想如了魇龙的意。
“洛公子，你信我么？”
此刻洛景行眸子之中猩红之色愈发浓郁，距离完全浸透他的瞳孔也不过分毫之差，洛景行的眸光定定看了云玥半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云玥并指如剑，抬手点上的洛景行的眉心，轻喝，“斩妖！”
金色的剑影应声而现，出现在云玥的指尖，而后一闪而逝，没入了洛景行的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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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玥自己的魂海是一片湛蓝的水域，玉珠的魂海是一株翠色的嫩芽……而洛景行的魂海，竟然是一片苍茫的雪原。
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雪原上，铺着厚厚的积雪，脚步落下，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北风呼啸，卷起了地上的雪花，而后随着尖锐的啸鸣声飞往远处。
雪原上，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冰蓝色盾牌，层层叠叠的立在雪原之上，像是守卫着疆土的士兵，自亘古伫立至今。
守护——洛景行的‘道心’是守护，云玥扬了扬眉，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她极目向远处眺望而去。
苍茫的雪原上，每一处盾牌内，都似乎封存着一道黑色的雾影……如今，不少盾牌已经碎裂开来，越来越多黑色的雾气聚集着，随着呼啸的北风向远处奔腾而去。
黑色的雾气旋转着，远处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巨茧。
云玥右手一挥，金色的剑影迎风暴涨，片刻间就足足有三丈长，“追魂！”
金色的弧光一瞬间破开了呼啸而去的风旋，破开了灰黑色的巨茧，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发出了‘铮’一声清响。
与此同时，云玥并指再次斩出，“冥河！”
冰蓝色的水柱拔地而起，化作了盘旋的水龙，嘶鸣一声直奔黑色的巨茧……与此同时，雪原之上冰盾碎裂之后的碎片也被裹挟着，随着水龙一起撞向了中心处的巨茧。
‘嘶啦’一声，似有裂帛之声响起，黑色的巨茧被水龙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后冲刷而下，瞬间带走了大半黑色雾气。
一身紫色衣衫的青年执剑站在其中，黑色的雾气穿梭在他的经脉之中，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微微抬手就召唤了一把冰剑，斩向云玥，“杀！”
云玥抬剑指向长空，“惊雷！”
‘轰隆’一阵雷声响起，悬浮于半空的紫衣人影动作有了片刻迟滞。
云玥厉声喝道，“洛景行，想想你的‘道’！”
“我的道？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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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太子东宫，云玥唰的睁开眼眸，向后疾退几步。
而后洛景行也再次睁开了眼眸，猩红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唔……咳，咳咳……”连续呛咳几声之后，他咯出了一口鲜血来，裹挟着鲜血一起出来的还一条黑色小蛇。
小蛇从血液之中扬起头，如有灵智般辨认了片刻，而后果断放弃了身前的洛景行，如利箭一般射向云玥。
“杀！”
云玥抬手，“离火！”
‘轰’的一下，赤色的火焰缠绕上了小蛇，片刻之间就将之燃烧为了灰烬，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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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洛景行抚着胸口长呼了一口气，而后撑着桌案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多谢云姑娘。”
洛景行明白，方才他差一点就要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关键时刻，是云玥唤回了他的理智。
云玥挥了挥手，“不必客气，方才公子所言‘先下手为强’，我以为不错！”
“愿闻其详。”
“我想请洛公子前往上京星宿殿一趟，尽可能的解救更多的人。”
洛景行神色有些复杂，看向云玥，“多谢！”
云玥摆了摆手，“我亦有所求，皇宫内的情况，想必洛公子已经有所耳闻了……稍后，我想请洛公子带着星宿殿众人前往皇宫……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杀了！”
说罢，她眼神定定看向洛景行，“洛公子，你可能做到？”
洛景行自然知道，星宿殿派人常年驻守着皇宫……如今，连他都差点被那些妖气控制，那些修炼年岁更久，修为更为高深的师叔伯们……自然也被妖气浸染更甚，那么或早或晚，也会被控制。
他也已经听说……当今陛下萧重召集了所有守军驻守在宣和殿周围，放弃了其余宫殿，浑然不顾那些宫妃、内侍们的死活……可想而知，皇宫大内如今肯定已经是一番炼狱般的景象。
更何况，他对当今陛下每年服用的丹药，也隐隐有些猜测……或许不久后，当今陛下也要被那妖气控制……待到那时……洛景行闭了闭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洛景行的表情变化，云玥知道洛景行明白了她的打算。果然，下一刻，洛景行睁开了双眸，眼神灼灼，看向云玥，“云姑娘，你……可是要逼宫？”
“正是。”云玥眼神亦是不闪不避，轻轻点头。
“太子……”
“他知道，他愿意……他提议的！”云玥毫不犹豫地搬出了萧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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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行放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握紧，尚未愈合的伤口处又有新鲜的血迹泅出……幼时的记忆再次浮现在心头。
他出生在据此数百里之遥的幽州……二十年前的一场‘妖祸’灭了他全族上下数百口人，他被母亲藏在了地窖躲过了一劫，之后他拜入星宿殿，立志要斩尽天下妖魔，守护手无寸铁的百姓。
他曾以为，星宿殿与大盛朝堂是挡在黎民百姓身前的盾牌，他一人之力，无法守护万万百姓，却可以与师门一起守护着大盛江山社稷——守护大盛国运，守护大盛储君。
如今，他要亲手打破这面盾牌么？
或者说，他曾经以为的这面盾牌根本就不存在？
当时，屠戮他们村庄的妖物，是本性残暴……抑或是已经被控制，被诱导的呢？
他想起了他那个几乎不曾现身于人前的师尊。
“洛公子？你考虑的如何了？”云玥再次轻叩桌案，唤起了他的注意。
“为何？”
为何要逼宫？为何是我？
云玥明白了洛景行的未尽之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这里，藏着每一个人的道心，我以为……洛公子懂得。如若你不愿意，我再寻别人好了……”
云玥想过了，为了顺利逼宫，和平登基，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与内耗……她需要三方支持，星宿殿、玄甲军、百官。
即道门、武将、文臣。
首先找人控制住星宿殿，这个人选可以是洛景行，也可以是……墨痕。
玄甲军的话，看萧珩之前有没有准备，如果没有的话，找一下秦威应该可行。
